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出差錯,五天後,他會出現在望月崖上。”浪夢雲眯着眼瞳:“我籌備了這麼多年,燕王和皇帝,一個都不能活!”
夢菲望着眸中閃爍着狠絕光芒的浪夢雲,忽然覺得自己不是那麼的恨他了……
“你說過他的武功在你我聯合之上。你要怎麼讓他死?”說這話的時,心抽了一下……雁痕天……是她愛着的男人……
浪夢雲微笑着道:“他對你不會有防備,而只有你纔可以殺他。”
“憑什麼?”夢菲咬緊了牙關……一張臉,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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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傾,你要知道,爲師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浮現在她眼前,是他揮之不去的陰險笑容,蜷縮在牀角的夢菲,表情怔忪,失魂落魄。
其實她是杞人憂天不是嗎?雁痕天不會來的,既然如此,她幹嘛去想有的沒的?
……
五日後。
望月崖。
觸目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晨起,霧氣縈繞;風起,飛雪飄舞。
潔白的世界,一塵不染,沒有骯髒,沒有污穢,然而你稍有不慎,跌入的就是萬丈深淵。
望月崖處於半山腰上。地勢險峻。崖上是連綿不絕的被積雪覆蓋的山脈,山上樹,白雪如葉。
一株相思樹上,吊着一女子,那女子穿的衣衫很薄。未束的長髮凌亂地飄舞。雪沫橫飛,迎着風雪,她張開眼睛,雪沫飛入眼睛,融化後,凝
結成一滴水滴,滑落。
冷風呼呼,簡直是無孔不入,一個時辰下來。她已經手腳斌冷,麻木得沒有任何知覺,好像手腳都不屬於自己一樣。
再看她的臉色,白得驚心。
浪夢雲喂她吃了軟筋散,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不說,這綁住她雙手和身子的可不是一般的繩子,而是天蠶絲,是她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的,
現在的她,只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他不會來的,你還是死心吧。”夢菲有氣無力地說道,狠狠地咬破了嘴脣,血腥味,充斥在口腔,讓她恢復了一點知覺......
再看,不遠處,站着一名男子,他一身灰色的衣服,外罩一件絨毛的披風,臉上依舊戴着那冰冷的銀色面具,寒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浪夢雲只
手摸了摸下巴,森冷地笑道:“爲師都不急,你急什麼?哈哈哈……”
夢菲勾了勾脣,然後她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昏迷當中……
“夢菲,夢菲……”
她微笑着奔向那人的懷抱:“孃親,怎麼是你?孃親,夢菲好想你啊,孃親……”
淚水沿着眼眶不覺淚下,她知道,她又在做夢了!
“夢菲,你醒醒啊,夢菲,醒醒,我是孃親啊!”
有一雙溫暖的手一直在搖着她,可是她不想醒來,因爲醒來就見不到孃親了……別吵,讓她再做一下夢,孃親的懷抱好溫暖好溫暖,她真的…
…真的不想離開……
直到耳邊傳來一陣哭聲,夢菲如雷遭擊,她睜開眼睛,在看到下面的人後,瞠目結舌!閉上眼睛,再一次咬脣,直到破皮的嘴脣再次咬破,真
實的疼痛以及那句“夢菲,你不是在做夢”讓她徹底驚醒過來!
“娘!!!!!!”
嘶啞着,夢菲喊出整個夢中不止一次一遍遍喊着的名字,豆大的淚水顆顆滾落……
“夢菲……”拂柳抱住夢菲的雙腳,臉貼在她的腿上:“我的女兒……”
“娘,娘……”喉嚨中像被硬塊哽住一樣,她只是一個勁地哭泣……哭泣……
彷彿,哭是她此時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好想抱抱孃親,於是掙了掙手上的繩子,可是掙脫不了!
就在此時,浪夢雲派兩個女弟子上前將拂柳給拉開!
“你們做什麼啊,放開我娘,放開啊……啊……師傅,求你,放開我娘,放開……”
淚水滾滾,如滔滔江水,氾濫不絕,好像一輩子的眼淚都流乾了……
“夢菲!”拂柳掙脫着,可是她竟是手無縛雞之力,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夢菲,答應孃親,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活着,夢菲,你的身世
……”
她只覺得頸上一痛,就暈厥了過去!
“娘!”
夢菲的聲音,變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她一雙眸猩紅,殺氣重重!
浪夢雲揮揮手,那兩名女弟子,就將她娘給帶走了!
“不要——不要——啊——娘——”夢菲聲嘶力竭,怒瞪着浪夢雲:“不要傷害我娘,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浪夢雲笑得肆意而又張狂:“爲師沒有說錯吧,爲師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舞傾你是聰明人,若是你乖乖按照爲師所說,爲師一定會讓你娘
相安無事,反之……”他眸光一閃,微擡高着下巴:“後果,你是知道的,要知道,當初我爲了救你娘,可是東奔西走,求了不少人!”
“你好卑鄙!”夢菲咬牙,用可以將人凌遲的目光瞪着他!
他搖了搖頭:“若不是爲師,你娘能活到今時今日?若是沒有爲師,你當初誤食毒果,早就一命嗚呼了!”
酸澀,涌上心頭,她滿面淒涼,笑聲悲慟:“你說的沒錯,你是我和我孃的救命恩人,可是你利用我幫你復仇,我做了十幾年你的殺人工具…
…”所以,她沒法感激他!
浪夢雲眯着眼眸,看向對面的懸崖:“讓一切都在今日有一個了斷吧。”
夢菲的心情完全沒有平復下來,孃親,她的孃親居然活着,這真的是一個奇蹟不是嗎?可是他對孃親做了什麼,孃親明明會武功的啊,“這些
年來,你對我娘做了什麼?”
