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菲!
君,回來,回來……
噼噼啪啪……
“啊——”
混亂,是她腦袋中殘存的最後意識。
漫天的火,嗆鼻的濃煙,斷垣殘壁……像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
細密的汗水爬滿着額頭。渾身更是驚得一身冷汗……
眼皮上的長睫緩緩地掀開,映入眼簾的煙色的帷幔,燭火忽明忽滅,投在帳上,如夢似幻。
她倏地坐起身來,一把掀開帷幔,窗戶前,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明晃晃的,如此刺眼。
“你——”
她渾身緊繃着,充滿殺氣地瞪着那個背影!
如霜的月色在他側臉,形成一種清冷的光輝,那背影說不出的僵直,他緩緩轉過身來,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緊地盯着牀上的女子看。
“我怎麼會在這裡。雁——”
他徒然冷笑,打斷她:“你心中只有姓雁的,何必要玩弄我弟弟!”
我弟弟,不是朕的皇弟,強硬的語氣,昭示着他的怒火,而他那鐵青的表情,好不令人懷疑,他下一刻就會做出殺人的舉動來……
他整個都在顫抖,如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一樣!
夢菲不由得被尉遲月的表情給震懾住,她忽然捧着腦袋,用力地抓抓頭髮,頭,好痛!
尉遲月眯着眼,磨牙,咯咯直響。
幾步過來。粗魯地扯住她的手,就是往外拖!
“你,放開我!”她身子還是很虛弱,掙扎也不過是徒勞而已......
沿着長廊,寒風瑟瑟,身上的冷汗未乾,那風一吹來,直覺得更冷,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手腕上痛的要脫臼一樣,然而她再沒說什麼話,尉遲月的怒火……使得她心裡逐漸升起一股不安,似乎……出事了。還是不一般的嚴重,她的心跳上跳下的,找不着着落一樣,是尉遲君嗎?他
……難道……
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因爲她始終不願意去相信他會出事——
尉遲月將夢菲拉進一間屋子,手臂狠狠一甩,身子失去平衡的夢菲跟着一個踉蹌,一陣頭暈目眩,險些摔倒!
“你倒是給我看清楚了!我弟弟爲了你竟變成了什麼樣!”尉遲月咬牙切齒的聲音冷冷地在身後響起。
夢菲恍然擡頭,順着牀上看去,只她心一沉,飛速地奔過去!
“尉遲君!”
錦被以上,沒蓋住身子的地方都是白布包裹。那張臉上也是,僅露出嘴巴和眼睛,那些被布包裹住的地方顯然是被燒傷……
她渾身虛弱地跌倒在他的牀前,愧疚如江水一樣鋪天蓋地地襲捲而來!狠狠地咬住下脣,眼眶卻是乾澀的流不出眼淚!
對不起!她在心裡一遍遍地念着!
尉遲月大跨步過來:“他爲救你,連生死都不顧,救出你也就算了,他身上還沒受什麼傷,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再衝進去,爲了救你的男
人,他渾身上下被燒的一塊好肉都不剩!你說,你有什麼資格讓他這樣爲你奮不顧身!你一直都在享受着他對你的好,貪戀他給你的疼愛是不
是!” WWW▲ ttκā n▲ ¢○
夢菲沒有辯駁的能力,尉遲月就算說的不是全對,可是至少他說對了一點!她一直在享受着他的付出。雖然說她也下定決心想和他好好過,可
是她心中畢竟,畢竟還是忘不掉雁痕天!
“尉遲月,你不也是兇手?”須臾,夢菲轉過臉來,冷冷地說道:“火是你放的。”
“你——”尉遲月眼瞳一縮,怒火迸射,額角青筋突跳,他眯着眼:“若不是君求我放過你們,我早就將你們千刀萬剮了!”那是他弟弟拼死
救出的二人,他怎能再下的去手呢,殺的是他們,傷的卻是弟弟的心,他做哥哥的,怎忍心呢……
夢菲嘴角冷冷地勾起:“尉遲月,你口口聲聲說是報仇,可是楊紫煙被送往天朝的時候,你人在何處?是你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她,你怨不得
任何人!”
尉遲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陰鷙地盯着夢菲:“閉嘴,給我閉嘴!!!”
