曉玉回到天水殿時,天色已近黃昏,傅孟軒斜靠在院子裡,聽到她走近,頭也沒擡地問:“去哪了?”
“去看嚴若水和幽藍公主。”曉玉實話實說:“公主的病情不太樂觀,再不醫治,怕就不好治了。”
傅孟軒微微蹙眉:“她讓你替她醫治嗎?”
曉玉嫣然巧笑:“自然是讓的,否則奴婢哪有臉回來見王爺!”
傅孟軒不動聲色地轉開頭:“幽藍公主的事與本王何干,你倒是該當心嚴若水,倘若他想要你的命,你就在劫難逃了。”
曉玉眼中閃過壞笑,傅孟軒嘴硬不肯承認,明明就是很擔心傅幽藍的病,兩人的關係,似乎又回到了她初入宮時的樣子,只是當時是傅孟軒心裡有鬼躲着傅幽藍,這次換成傅幽藍心中不安來躲傅孟軒!
時間在平靜中度過了十日,曉玉每日都會去給傅幽藍施針,她的腿沒見好,咳嗽卻好得差不多了,在曉玉明示暗示的慫恿下,對傅孟軒會原諒她這件事,憑空多出了幾分信心,嚴若水看曉玉的眼神,那是越來越溫柔。
這一日,曉玉正在廚房準備傅孟軒的吃食,忽然宛兒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拉住曉玉便往外跑:“你快跟我來!”
曉玉心中一動,跟着宛兒跑出去看,只見一個俏麗的身影坐在清水殿的院子裡,正是傅幽藍,嚴若水扛着兩隻包袱站在傅孟軒面前,大有打地鋪睡覺的架式。
宛兒低聲說:“幽藍公主這個駙馬張狂得很,據說昨日無意中和瀾嬪衝撞幾句,一掌就將她打死了,瀾嬪雖然大膽,但畢竟是皇上的妃子,他膽子比天還大!現在出了事,害怕皇上追究,又想到我們天水殿來避難,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我們,皇上原本就看王爺不順眼……”
曉玉沒有聽完,心早已飛到了九天之外,關子墨,聽到了嗎?瀾姬已死,你可以安息了。
傅孟軒冷漠的臉上現出幾分陰鬱,目光直視嚴若水,但他在裝瞎所以看不出一絲神采,過了半晌,才冷冷地說:“天水殿不歡迎你們,滾!”
“皇兄,是我讓嚴若水去殺了那個小賤人的!”傅幽藍忽然開口說道:“曉玉說能治好我的腿,能讓我站起來,我們搬到天水殿,她就能替我治病了。”
傅孟軒不動聲色地瞥了曉玉一眼,眼中閃過極致的惱怒,轉瞬即逝,哼了一聲對傅幽藍說:“公主,你現在可不能再叫我皇兄了,被皇上聽到,怕是要惹禍。皇上知道公主住在我這裡,一定不會放過本王,本王難得過幾天清靜日子,有人要替你治病,就讓她去找你好了,反正曉玉閒着也是閒着,不給她找點事做,就光會給本王惹禍!”
傅幽藍偷眼瞄向曉玉,傅孟軒的言辭之間,不待見之意溢於言表,好在曉玉滿不在乎,也沒有皺眉頭。
傅幽藍拋出了殺手鐗:“皇上已經來找過我一次,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他有多狠你知道的……”
傅孟軒淡淡地說:“皇上雖然狠,但是對你,他下不了狠心。”
傅幽藍咬緊嘴脣,她一向是溫柔和暴戾的集合體,發起脾氣來八頭牛也拉不回來,她想拉嚴若水的袖子,結果摔到了地上,嚴若水趕緊去扶她,她冷冷地說:“我們走。就算皇上當真要爲難,我也認了,關公公待我親如兄長,他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我病了痛了,他比我還緊張,我的親哥哥們,要麼冷血無情,要麼小肚雞腸!”
嚴若水嘆了口氣,對傅孟軒說:“孰是孰非,我不相信你心裡不明白,到底要怎樣才能釋懷?”
“你不要求他!”傅幽藍難過得哭起來:“我不稀罕,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人騙了,難道我自己還不夠自責嗎。”
“王爺。”曉玉不動聲色地走到傅孟軒身邊,低聲說:“皇上自然不會爲難公主,但想爲難公主的,卻大有人在,如果德妃或者淑妃覺得公主要和王爺站在同一陣線,就不好辦了,德妃擅於使毒,防不勝防,奴婢好歹知道些醫理,真出了事也有個照應……”
傅孟軒目光如電,自曉玉臉上掃過,看得她心中一驚,往後退開半步。
傅孟軒轉身,丟下一句:“想留就留下吧。”揚長而去,曉玉滿心歡喜,跑到傅幽藍身邊:“我就說他狠不下心吧。”
傅幽藍破涕爲笑,舔了舔嘴脣:“還是你有辦法!其實我也知道他關心我,只是不肯承認。”
曉玉拉起她的手:“慢慢來,給他點時間。”
入夜,曉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乖坐在自己屋子裡,她知道某人一定會來找她麻煩。
三更時分,傅孟軒果然冷着臉出現了,知他如曉玉,瞭解他一向擅於僞裝,會露出這種表情,那是真的生氣了。
“死丫頭,你下次再自作主張,別怪本王手下無情。”傅孟軒居高臨下地看着曉玉,眼中呈現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殺氣。
“我只想爲關公公報仇。”曉玉屏住呼吸,這樣的傅孟軒,是她無法把握的存在……
傅孟軒冷笑:“本王如果想報仇,自己會動手,有你什麼事!”
曉玉心中一驚,對啊,傅孟軒是個極重感情的人,不可能忘記關子墨的仇恨,他始終沒有對瀾姬下手的意思,爲什麼?
“司空曉玉,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自以爲聰明!”傅孟軒冷顏相對:“如果還有下一次,本王絕不會再……”
他的頭靠得很近,他的聲音只有她聽得見,曉玉揚起頭,將自己的脣貼到傅孟軒脣上,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讓他後面的話頓時啞了聲。
她的心幾乎跳出嗓子眼,她不知道在他震怒的時候,做出這種大膽的舉動,會招來什麼後果,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乖乖地貼在他脣上。
傅孟軒僵硬地俯着身,她的脣好軟,讓他莫名地想起了總是出現在他夢中,讓她魂牽夢縈的那兩片嬌嫩的脣瓣,他恨不得一口咬死她,卻偏偏又下不了嘴。
“你給我消停點!”不知過了多久,傅孟軒才覺得自己如此輕易就被人誘惑,簡直是無顏對蒼天,忍不住惱羞成怒起來,將曉玉丟在牀上,氣鼓鼓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