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夫人要去扶崔涵之,卻聽見崔郎中在自己背後大喝:
“讓他給我跪着!”
蔣夫人不敢再言語,慼慼然退出去了。一出門她就差點在門外撞到一人,一看之下,才發現是張姨娘。
“嚇死我了。”蔣夫人拍拍胸口。
張姨娘卻早在門外聽了個大概,她笑着湊上臉道:“夫人,五郎和傅二娘子退親了,老爺很生氣?”
蔣夫人蹙眉,“你管這個做什麼?”
張姨娘搓搓手,“妾身想問問您,五郎不喜歡,這不是我們九郎……”
蔣夫人當頭就唾在張姨娘臉上罵道:“呸!你生的庶子,也敢肖想傅相公的嫡長女,吃昏了頭都沒你這樣的,真是老虎頭上敢瘙癢,可笑!”
說罷冷笑着就走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蔣夫人用盡了自己的修養纔沒說出這句話來。
張姨娘氣得在原地跺腳,恨恨道:
“只准你兒子嫌棄傅相的嫡長女,還不准我們想想了!”
她轉頭看着屋內的人影,崔郎中還在高聲訓斥着長子。
張姨娘咬咬牙,“也不是就你能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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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和崔郎中一樣覺得頭疼的,還有姚氏。
張氏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她以後,姚氏就預感到傅琨對杜淮恐怕……
“我看這樁婚事還要再議議,你有空去岳家再和岳母好好說說吧。”傅琨看着姚氏的眼神沒有責備,可一樣沒有溫度。
姚氏心驚,杜淮是杜判官的長子,杜判官在三司這麼多年,杜家不說金山銀山,可絕對財資豐足,杜判官又官運亨通,這親事,是阿孃夢寐以求的,就這樣被傅念君幾句話給毀了個精光!
“老爺,這件事……”
傅琨擡手打斷她,笑了笑,“我知道你當然不是故意的,只是念君也不會這樣糟蹋自己的名聲給杜二郎抹黑,所以他若真是德行不佳,我自然不能放心四姐嫁過去,四姐她,畢竟也是我的女兒。”
姚氏在心中冷笑,只是這個女兒,連那個的手指尖都比不上罷了!
傅琨走後,張氏忙勸慰落淚的姚氏,“夫人,這事兒真不能怪杜二郎,咱們二娘子是個什麼德行誰不知道,相公這是氣狠了才說這樣的話,四娘子的婚事不會吹的……”
姚氏泣道:“我待她還不夠好嗎,她這樣荒唐,那麼多事,我幾時怪過她,她卻這樣害我們!還是我那個長姐命好啊,她自己知道一甩手走了,還要留下這麼個禍害來坑我們母女,老爺就捧着那灘爛泥來作踐我和四姐……”
“夫人,這話不能說啊。”張氏也急了,姚氏從來沒說過傅念君這麼嚴重的話。
什麼一灘爛泥……
要被人聽見了豈不是影響她白璧無瑕的名聲。
“我知道她,和崔五郎的婚事成不了,她也不想看四姐的親事成了,她怎麼就這樣惡毒呢?我到底哪裡虧欠了她?她要這麼害我們!”
姚氏越哭越兇,只覺得無限委屈。
張氏也只能在旁邊嘆氣,“夫人,這件事您還是不能讓四娘子知道的太清楚,不然以她的脾氣又要去尋二娘子麻煩,這要是相公知道了……”
姚氏咬了咬牙,“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也告訴她要忍,要忍……”
她氣得全身發抖,擡手就甩了小几上盛着滾燙開水的茶盅,張氏被燙了一下也不敢聲張。
“忍有什麼難的,都這麼多年了!”
姚氏大罵,可漸漸地眼神終於平靜下來,逐漸回到那個溫和大氣,人人誇讚的傅夫人,張氏這才長吁一口氣。
第二天,崔郎中帶着崔涵之來請罪,傅念君都不用露面,必然知道爹爹肯定能打點妥當。
傅琨和傅念君這裡,早就猜到崔郎中肯定是個明白人,可明白人又怎麼樣,他兒子親自把婚書交了出來,就沒這麼容易拿回去了。
徐徐圖之吧。
既然不可能立刻把婚退了,他們這裡佔着有利先機也好,到底離開春殿試還有一段時間,她自己也還有半年時間才及笄。
結局是崔郎中怎麼來的,就被人怎麼原原本本地送了出去。
傅琨對他們父子依舊和顏悅色,但也只是和顏悅色,無論崔郎中好說歹說,傅琨只一口咬定他是爲了崔涵之的前程着想。
崔郎中沒法兒,只好恨恨地對兒子道:“我回去就給你太婆去封信,這事兒怕還要她再想想辦法,傅家的老夫人過世了,我們和他們的親戚關係也就這般了,若是她老人家還在世……”
崔郎中嘆了一聲,“你想辦法在傅家兄妹身上下下功夫吧。”
崔涵之嘴裡應了,心中卻覺得父親這樣說有些市儈,有的話聽聽就算,也不必真的去理會。
傅念君覺得心情不錯,在園子裡彈箜篌,泠泠琴音,芳竹和儀蘭都聽得如癡如醉。
傅家也給幾個小娘子請過樂師,可娘子她,是幾位裡頭彈得最差的,可如今,技藝就這樣突飛猛進了,原來夢中神仙還教這個呢!
“娘子,您彈得真好聽!”儀蘭由衷誇讚道。
“是嗎?”傅念君彎了彎眼睛,“是這把箜篌好。”
畢竟是那位她沒有見過面的母親留下來的。
芳竹突然聽見幾個男子的聲音朝這裡過來了。
“娘子,有人來了!”
傅念君點點頭,“收了東西,給人家騰位置吧。”
傅家來往的學子文人很多,這景色雖好,她也不能一人獨佔。
芳竹還是愣愣的有點不習慣,不習慣娘子的反應是擡腿就走,她習慣了那個邊說着“快看我頭髮亂不亂衣裳美不美”邊飛奔迎向衆學子的娘子……
儀蘭戳戳芳竹的腰,“娘子叫咱們走呢。”
芳竹才反應過來。
那幾個年輕男子轉過月洞門,花木掩映間,正好看見幾個俏麗窈窕的身影離去。
“佳人羞走,可惜這天籟般的箜篌之聲,是我們唐突了。”突然有人感嘆。
“傅東閣,請問這是府上哪一位小娘子啊?”又有人問傅淵。
傅淵沉了沉臉,那背影,似乎是傅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