“是你的扭曲的仇恨,害你弟弟變成這樣的,你纔是最終的兇手!”
“我不是,我不是,賤人——”他忽地揚起手掌。
夢菲泰然處之地仰着下巴:“打啊。”
尉遲月看一眼牀上昏迷不醒的弟弟,心一抽,緩緩地放下手來:“你無需刺激我,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你和雁痕天離開這裡,當然出了
這裡能不能活,就不關我的事了!二:你給我發誓,一輩子守在我弟弟身邊照顧他,不離不棄,由此我便放了雁痕天,將他送回天朝。”
夢菲嚥了咽津唾,第一是他們兩個都死,第二個兩個都活,老死不相往來。
她看了一眼牀上的尉遲君,然後張脣說道:“好,我留下來。”
“算你識相。”尉遲月冷哼一聲,轉身就想出屋。
夢菲站起身來,嘆了嘆氣,她說:“我有一個要求。”
尉遲月凝視着她,“說。”
“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尉遲月咬了咬牙,“好。”
跟在尉遲月的身後,來到一間簡陋的屋子裡面,只見雁痕天蜷縮在牆壁的一角……
尉遲月退出屋去,臨走前丟下一句:“給我快點。”
夢菲一頓,這才朝着他身邊走去,她跪下身來,“你怎麼樣?”
雁痕天擡起頭來,白了她一眼,然後他又低頭下來。
她用袖子擦了擦他臉上的血跡,然後翻過他的身子,背後一大片被燒焦,簡直就是慘不忍睹,她嚥下喉嚨中的硬塊,手指緩緩地撫上他的背,
他嘶的一聲,嚇得她急忙收回手。
“很疼吧……”
他不搖頭,也不點頭,好像聽不懂她說的一樣。
她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依舊不語不言,只是怪異地瞅着她。
“你記不起來也好,至少這樣你就會一直以爲,我早不在人世了……”女子淡淡一笑:“回去後,好好的做你的皇帝。”
“還沒好麼!”
外面是尉遲月的催促聲!
“好了!”夢菲高聲地道,然後她對雁痕天笑了笑:“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
她緩緩地站起身來,飄飛的白色裙裾劃過他的臉……
突地,他扯住她的裙裾,眼巴巴地看着她,可是她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她怔怔地望着地面,心中的痛,像刀在剜着血肉,一點點地挖開,撕裂,直到血肉橫飛......
她伸出手扯住裙裾,用力地一扯,裙裾掙脫他的掌心,然後她大步地奔出屋中……
心,碎成片,灑落一地,卻只有她自己看的見,在這一刻,她甚至慶幸他什麼都不知道,至少那樣,不用忍受着分離的痛。
她奔回尉遲君的屋中,身子漸漸地滑落,視線,漸漸地模糊。
永別了,呵……
尉遲君醒來的那個清晨,天氣放晴,可依然寒氣襲人,夢菲端着一碗燕窩粥步進他的房中,便看到他睜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帳頂……
她心中一沉,“君。”
手上的碗“啪”的一聲落地,滾燙的粥濺在身上,卻是渾然不覺。
然後他一動不動地望着帳頂,面無表情。
夢菲快步走到他的牀前,言語有些激動:“君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啊?”
尉遲君轉首淡淡地望着她:“你爲何沒走?”
“我……”夢菲嘴角扯住一抹僵硬的笑意:“我爲何要走?”
他直直地望着她,不說話,可那眼神……
“我不會跟他走的。”夢菲說,然後伸手撫上他的臉:“我陪你。”
他轉過臉,厭惡她的觸碰:“滾開。”
她心一寒:“君……”
尉遲君陰鬱地看着牀側:“你走吧,走的遠遠的,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夢菲看着他的側臉,久久不語,“你不想看見我可以,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大可殺了我,眼不見爲淨!”
“你——”他胸腔起伏着,轉首過來,一雙眸中佈滿着怒火!
夢菲無懼無畏地看着他,她抓住他的手放置在自己的左胸口上:“給我一個機會……”
“給你還情的機會?”他眸中的嘲諷顯而易見:“我,不,需,要,可,憐。”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咬字極重!