浪夢雲挑了挑眉:“她康復後,我廢了她的武功,然後將她軟禁在一處宅子裡面,她什麼苦也沒有吃過,不過……經常念念叨叨的都是你,她
一直求我,說想看你一眼,我沒有答應。”
夢菲抽泣了一下,淚水再次涌出,無聲息地滑過臉龐,她流着淚笑了一下,還有什麼事情比孃親活着更讓她幸福的?原來,她不是孤零零地活
在這個世界上,不是遺世而孤立,呵,呵呵……
她邊哭邊笑,好不狼狽,良久,她才問道:“你想我怎麼做。”
他笑着,露出一個眼神,意思好像在說:爲師等的就是你這一句話。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可是望月崖上,只有獵獵風聲相伴……不見任何一個人的蹤影……
夢菲在想,她會不會凍死過去?她不怕死,可是她不想死,她不能倒下,她捨不得……捨不得孃親呵……
“燕王真是沉得住氣。”浪夢雲嘆了嘆氣:“怎麼辦呢,舞傾,爲師真是有點不耐煩了呢。”
“我說過……他……不會來的……你不相信……”
“是嗎?”他挑眉,不以爲意,揚脣笑道:“你說他會不會在某個地方看着我們呢?”
夢菲果真四處巡視了一番,可是……一無所有……
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他不會來,可是……
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魂隨君去終不悔,綿綿相思爲君苦。
相思苦,憑誰訴?遙遙不知君何處。
“啊!”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不覺驚呼出聲,乍然一看,白色的中衣滲出一條血痕來!
浪夢雲手起鞭落,鞭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單薄的身上,一道道的血痕,縱橫交錯……
只發出第一聲淒厲的慘叫,後面的痛與苦,皆被她吞在肚下……
浪夢雲掃視一圈,依然沒發現任何的蹤影,他嘲笑道:“你愛的男子就這樣對你?看着你被我凌虐,也不出來?”
夢菲臉上佈滿着細密的汗珠……幾屢髮絲溼潤地貼在臉上,容顏說不出的憔悴和狼狽。
浪夢雲丟掉長鞭,從懷中掏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我就不信他不出來。”
他脫掉夢菲的白靴和襪子,然後,將冰冷的匕首貼在她的腳心上,“好美的玉足,真是可惜了……”
說着,匕首一劃,柔嫩的腳底出現一條醜陋而又猙獰的血痕,血……一滴滴地滲下,在白色的雪上盛開出一朵血色的梅花……妖冶、刺目,殘
忍的浪夢雲扭曲着臉,整個人陷入了瘋狂中!
夢菲倒抽着冷氣,那種疼痛,猶如鑽心……
浪夢雲嘖嘖兩聲:“愛上什麼人不好,偏偏是絕情的他?後悔嗎?”
夢菲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咬牙:“我不後悔。”
浪夢雲鼓了鼓掌,“真是羨煞旁人……呵呵……”他揚了揚手中的匕首,再一次握住她的腳踝:“挑斷腳筋的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爲
師的好徒兒,可要忍住了!”
“嘶——”
破空的羽箭,帶着凌厲的風聲,射向浪夢雲,直直地插在他的胸膛上!
浪夢雲動也不動,然後冷笑一聲,將胸上的羽箭給拔掉!
“師兄……”夢菲心涼了半截,師兄,你爲何要來?
浪夢雲大笑着:“我的好徒兒,真是孝順我呢,見面禮都如此特別。”
穿了軟蝟甲的他是刀槍不入,謹慎如他,豈會這樣給人鑽了空子呢。
白墨風喘着粗氣,呵出白色的熱汽:“師傅你太狠了,怎麼能這樣對舞兒?!!!”他眸中迸射出憤怒的恨意以及濃濃的殺氣,儘管這個人是
他的師傅,可是他不能忍受他的師傅這樣對待師妹!他恨自己怎麼不早點來,舞兒所受的那些苦……他眼眶泛紅,差點落下淚來。
浪夢雲眯着眼笑道:“我一貫來都是如此,只是你們物質罷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善類,只是掩飾得好而已。
白墨風嘴角抽搐着:“我和你拼了!”
“莽夫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你確定你要送死?”他的武功是他教的,他焉能殺不了他?
白墨風繃緊着臉,即使是死,他也要一搏,他不可以再讓這個變態的男人去折磨師妹……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既然如此,爲師成全你。”浪夢雲站在原地,等着白墨風過來……
“師兄……你走了爲何還要回來,你有個三長兩短,玲霏怎麼辦!”夢菲眨了眨眼睛。
“對不起,舞兒,師兄管不了那麼多了!”話落,白墨風手中的劍長驅直入……
今天的她好像特別的善感,鼻子一酸,落下淚來,三個回合……白墨風敗在浪夢雲的手上……
浪夢雲一步步地靠近,然後手中的劍舉起——!
“且慢!”夢菲喊住浪夢雲,“師傅,如果我咬舌自盡……你拿什麼籌碼去威脅燕王?”
浪夢雲臉色一變,轉首眯着眼眸:“你敢要挾爲師?”
“說的出,做的到,五步之遙,你阻止不了我……”她是算準了,他若是飛奔過來,她絕對可以在他之前咬斷自己的舌頭!
浪夢雲平定着呼吸,他眼瞳閃過一抹陰鷙,靠近白墨風,然後——
“啊,啊……”
夢菲心一酸,眼睜睜地看着浪夢雲廢掉了白墨風的武功!
“你的武功是爲師教的,現在爲師不過是從你身上收回。”他一揮手,兩個女弟子擡走了白墨風……
“師妹……師兄對不起你……”他看着她,她卻在笑,他覺得自己好無能,竟然保護不了心愛的女人,他有何資格去喜歡她呢?