“你一定餓了吧,我去再給你盛一碗。”她不想和他再繼續這難堪的話題,站起身來,往外奔,不一會兒,就跑進屋來,卻是看到他摔在牀下
的……
驚呼一聲,再次打翻一碗粥。
“君!”
她奔過去,欲要扶起他,迎來的卻是他狠狠一甩,那一掌甩的心口疼痛!
“滾,滾,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他猩紅着雙眸怒吼着!
夢菲的眼淚直往臉上淌,“求求你不要這樣!”
他瘋狂地捶着自己的雙腿:“廢物,廢物,哈哈,哈哈,哈哈……”
蒼涼悲切的笑聲,在屋內一遍遍地迴盪着,那笑聲,就像一把利劍,刺在心上……
她猛然抓住他的雙手:“君,不要,不要再打了……”
尉遲君顫着雙手,使勁地掰開她的手:“不要碰我!”
夢菲狼狽地坐在地上,痛心疾首地看着他……
他蒼白着臉,雙眸死死地盯住他的雙腿,絕望,一點點地升起.......
“啊——啊——爲什麼不讓我死去!”
他抱住頭,痛苦地掙扎着,是啊,爲什麼不讓他死去呢——
夢菲捂住脣,哽咽着:“對不起……”
儘管這個對不起是這麼的無力,可是此時她找不出任何的話來,她要怎麼安慰他?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大夫說他的雙腿已經廢了,他的下半生,
只能依靠輪椅!!!
這對他來說,何其的殘忍!
醒來的尉遲君更加難以照顧,他不吃不喝,只想絕食,苟延殘喘地活着,還不如死去!
誰的勸說都無用,他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夢菲,他已經成了一個廢人,何必給她看着,她那同情的目光比殺了他還難受啊!屋裡的瓶瓶罐罐,無
一倖免,全部都被他摔碎……
戾氣滋生,此時的尉遲君,比當初那個冷酷無情的王爺還要可怕!
進去服侍他的侍女,免不了被打。
夢菲抱着女兒走進屋中,看到的又是一地的狼藉,坐在輪椅上的他,長髮披散在肩後,背影孤寂冷清,他聽到動靜,抓起一個茶杯就是往門口
摔去:“都給我滾!”
夢菲側身一閃,隨着那茶杯摔得四分五裂的聲音,尉遲清哇哇大哭起來,夢菲卻是站在門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渾身一僵,“你怎麼就這麼賤?”他記不清自己多少次叫她走了,可她偏偏要留下來看他的笑話!
哈哈,他就算再不濟,也不需要一個女人的同情,更不要她因爲覺得虧欠自己而留下來耽誤自己的人生!
他已經不幸福了,不想她再不幸福,她到底明白不明白啊?!
他的惡言相向已經不是第一次,現在的他和從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暴躁的像一頭髮瘋的獅子一樣,身邊靠近的人都會被他咬上一口。
夢菲抱着女兒走到他的身邊,柳眉緊蹙:“你到底要發脾氣到什麼時候,你這樣自暴自棄有什麼用?”
尉遲君冷着臉,擡頭狠狠地盯着她看:“我自暴自棄幹你何事!”
夢菲心中一堵:“你以爲我想管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模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冷笑:“你果然是說出心裡話了,若我不是因爲救你們失去雙腿,你又怎會賴在這裡不肯走呢!你覺得自己欠了我,所以要償還我,可我偏
不如你所願,我不要你的償還,我要你內疚一輩子!”
“啪”——
一個巴掌狠狠地甩上他英俊的臉!力道之重,讓他的頭微偏過去,嘴角泛起鹹澀,卻是血漬,他呸了一聲,吐掉舔進嘴中的血漬,斜睨着她。
夢菲好笑地說道:“我承認,之前我沒有忘記雁痕天,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忘記他,可我留下來,選擇了你,就決定把他忘記,從此和你好好過
,因爲我始終相信你會振作起來,我給你機會,也給自己機會,可是你看看你,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你和他比起來,果然是連他的一根頭
發都比不上,你有什麼資格愛我,有什麼資格愛我,尉遲君,我看不起你!”
她抱着女兒,跑出了屋子,留下一臉錯愕的尉遲君,他雙手一點點地覆在臉上,捂住,任由淚痕溼了掌心。這場大火,不但讓他失去了雙腿,
更是失去了鬥志,他以爲全世界都在嘲笑自己,卻不曾想過,嘲笑他的人,從來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而已……是他自己放棄了自己……
他搖着輪椅滑到梳妝檯前,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披頭散髮,臉型削瘦,下巴上,都是鬍渣……狼狽得一塌糊塗。
她的話,像一塊小石子驚起心中的死水,盪漾起漣漪的同時,死水也漸漸地復活……
“來人!!!”
他雖然比人矮一截,可是他的心要比任何人都高!
近水樓臺先得月!什麼雁痕天,什麼天煞孤星,統統給他滾蛋!他不相信,他尉遲君不能給一個女人幸福!
憑什麼,他憑什麼要把她推給別人,他愛她,不是嗎,不是嗎?他愛她呵,他愛她!
他眯着眼睛望着銅鏡中的自己,發誓!
他會終其一生,好好照顧她們母女,他要將那個雁痕天從她心底連根拔地!他要她的心裡,只住得下自己!他望着自己的雙手,自信的光芒在
眼眸中閃爍着,他行的,他行的……
改變,由此開始……
尉遲君不再是一灘爛泥,他在夢菲面前談笑風生。
望着脫胎換骨的他,夢菲心中的愧疚一點點地褪去,只要他能好起來,她願意用一生去報答。
她照顧着他的飲食寢居,甚至於給他擦拭身子,君子坦蕩蕩,她面無表情,反而害羞的是他這個大男人,上半身擦拭完畢的時候,他就會奪過
她手中的巾布:“我自己來,自己來……”
夢菲抿抿脣,嗯的一聲,旋身離開屋中。
他擰緊着手中的巾布,倒抽一口冷氣,下身的脹痛,讓他臉上汗水直冒……
每一次她的靠近,於他而言,都是一種折磨,他必須重新站起來,必須……爲了自己,也爲了她,大夫說他的雙腿徹底殘廢了,可是他不相信
,人定勝天不是嗎?只要他堅持,總有奇蹟會出現的!
他正準備上牀睡覺,外面卻是傳來敲門聲。
“進來。”
門被推開,他看到她抱着一牀被子進來,“天冷了,我給你加一牀被子。”
“嗯。”他望着她,幸福的暖流在心底流淌着。
她走到他的牀前,將被子鋪在牀上,轉過身來:“要歇息了麼?”
“嗯。”他眼眸晶亮地望着她。
“我扶你……”
“好。”
她將他的手繞過自己的肩膀,一隻手,扶住他的腰際——
尉遲君另隻手撐靠住牀,順利上牀的時候,他右手一軟,身體整個重量落在她的身上,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她往牀上跌去……
“沒事吧?”她緊張地問道,欲要站起來。
尉遲君的手忽然桎梏住她的柳腰。
緊接着,她覺得臉上一熱,卻是他壓上身來,她眨了眨眼眸,慌亂地說道:“君……”
尉遲君的手一點點地撫上她白皙的臉龐,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際,凝視着她許久,他閉上眼睛,脣落在她的脣瓣上......
尉遲君的手順着她的腰間滑下,登時她駭得忙推住他的胸膛:“不要,不要!”
尉遲君猛然睜開雙眼,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事,他忽地頓住了。
夢菲慌亂地裹好衣服跑回了房間,猛地關上房門!
“吱”——以女女技。
推開的門,寒風灌入,讓她渾身一顫!
“什麼人?”夢菲抓站起身來,抓過桌上的長劍,目光卻是一直盯着門口……
一道黑色的陰影投射在門檻上,緊接着一隻穿着黑靴的腳跨步進來,袍角的金線閃爍着細密的流光,那絲線好像一圈圈地纏繞血肉一樣。
夢菲擡首,震驚無比地看着門口的人,握住劍柄的手在顫抖着......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發現自己非常不爭氣,心一下一下地撞擊着,波瀾起伏。
男子擡腳,一步步地朝着她走來,然後停頓在他的面前,“我從沒離開過。”
她眼眸瞠得更大:“你沒有離開過,沒離開過……”她一隻手緊張地攥住袖子!