“等等!”浪夢雲揮手打斷那兩名女弟子,兩名女弟子將白墨風放下。
“爲師想到一個更好玩的……”他上前,將捆綁住夢菲雙手連結到樹枝上天蠶絲結打開,夢菲跌倒在雪地上,嗆了一口雪。
浪夢雲的目光落在兩名男弟子身上,靈月宮女弟子居多,男弟子可謂是寥寥無幾,他指着他們道:“你們過來!”
那兩名男弟子朝着浪夢雲走來,同時作揖行禮:“師傅!”
浪夢雲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爲師知道,你們覬覦國色天香的護法已久,今日就給你們一個機會。”
“不!浪夢雲,你這個禽獸,禽獸,你會下地獄的!”白墨風掙扎着,可是失去武功的他甚至不是兩個女弟子的對手……
“不要——不要!”他喊得嘶啞,淚水奪眶而出:“舞兒……舞兒……”
夢菲望着對面山崖的景象,傻傻地笑着,笑得眼淚橫飛……呵呵,呵呵……
兩名男弟子面面相覷,面有難色……
“怎麼,爲師的命令都要反抗?”浪夢雲臉色一沉,眸中殺氣呈現,他手一揮,匕首劃用力過,見血封喉,其中一人倒下,另外一名男弟子顫
顫巍巍的,被浪夢雲冷眼一掃,顫着聲道:“師傅,弟子遵命!”
浪夢雲臉上浮現着詭異的笑容:“好,很好……”
眸中淌着淚,竟是無語問蒼天。
那名男弟子走到夢菲的身邊,“大護法……對不住……”他膽小怕死,做不了烈士。顫着手去解她的裙子……
“啊——”
一隻血淋淋的手,就這樣被東西削斷!
浪夢雲擡眸望着遠處,一襲黑衣的男子,站在白雪中,如此的突兀,卻也如此顯眼。
“你終於來了……”浪夢雲冷笑了一聲。
夢菲翻過身子,在看到那個黑衣錚錚的男子後,心,抽了一下,“痕天。”
雁痕天長身玉立,陰沉的臉上全無笑意:“靈月宮的宮主是吧?本王要謝謝你,告訴本王這個賤人的下落。”
浪夢雲笑意不減。
夢菲的心顫了一下,骨髓中扣了密密麻麻的針一樣的痛!賤人……
“本王待她不薄,她卻敢逃離本王身邊。”燕王面無冠玉的臉上浮現着一抹冷笑,“當真是不知好歹。”
“燕王爺,這種廢話無需再說,她對你來說不重要,換言之,你今日今時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你說這些……是想讓我認爲你專程趕來是爲殺她
的?”
燕王嘖嘖兩聲,攤手道:“本王是空手而來的,你要的東西,沒有,而本王今日來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她會落個什麼下場,你是要殺她嗎?盡
管殺了,本王等着看好戲呢。”
浪夢雲眼中射出一道寒光,袖中之手已經握成了拳頭:“既然燕王爺不在乎,我留她何用?”說着,便走到夢菲的身邊:“爲師要的東西,他
沒有帶來,呵呵……他說他是來看你下場的,那我們就給他看……不過你的孃親……哎,真是可惜了!”他笑着,匕首迅速地刺下,只覺空中
帶着輕微的風聲,他什麼也沒看到,手腕已經被削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與此同時,燕王他張袖,雙足點地,飛身而來……
眼疾手快的浪夢雲當即從夢菲的身後扼制住她的脖子:“我就說嘛,燕王你怎麼可能捨得這個女人。”
燕王含恨望了一眼夢菲,那一眼讓夢菲如在煉獄中煎熬,想着,念着,換來的卻是這樣含恨的一眼,心好涼,也好痛。
“你不是本王的對手,識相的話,就放開她。”燕王和他們只隔着三步之遙!
“哈哈……你果然還是在乎她的。”
“你錯了……”燕王眯了眯狠眼:“本王不過改變主意,想親自教訓她而已。”
“是嗎,那我偏不如你願!”他的手猛地掐住夢菲的脖子,燕王眼眸一瞪,只見他的手中薄薄的銀箔在空中用力一劃——
浪夢雲眼眸一深,用夢菲的身子做墊背的,燕王眼瞳一縮,只見夢菲肩膀上赫然出現一道醒目的傷口,燕王不由得上前一步,卻沒喊她的名字
……
“我和她的性命是綁在一塊的,燕王爺,我給你機會,用你的性命來換她的生存。”
浪夢雲和她靠得太近了,就如剛纔,他傷了她一樣,他沒辦法出手……第一次,感覺如此的無力……
“她賤命一條,也值得本王的命去換,浪宮主,你未免太高看她了,呵呵……算了,你要殺要剮,都隨便你,本王沒空和你耗了。”燕王撂下
無情的話,一轉身,就要離開。
“哪裡走!”心急的浪夢雲飛身抓過那男弟子放置在雪地上的佩劍就是衝了過去……
燕王笑着,轉身間,手中的銀箔划向他的胸膛,不過穿了軟蝟甲的浪夢雲對他這致命的一招顯然是輕易接住。
“主上,接劍!”
燕王一個空中翻身,遠離浪夢雲幾步之外,順勢接住銀冥拋過來的長劍。
一場交鋒下來,燕王竟是顯得吃力……
“燕王爺,爲何不把你的全部武功使出來?”浪夢雲收住長劍,而此時燕王已經倒退了三步,他的臉色也有些白……
長劍撐住地面,他的身型晃了晃……
“主上!”
銀冥投射過來的目光帶着深深的愧疚!
燕王滾了滾喉結,用力握住劍柄,長劍帶着破空的聲音刺過去,劍勢不可抵擋,浪夢雲堪堪躲過。
再一劍過來,劍氣凝重,浪夢雲接不住,只能躲,結果沒刺到浪夢雲,燕王已經氣喘吁吁,背上粘稠的溼潤緩緩地流下……
浪夢雲皺了皺眉,他似乎……受傷了?