男子身上的檀香味,混合着他身上的陽剛氣味,源源不斷地傳來,她本能地退後一步:“不要過來。”
他滾動着喉結,伸出廣袖中的手握住她的柔夷:“跟我走。”
夢菲臉色蒼白得厲害,掙脫着自己的手臂:“我們沒有未來的,你放開我,放開。”
“你想引來府中人對付我?”他斜睨着她,那張宛如刀削斧刻的臉上,線條是如此的凌厲,那雙眸,比以前更深沉了……望不到眼底的沉。
夢菲咬了咬下脣:“我已經不愛你了。”
“呵!”他不由得冷笑一聲:“不愛我了?我倒是忘記了,你撒謊的時候從來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夢菲蹙着柳眉,他,好像和以前變得不一樣了,給她的感覺好陌生。
“我不想跟你探討這個問題,今天你願意也得跟我走,不願意也得跟我走。”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偷了他的心,然後跟別的男人同住一屋檐下
,說什麼不愛他了,這種鬼話他哪裡聽得進去,她活着,就必須是他雁痕天的女人,沒有選擇的餘地!
夢菲咬了咬牙:“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你不要再苦苦相逼!”
他眯着眼眸,狠厲一閃,“你是我的,你全身上下所有包括你的靈魂也是我的!”
“不——不是——不是——”她悽楚地瞪着他:“你不要再打擾我,我愛的人是尉遲君,他不像你,他從來不會傷害我,他也不像你,有那麼
多鶯鶯燕燕,他纔是我的良人,是我的終生依靠。”
“是嗎?”他胸膛喘得厲害,然後大步地逼過去……
“你要做什麼……”夢菲驚懼地看着他,那種掠奪和霸道,實在是太明顯,不,不要——
他在她面前,解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要告訴你,誰纔是你真正的男人。”
……
他起身整理着自己,然後倒梨木櫥櫃中拿出一套衣衫,遞給她:“穿上。”
她望着他,搖了搖頭。
“你不跟我走?好,我去叫你的尉遲君來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他笑着,然而那笑給人的感覺卻是如此的陰險。
夢菲連忙抱住他的腿:“他爲了救我們才雙腿殘廢的,你不能再去傷害他!”
他在她面前蹲下來,望着衣衫裸露的她,眸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你既然這麼在乎他,剛纔爲何這般投入忘情?”
她羞憤地繃着臉,惡狠狠地瞪着他。
他卻是心疼地擁她入懷:“報答可以有很多方式,不一定是以身相許,你去報答他了,那我怎麼辦?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辦?難道你忍心讓
我痛苦和寂寞嗎,你忍心嗎?”他推開她,正視着她的眼睛:“你愛的人是我,爲什麼要委屈自己?我不準!”
“沒有我,你還可以有其他的女人,可是他不行……他心中只有我……”
“混賬。”他黑着臉,額角青筋突跳,怒極地指着她:“你竟給我說出這種話,你……”
“你愛我?”夢菲皺着眉,嘴邊噙着一抹淡笑。
他認真而嚴肅地點頭。‘
“有多愛?”她笑得越發肆意……
他握緊了手掌:“如果給我一個只能用我的命來交換你存活的選擇,我會選擇,去死。”
她呵呵一笑:“很好,很好。”
他疑惑地看着她。
“我跟你走,也不是不可以。”忽然,夢菲笑着說道。
然而他知道,沒這麼簡單的。
“條件。”
“放棄你的江山。”
夢菲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俊美的臉,不想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你……”他顫着聲,喉結不斷地滾動着。
“哈哈……”她撿起一塊衣服的碎片拋向空中:“你可以爲我死,卻惟獨放不下你的江山。”
那塊碎片,在他面前緩緩地落下,落定在他的腳邊。
“你可以走了。”她開始拿着他給自己的衣服,穿上。
“別,挑,戰,我。”男子齒縫間迸出幾個字,他指着門外,怒道:“你不跟我走,我就殺了他。”
“好,你去殺,儘管去殺——”夢菲大喊着,雙眸猩紅:“去啊,去啊,怎麼不去了!”
雁痕天頓感挫敗:“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子,我們好好的不行嗎?我去跟他說,讓他放了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好不好?”他慌亂而又迫
切地望着她。
“我給過你機會,可是你做不到。”夢菲淚眼盈盈,“就算你今天強制帶我回去又如何呢,我一輩子都恨你。”
雁痕天霍然起身,他微勾着嘴角,然後將一封書信遞到她的懷中,拍拍她的手:“我等你來皇城找我。”
夢菲有了不祥的預感,她連忙將書信拆開來,心中一沉,也不顧衣衫凌亂,跑到門口,卻哪裡還有他的身影,他永遠都只會有這一招手段,卑
鄙而又無恥的威脅——
將門給關上,她舉步走到女兒的牀前:“清兒,你爹是想逼死我嗎?”
翌日清晨。
菡月閣寢居里的男子徒然轉過輪椅,“你說什麼,你要回天朝?”
站在門口的女子,頓了頓,方纔點頭:“嗯。”
尉遲君沉默地看着夢菲,然後他勾起嘴角:“你終是嫌棄我這個廢人是不是,所以你要離開,你要去找他!”
“不是,不是的!”昨晚發生的一切,讓她心存愧疚!甚至,她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尉遲君眯着眼眸:“那你給我說清楚,你回去做什麼。”
“我……”夢菲面有難色地望着男子:“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她相信,只要他一句話,那麼滄國會馬上出兵,可是這是她的私事,她
不能讓無辜的人犧牲……
他眸中的失望油然而生,“我到底是一個外人,呵呵……”他自嘲地笑道。
夢菲蹙着眉:“君……”
他望望自己殘廢的雙腿,然後偏過臉:“你明知我留不住你,何不一走了之,何必來告訴我。”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你走吧。永遠都不要再
回來。”就讓你走,不留什麼,別說什麼,心隱隱作痛,不想你看到我難過。
只要你能夠從此快樂,只要你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那麼,我成全你。
他永遠,都是爲她考慮,即使她想走,他亦不再做任何的挽留,她知道,她一定傷他很重吧,可是對不起,君,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會用我的方式,去和他了結的。
她轉身,一步步地走出屋外,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等我回來,到那時候,我就嫁給你,做你的妻子,如果你還要我的話……
城樓上,她一襲白衣,迎風飄揚,悽美,出塵,她拂袖一揮:“如果你能放棄這萬里河山,跟我走,這一生一世,我願生死與你追隨!”
風掠起他的的袍角,一遍遍地翻飛着,滄桑凝聚在眸中,“爲何非得是朕去選擇,留下與朕笑擁江山不好嗎?”
一滴眼淚滑出眼角,滴落,不見痕跡。
“我已經得到了我的答案,雁痕天,從此你是你,我是我,今生今世,我們都再無任何瓜葛!”
他以爲,江山和美人的選擇,永遠不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如今……
她縱身飛下,白色的飄帶拂過他的臉頰,生疼的卻是心。
落在馬背上的她,再未看他一眼,絕塵而去,而他,今生,還能追回她嗎?真的情斷意絕了?
正月裡,還是冷得厲害,一片片白色的雪花,就像是夏日的櫻花,洋洋灑灑,漫天飛舞,落雪輕盈。
宮內宮外,兩種生活,一是權勢巔峰的統治者,一是樸實簡單的老百姓,走在繁華的皇城主街上,夢菲心潮澎湃,路過“三味絕”的時候,尤
其停頓了一下.
春去秋來,竟是恍如隔世。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再踏上這一片土地……
在這個地方,有血有淚,有愛有恨。……
那顆心,沉靜如一潭死水。
平靜,沉寂。
踩着積雪,站在皇宮皇城下,舉目仰視着,這高高的冰冷城牆,不能遮風擋雨,卻像一道無形的縫隙橫亙在彼此的中間,他在牆內,她在牆外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多少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這華麗的皇宮,就像一座牢籠,看到的天只有那一片,她真的不懂,爲何有些人爭得頭破血流,非要往這裡擠?
那陽光灑在身上,卻沒有溫暖的感覺,這個冬天,冷得異常呵。
一襲青色的長衫,外罩一件貂皮大衣,青絲低綰,雲鬢花顏。
女子朝着城門口的侍衛一步步地走去。
兩柄長矛交叉擋住夢菲,其中一人呵斥道:“來者何人?”