然後他很清楚,他不是即使已受傷的燕王的對手!
燕王進一步,他就退一步。亞乒向才。
燕王喘了喘氣,他反而朝着夢菲的方向而去……
浪夢雲的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他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
跑到夢菲身邊的燕王當即一把丟掉長劍,他跪下身來,然後慌忙地給她解着天蠶絲織就的繩子!
銀冥帶着四名黑衣侍衛上前,將燕王等人圈在安全的範圍內,浪夢雲只是冷冷地看着……
解開了繩子的燕王,將冰人一樣的女人擁進懷中,外衫解開,罩住她的下半身,然後他扯用力着自己的衣服,拉開衣襟,用熨燙的胸膛煨熱着
她的身子,雙手包裹住她的柔夷,不斷地揉搓着。
夢菲蒼白的臉上,一張脣已經泛紫,她掙脫着他的手,想要撫摸他的臉,一把抓住她的手就是往自己的臉上貼。
她扯脣笑了一下:“傻瓜,爲什麼要來?”
燕王滾了滾喉結:“本王說過,沒有本王的允許,不准你擅自離開的,本王是來抓你回去的,少不了你受的!”
他的語氣很兇,可是她卻只覺得開心而又難過。
開心的是,他來了。
難過也是,他來了。
她貼在他的胸膛上:“你知道師傅要我做什麼嗎?”
他急促地呼吸着,沒有回答她的話。
“他要我殺你。”
夢菲吞了口津唾。
燕王扯了扯嘴角。
她轉首,含淚看着他,然後笑了:“痕天,你知道嗎……我孃親沒有死……她沒有死……她還活着……”
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夢菲咬了咬脣,抽了抽鼻子:“可是……”她側首,望過去,她的孃親正被浪夢雲挾持着!
“夢菲,不要管孃親的死活,殺了這個畜生,夢菲……”哭喊着的輕柳被浪夢雲點了穴道。
夢菲從另外一隻白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然後她定定地望着他:“要我孃親活下來,你就必須死,所以……”
一顆晶瑩剔透的淚水凝結在長睫上,猶如清晨花瓣上的雨露,緩緩滑下臉龐:“如果有來世,但願你不再生在帝王家,而我們……也能長相廝
守。”笑意侵染嘴角,她笑得澀然,燕王蹙緊着劍眉:“說的什麼混賬話,什麼來世,這一世,你休想逃開本王!”
淚水流到嘴角,味道鹹澀,她抓緊着他的大手:“痕天,救我孃親……”
出其不意,那把匕首一個用力,狠狠地插在自己的胸膛上,只有對自己足夠殘忍,纔沒有喘息的機會,她也生怕苟延殘喘,所以一刀結束吧!
對他,她下不去手,但是她又不能對不起孃親,所以,寧願,她自己去死!刀鋒刺入胸口帶來疼痛的時候,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眸!可是隻是一
點疼痛,她感覺自己還有意識!驀然,她刷地睜開眼睛,低頭看去,只見他握住了匕首的刀身,血沿着他的掌心滴滴答答迅速地落在雪地上,
他咬了咬牙:“該死的你竟敢在本王面前自盡?”
夢菲瞠目看着被他握住的匕首,血流如注,她怔忪着,“你、、、放開啊!”他的手背,青筋突跳,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那掌心的口
子一定血肉翻飛,深得她不敢想象!
燕王顫了顫脣,他扔掉匕首,用力地將她抱在懷裡,聲音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不準胡來,任何時候都不準放棄自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
未有的恐懼,他害怕失去她,銀冥阻擋他的時候,他只覺得心急如焚,一想到他來晚了,她會有事……他都不敢想下去……
對她,是又愛又恨,愛她的性格,愛她的驕傲,恨她的叛逆,恨她的逃離!
這種矛盾的情感,竟會如此困擾着他!
他想表現得不在乎一些,甚至是用話語去刺傷她,殊不知,刺傷她的同時,他的心也在血淋淋的痛!
她伏在他的懷裡,不斷地抽泣着,雙手緊緊地揪住他的衣服:“今後你是要皇帝的,一個強者,怎麼可能有弱點?你不讓我死,今後可是給自
己找麻煩……”
他望着蒼茫的山峰:“若是連自己的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做什麼強者,做什麼皇帝?”
夢菲淡笑,他到底是霸道的,囂張的,狂妄的,勾了勾嘴角,猛然推開她,向着浪夢雲的方向望去,眼眸瞠到了極致!
浪夢雲臉上露出一個瘋狂的笑容:“冰,對不起你,幾十年的復仇機會,就這樣毀於一旦,冰……我來陪你,來陪你!”他目光中流露出濃濃
的殺氣,然後他舉起長劍,刺向拂柳!
“不——”一聲聲嘶力竭的嘶吼在天地間迴盪着,如此淒厲,如此悲慟!
她頓覺身子往雪地上一倒,寒氣直灌!乍看之下,燕王如鬼魅般的身影竄向浪夢雲,他手中的長劍狠狠劈過去,雪沫橫飛,視野裡只看到一片
白色,緊接着,夢菲看到她的孃親——胸口的血噴薄而出!
燕王后退一步,浪夢雲哈哈大笑起來:“舞傾,看清楚,你的男人殺了你的孃親,哈哈,哈哈……”
燕王臉色霎時就白了,他握住長劍的手青筋暴凸,然後再一劍過去,浪夢雲人頭落地,死不瞑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頭顱在地上翻滾了幾圈,
然後他的屍體“砰”的一聲倒下!
燕王快速地飛奔過去,扶住拂柳的身子,解開她的穴道,他的聲音焦急而又慌張:“你怎麼樣?”
拂柳只剩下一口氣,她抓住他的衣服:“和夢菲……說、、、清楚……他餵我吃了毒藥……你不動手……我、、、我、、、我也會死。”
燕王瞪大着眼睛,拂柳繼續說道:“幫我……照顧夢菲。”
她閉上眼睛,脖子一歪,就這樣死在燕王的懷裡,他感覺自己的心提到了喉眼,遠遠地望去,只見夢菲捂着嘴,然後她忽然大聲地哭出來,“
你……你……你殺了我孃親!”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如鯁在喉,再發不出一個字!
燕王眼瞳中閃過一絲疼痛,他將拂柳平放在雪地上,然後站起來,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她!
她雙手撐住雪地,後退着,死死地咬住下脣,“不要過來,不要……”
燕王袖中的拳頭攥緊,指節泛白,“夢菲,對不起……”沒有救下她娘,是他的錯;誤殺了她娘,也是他的錯。此時的他只覺得無助,他不知
道要怎麼和她解釋?而且她聽的進去嗎?
“十三年了……十三年的第一次見面,我孃親就死在了你的手上,啊啊啊”,她受傷地吼着:“爲什麼我剛纔不殺了你,雁痕天,我恨你,我
恨你,我恨你!”
他一個勁地搖着頭,不要……不要恨他……
夢菲雙手切入積雪中,冰冷的感覺傳到心上——透心涼。
她恨自己救不了孃親,她恨自己相信這個男人,他竟殺了她的孃親,哈哈哈,這太好笑了,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青絲迎風狂亂地飛舞着,那
張白色的容顏顯得滄桑,“我要殺了你!”
燕王眼瞳一縮,他滾了滾喉結,卻說不出一個字,他知道他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那仇恨的目光恨不得將他撕成兩半,心灼痛着,火燒一樣!
夢菲朝着燕王走過去,卻被銀冥攔住:“你這個女人有沒有心,主上爲了救你,一路上披星戴月,他心急地趕來,卻中了敵人的埋伏,他一心
都在掛念着你,而且剛纔你沒看到嗎,他是誤殺你孃的!”他義憤填膺地說道,眸中閃爍着憤恨的光芒!
夢菲冷眼看着他,“他殺我孃親是事實。”是的,她只認清這一事實,她不懂,相愛的人,爲何在一瞬間就變成了仇人,他是她的殺母仇人!
!!
銀冥眯了眯眼睛:“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幫主上殺掉你!”
“銀冥!”燕王怒吼的同時,銀冥的長劍刺向了夢菲——
夢菲往後倒退着,懸崖上寒風呼嘯,擦頰而過,颳得臉生疼生疼的。
燕王一掌打傷了銀冥,銀冥倒下,然後他看到了站在懸崖邊緣上的她,白衣飄飄……如一抹孤獨的幽魂一樣……
心,沉入了谷底,他皺眉道:“你不是要殺我嗎?我就站在這裡,你來啊,來啊!”他撕開自己的衣服,“來啊,朝這裡刺下去!”
夢菲自嘲地勾起嘴角:“你是什麼人,我又怎麼可能殺的了你,我一過去,你就會將我抓住,從此將我軟禁,將我強留在你的身邊,呵,呵呵
……我還不瞭解你的爲人嗎?”
“該死的,你爲什麼要了解這麼多!”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你給我過來,過來!”
夢菲呵呵呵笑着:“我殺不了你,同樣的你也阻止不了我死……”她一個轉身,就這樣跳入了懸崖!
“不——不——不——!!!”
燕王如一頭負傷的野獸,奔過去的同時,他抓住了她衣服的一角……
她就這樣,從掌心,溜走……
而他,就這樣,失去了她……
“夢菲!!!”
震天撼地的聲音,在山谷裡迴盪着,他趴在懸崖上,看着她的身影漸漸地變小,直到被白霧模糊,被萬丈深淵吞噬!
“啊——”
悲痛的嘶吼,迴盪在山谷,久久不散。
漫天大雪,迎風飛舞。
他的一身都是白雪,佇立在望月崖上,身影孤獨而又寂寞。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對暗門的弟子,如此說道!
陡峭的地勢,花了二日時間才下到崖底……
風雪飄搖,搜尋是極困難的。
然而他卻不肯放過一草一木,第七日搜尋的時候,他們發現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身上血肉模糊,好像被食肉動物吃過,才變成那副樣子的,那
具屍體旁邊,還有染血的白色衣服……
“主上,這個……”
一名暗門的弟子,看着燕王的臉色漸漸地泛白。
燕王死死地盯着那一具屍體,他嘴角抽搐了幾下:“不會是她,不會!”
“主上,我們發現一塊玉佩!”
玉佩,玉佩?玉佩?哈哈,怎麼會有玉佩的?不是她的,一定不是她的,不是,不是!
燕王顫着手接過那一塊龍鳳呈祥的玉佩,許久,氣血翻騰,喉口一甜,一口鮮血噴薄而出,灑向那一句具屍骨!
“主上!”驚呼,此起彼伏。
燕王半跪在地,血漬沿着嘴角流下......
他爬到那具屍骨面前,手摸上血肉模糊的屍體,然後一滴又一滴的眼淚,落在上面。
……
……
……
晉元皇已於正月月二十五駕崩,晉朝大皇子楊晉宇登基爲皇,國號不變。
*****
燕王府,二月初八
燕王坐在書桌前,聽着當朝丞相的諫言。
“王爺,皇帝他現在夜夜笙歌,不理朝事,不僅如此,他還增加國稅,民怨四起……此時,若是……”
燕王擡手,打斷他的話語,喃喃地道:“夏丞相以爲本王有能力坐擁天下嗎?”
“王爺默默籌備這麼多年……爲的不就是今天嗎?”夏丞相皺眉,實在不理解燕王的舉措,當時他們朝中官員擁護他的時候,他是何等的雄心
壯志啊,如今……他不禁搖了搖頭,聽說王妃死後,王爺就一直失魂落魄的,現在精神如此萎靡不振,那王妃果真是禍水吶,幸而死了,不然
……
燕王望着窗外,眼神迷茫,“此事,先擱置吧,本王覺得時機還不夠成熟,畢竟本王沒有拿到林驍手上的兵權。”
“只要威逼皇上,讓他出面召林驍回來,交上兵權……”夏丞相的話還沒說話,再次被燕王打斷,“夏丞相,本王累了!”
無奈,夏丞相只得告退!
燕王拿出那一塊玉佩,怔怔地凝視着,他仍不相信那一具屍體是她,可是這塊她貼身不離的玉佩……
心中一痛,不由得握緊了玉佩!
婉兒說,人死不能復生!
他卻說:“她沒有死,她一直活着。”一直活在他的心上!
“你能看到她嗎?能觸摸到她嗎?王爺,你已經抓不住她了……”
婉兒的話何其殘忍,卻又何其的現實!
是的,她死了,死了……只是他不願意相信而已……
每天望着這玉佩,睹物思人,看到白衣,就特別敏感,在他的授令下,王府的任何人都不得穿白衣!
騎馬走在大街上,看到白衣女子,總以爲是她,每每追上去,看到他人的面孔後,總是一陣失望,他想他一定是瘋了吧,即使她活着怎麼可能
出現在皇城?何況,她已經不在了,她已經成了一抹孤魂……
“不是恨我嗎?爲何不來找我?”晚上的時候,他睡不着覺,開着窗戶,期望,有一個穿着白衣的女鬼能來找他!
可是等了又等,什麼也沒有,閉上眼睛睡覺的時候,只希望能夢到她,可是一次都沒有,一次都沒有……
一個月後
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
絲絲細雨下得好不勤快,一點點打在衣上,卻是渾然不覺,燕王站在池塘邊,朦朧煙霧,籠罩在身,越發顯得飄渺。
煙雨濛濛,寂寞風聲。
他的身影溶進雨幕裡,那抹黑色像是被衝散了的水墨,漸漸模糊。
湖中,濺蕩起一陣陣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地散開,幾片粉白粉紅的桃花隨波逐流,暗香浮動。
雨下得大起來,細密的雨絲相繼落到如墨的袍角上,落起點點細漬,他站在那裡,卻如雕塑,巋然不動,視線不知落在何處。
“王爺,樑大人求見。”
蕭墨寒的聲音傳了過來,不輕不重,剛好讓他聽的清楚。
樑淵林,乃是工部尚書,樑家歷來都是效忠皇帝,忠於朝廷,到了樑淵林手上,他爲人陰險,卻是小心謹慎,壞事沒少做,卻也讓人抓不着把
柄。
燕王和他不曾深交過,這個時候,他來找自己,無非是想靠攏自己吧,朝中勢力傾斜於燕王的衆多,都說皇帝氣候已盡,要倒了!
這種拍馬屁的人,他不屑去見,吐出兩個字:“不見。”
蕭墨寒猶豫一會,皺了皺眉方纔說道:“他說王爺不見他,會錯過他帶來的人。”
燕王眉峰蹙緊着,他帶來的人?
“是嗎,那本王倒是要見見。”
燕王揮袖,大步在前,走向花廳。
樑尚書已經在花廳等候,見到燕王,急忙上前殷勤地道:“見過三王爺。”
燕王走向主座,坐下,面色凜然:“樑大人登門造訪,所爲何事?”
樑尚書摸了摸鬍子,綠豆大的小眼睛眯在一起,笑了笑:“三王爺爲國操勞,在下也是想着爲三王爺分憂解悶,所以……”他拍了拍手,燕王
目光望着門外:“如果本王沒有猜錯的話,樑大人是給本王帶來了女人?”
“王爺當真是神機妙算,哈哈……”
燕王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神機妙算?這樑淵林拍馬屁的本事還真是讓人不敢恭維,虛僞噁心!
他兀自站起身來:“樑大人不妨留着自己享受,本王沒有興趣。”
“王爺看一看何妨?”樑淵林笑意不減,倒是顯得從容。
將目光瞟向門口,看到一名白衣女子緩步而入,她白色的衣上,綴着桃花花瓣,如血一樣,悽豔美麗!
再看她覆着面紗,眼波流轉,媚眼如絲,步入花廳後,她朝着燕王一個福身,然後如一隻蝴蝶一樣翩然起舞……
燕王站在那裡,就這樣靜靜地看着,腦海中那一張面容總是和麪前這個女子重疊在一切,心,熱熱的,說不出是何種感覺……
她舞完後,身子匍匐在地,如一隻含苞待放的芙蓉花。
燕王踱步過去,蹲下,隻手托起她的下頜,另隻手已經去揭她的面紗!
這張面孔!
驚和她有幾分神似!
他心中翻滾着,有海浪拍打……
女子嘴角微微一勾:“襲衣參見王爺。”
燕王滾了滾喉結,他重重地捏了捏女子的下頜,女子微微一個蹙眉,很快就換上笑容,他手放開,霍然起身,朝着門口大步而去!
樑淵林眸中盡是失望,就連襲衣也是垂下了螓首。
燕王走出門檻,忽然拋下一句:“她,本王要了。”
沒有爲什麼,只因爲她像她……
夜深,他從書房出來,踱步走向雅軒,推開門,便問道一股蘭花香氣,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
坐在牀沿的襲衣見他進來,嬌媚一笑,看着他朝自己走來,更是心亂如麻。
燕王眯着眼眸,沉默地看着她。
她站起身來,“王爺,奴婢伺候王爺更衣。”
襲衣走向燕王,伸手解着他衣袍的盤扣,一個個解開,直到外袍褪去。
她面色如桃花一樣,粉嫩的紅,她伸手解開自己白色的中衣,衣衫從肩上滑落,冰肌玉骨……
粉紅色肚兜,赫然映入眼簾。
燕王緊抿着脣,襲衣雙手饒過脖頸後,解下肚兜的帶子,那件肚兜落下來,她就這樣一絲不掛地站在他的面前。
燕王眸底閃過一絲寒意,他逼近着她,直到她仰躺在牀上,胸口起伏得厲害:“……王爺。”
燕王的雙手一點點地襲上她的脖子,然後用力地掐住!
“賤人,誰準你進來的!”
襲衣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來:“咳咳……王爺……”
燕王提起她的脖子,直到她呼吸不過來,才重重地將她摔在地上,“滾!”
襲衣抱着衣服哭着離開。
坐在牀沿的他,卻是止不住地顫抖着,沒有誰,能替代她,沒有,留下襲衣,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
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
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
當年的飄家莊如故,讓夢菲意想不到的是,看守飄家莊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婆婆,聽老婆婆說,她住這裡已經有十多年了。
桃花林中,春風吹來,花瓣如雨,紛揚落下,裙裾沾上花瓣,像少女的淚……
白色的身影穿梭在青石小徑中,流連忘返。
四歲前的記憶已經模糊不堪,而飄家莊已是物是人非,可是有種歸來人的感覺,心中延伸出無限的感慨來。
一草一木,熟悉而又陌生,和當年殘存的記憶重疊在一起,感油然而生一股親切感,當年在爹爹懷裡撒嬌,被孃親呵護疼着的往事歷歷在目,
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走遍飄家莊的每一個角落,夢菲這才和那個看家的老婆婆說要去一趟後山,離去之前,老婆婆問她:“姑娘,你是
不是以前住在這裡的?你是不是姓飄?”
夢菲不置可否,點了點頭:“嗯。”
老婆婆張了張脣,“姑娘,你等等我,我有東西給你。”
傴僂的老婆婆跨入門檻的時候,就這樣摔了一跤,離開了人世,夢菲不禁悲從中來,若是她走得慢一些,是不是就不會……
也許,生死有命,老婆婆註定是要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的。
飄家莊在姑蘇城口碑向來甚好,飄家莊的主人,也就是夢菲的爹爹飄流景在世的時候,經常做善事,所以當年飄家莊遭遇滅門慘案後,一些百
姓合計之下,將飄流景安葬在飄家莊的後山,也不至於屍骨無存。
夢菲抱着她孃親的骨灰盒,來到了後山,遠遠地,她就看到一座孤墳在山間遺立,走近了,纔看到墓碑上寫着:飄流景之墓。
夢菲雙膝一軟,跪下去的時候,淚如雨下:“爹爹,女兒不孝,女兒來看你了……爹爹……女兒沒用,沒有保護好孃親……”
越哭越傷心,有種收不住的感覺。
將孃親的骨灰,埋入爹爹的墳中,夢菲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爹爹,當年將我們趕盡殺絕的仇人,我一定會查出個水落石出的!”
若是沒有那些人,她的家庭怎麼可能會拆散?而雁痕天……
夢菲咬了咬下脣,眸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
一個又愛又恨的男人,她該怎麼做?……
當日跳下山崖的時候,攀住了一顆懸在崖壁間的樹,也許她命不該絕,憑藉着上好的輕功,她飛上望月崖的時候,燕王等人早已不知所蹤,惟
有師兄在雪地中一個勁地哭着。
她對師兄說,想回國看看,師兄執意要和她一起,卻被她婉然拒絕,她要師兄好好地照顧着玲霏……
孃親送給自己的玉佩早已不在,也許是掉下了山崖!
那是孃親留給自己的唯一一件東西,她怎能不心疼呢,然而心疼歸心疼,她沒想過去去崖底把它找回來,墜入山崖,是它最後的歸屬。
既然如此,何不順其自然,何必去扭轉天意?
孃親頭上的一支梅花簪最終被她給留下,那是孃親的物什,留下做個紀念也好,所以那支梅花簪取代了那一塊龍鳳呈祥的玉佩!
將孃親的屍體火化之後,帶着孃親的骨灰回到了姑蘇城,本以爲飄家莊早已不復存在,卻沒想到一如當年完好如初,到底是有些欣慰吧!
……
當年的滅門慘案,從何查起?顯然的,夢菲沒有任何的頭緒,然而她想到一個危險卻有用的辦法,那就是放出風聲,讓整個姑蘇城的人都知道
當年飄家莊的遺孤——沒有死,她依然存活於世,而且回到了飄家莊!
如果這個消息傳到仇人的耳中,對方一定會想法設法將夢菲斬草除根,而夢菲以自己做誘餌,無疑是將自己推入險境中,然而她會怕什麼呢,
她什麼都不怕,呵,即使是死!
現在的飄家莊,不知真正的主人是誰,她冒然住進來,到底也是有些不安,怕這裡的主人回來,會尷尬,可是事實上證明,這飄家莊,平時是
連竄門的人都沒有,她問過隔壁的大嬸,那大嬸說飄家莊自十三年全家上下五十多口人死掉後,被荒廢的莊園,被一個不知名的人買下,那人
僱來陳婆來照看,那個不知名的人,卻一次沒有出現過,而陳婆,就是夢菲見到的那個老婆婆。
她找到了當年自己居住的那個房間,房間裡的擺設,有種熟悉感,也許根本就沒變過。
她睡在這裡,感覺特別的安心。
柴房裡有一捆捆的乾柴,她就自己開火做飯,清晨起來的時候,練練劍,日子倒也安逸。
三日過去了,可是並沒有所謂的仇家上門,夢菲不由得懷疑自己這個方法是不是不可行……
四日後(三月十二),沒有迎上仇家,倒是迎來一個年近四十的婦女,那婦女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頭上扎着一條藍色的布巾。
夢菲打開門,道:“大嬸,你……是這裡的主人嗎?”
那婦女皺着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夢菲,然後她顫着聲音問道:“你……你是小姐嗎?”
“你是……?”夢菲狐疑地看着她,她並不認識她,畢竟小時候的事情,太久遠了!
那婦女上前,抓住夢菲的胳膊,老淚縱橫:“小姐,我是你的奶孃啊!”
“奶孃……”夢菲呢喃着,然後她抱歉地笑了笑了:“大神,對不起……我……我忘記了……”
婦女抹了一把眼淚,“小姐會忘記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那些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呵呵,能看到小姐平安無事真好啊,你知道嗎,你小時候
總是叫我容嬤嬤……”
夢菲尷尬着,除卻和孃親爹爹在一起,一些零碎的深刻片段,其他的事情,她真的忘得很徹底。
坐在花廳裡面,夢菲給容嬤嬤沏了一杯茶,然後聽着容嬤嬤說着當年的事情,無非是她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她小時候很懂事很乖巧,很是討人
喜歡,容嬤嬤的大兒子經常說要娶一個像她這麼漂亮的女孩做媳婦,每當那個時候,總是引起衆人的鬨堂大笑,有人說奶媽的兒子是癩蛤蟆想
吃天鵝肉,然而小小年紀的夢菲,卻總是幫着那個大哥哥。
夢菲聽着自己的故事,卻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真的,找不回當初一點親切感了……
“容嬤嬤,你知道當年滅我們飄家的是何人士嗎?”儘管知道她問了也是白問,可是她還是不想放棄任何有跡可循的線索……
結果正如她所想的,容嬤嬤也不知道。
夢菲四歲的那一年,容嬤嬤也離開了飄家,幸而躲過那一場浩劫!
然而當年傳說,飄家千金尚且活在人世,只是不知去向。
容嬤嬤一直記得飄家的大恩,而且夢菲的孃親總是稱她爲姐姐,她喜歡拂柳的爲人,也時常來竄門,直到飄家出事後,她來的次數少了,不過
每逢佳節,她就會去飄流景的墳前祭拜。
夢菲心生感激着:“容嬤嬤,真的謝謝你爲我爹爹做的這一些。”
容嬤嬤笑了笑:“你這孩子,跟我還客氣什麼,一直覺得你會回來,果不其然……孩子,聽嬤嬤一句話,還是離開這裡吧,當年的仇家指不定
要怎樣害你呢,你一個姑娘家,遇上了危險可怎麼辦……”
夢菲心裡笑了笑,她若是知道自己曾經是一名殺手……呵,不曉得會怎樣的驚詫了吧!
“嬤嬤,不瞞你說,我此次回來,就是想引出當年殺害我家人的兇手……”
“什麼……”容嬤嬤嚇得臉色發白:“你這不是引禍上身嗎?”
夢菲雲淡風輕地笑了:“嬤嬤,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是一定要報的。”
容嬤嬤看着夢菲沉默許久,她說:“小姐,嬤嬤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總覺得這樣不妥當,你爹爹和孃親去世多年了……過去的事情,我們難道
不能放下嗎?”
夢菲抿着脣,搖了搖頭:“我知道嬤嬤是爲我好,希望我平安快樂地生活下去,可是父母之仇不報,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呢……”
容嬤嬤嘆了嘆氣:“真是造孽啊……小姐,嬤嬤也不知該不該告訴你……”
“什麼?”夢菲緊張地看着嬤嬤:“嬤嬤,你知道些什麼?”
容嬤嬤猶豫許久,看着夢菲迫切的眼神,方纔和盤托出:“小姐,其實你不是莊主和夫人的女兒……”
夢菲驚得從座位上直接站起來:“……嬤嬤。”
夫人沒有奶水,那是因爲根本沒生過夢菲,容嬤嬤到飄家莊的時候,起初也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這是後來,莊主和夫人的一次談話,無意間
被容嬤嬤給聽到的,原來拂柳她小時候吃錯了一種藥,導致了她終身不孕!
莊主和拂柳來到姑蘇城的時候,當時的夢菲還在襁褓中……所以外界根本不知道這個事情!
夢菲有些難以接受,她的爹爹和孃親,只是養父母?
她不由得想起望月崖上,孃親和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你夢菲,答應孃親,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活着,夢菲,你的身世……——
她一直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敢情孃親是提醒自己的?
還有浪夢雲曾經對她說過,殺害她們飄家的是宮中的錦衣衛喬裝打扮而成的,這些和她的身世,會有關係嗎?
那她的真正的爹孃在哪裡?她是誰的女兒?誰來告訴她這一切……
容嬤嬤說,夢菲一週歲的時候,曾來過一名氣質婉約的女人,她來看過夢菲,那人抱着夢菲的時候,眼神流露出慈祥的眼神,她還聽見那女人
對夢菲說:“寶貝兒,你要健康快樂地成長。”
她對夢菲,總是愛不釋手,一直抱着,也不怕手臂會酸,拂柳叫那個女人叫姐姐……
容嬤嬤說,那個女人也許就是夢菲真正的孃親,她說她也是做孃的人,那個女人看夢菲的眼神,就像看自己孩子的眼神一樣……
然而夢菲知道的,也只是容嬤嬤的猜測而已,那個女人是誰?無從得知!
容嬤嬤走了,她坐在杌凳上,手撐着額頭,頭痛欲裂,心亂如麻!
即使容嬤嬤說的是真的,她也要爲孃親和爹爹報仇,在她的心目中,他們永遠是自己最親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