夢菲蹙了蹙柳眉:“麻煩侍衛大哥稟告皇上一聲,就說民女飄夢菲來見。”
“皇上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那侍衛好笑地打量着夢菲。
夢菲揚起長睫,長劍橫在那侍衛的脖前,眯着的眼中隱隱凝聚着殺氣……
好幾名侍衛即刻上前,將夢菲包圍起來。
夢菲卻沒打算動手,她只道:“今日我來了,你們不開城門,屆時皇上怪罪下來,看你們誰能擔待!”
那些侍衛面面相覷——
夢菲收掉長劍,轉身:“給你們的皇上傳一句話,就說——”
話還未完——
“開城門。”
城牆上,傳來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夢菲仰首,卻見蕭墨寒一身鎧甲,威風凜凜地佇立在牆頭,正波瀾不興地望着自己。
“是,蕭統領!”那些侍衛見統領出聲,敢再怠慢,忙着和其他侍衛去開城門。
夢菲經過那名侍衛身邊的時候,他低着頭,生怕夢菲會找他們算賬。夢菲微微一勾嘴角,穿過宮門,走進皇宮中。
蕭墨寒已候在城門口,而且那裡有準備好的轎輦。
“皇上一直在等飄姑娘。”蕭墨寒說道,面無表情。
飄姑娘?如今,他也只能這麼稱呼自己了!夢菲點了點頭,並未多說。
在蕭墨寒的指引下,夢菲上了轎輦,一路風塵,也是累得緊。
約莫一炷香後,她聽到轎外蕭墨寒的聲音傳來:“飄姑娘,寢宮到了。”
夢菲一把掀開轎輦,踏步而下。
她望着雄偉壯觀的宮殿,心中本該平靜如水的,可是目光觸及牌匾上時,心裡一顫,指尖也跟着微顫起來......
水,雲,殿。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他在裡面嗎?”淡淡地問道,目光斜視,落在天邊。
蕭墨寒低垂着頭,“皇上說,若是姑娘來了,就先在這裡等他,他會馬上過來的。”
女子眸光閃爍了一下,她忽然問道:“蕭統領,他是一個好皇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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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墨寒狀似沉吟,須臾纔回道:“皇上登基以來,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
“他這樣的人不做皇帝是不是很可惜?”
蕭墨寒一愣,沒等他回答,她便已踩着漢白玉階,一步步地走向大殿。
殿內點着薰香,燒着暖爐,一步進去,便有股暖熱的氣息罩面而來,外殿是類似花廳的擺設,想來是用來會見賓客的,至於內殿,夢菲沒有進
去看,一是沒興趣,二這裡不是她的寢殿。
馬上有宮女上來奉茶,那宮女模樣長得嬌俏,一雙眼睛晶亮如星。
“姑娘有何事儘管吩咐奴婢就好,奴婢是子若,是專門來伺候姑娘的。”子若淡定地介紹着自己,並不怯生。
夢菲端起茶盞,用杯蓋撥開茶葉,喝了一口茶,放下,纔對她說道:“你知道,八公主的下落嗎?”
“八公主……”子若微一蹙眉:“奴婢聽說林大將軍回城的時候,八公主是隨他一起回來的,可是後來皇上登基後,就再也沒有八公主的音訊
了。”
“她是不是和林將軍一起回邊關了?”夢菲握住茶盞的手指節泛白。
子若搖了搖頭:“皇上曾下旨接八公主回來,可她早已不知所蹤,林將軍也不知她的下落。”
“那你們皇上就沒有想過再去把她找回來?!”夢菲的語氣有些重,神情更是激動,是呵,她喜歡櫻紫就像喜歡玲霏一樣,可是自她離開後,
遠離這些紛紛擾擾,即是掛念,卻也是無可奈何,只能一直祝福希望櫻紫他們能好。
子若聞言臉色一白,“回姑娘,皇上一直派人找着,可是……”
“可是沒找到。”夢菲頓覺心寒,他身爲一國之君,居然連個人也找不到?是他太無心,還是天下太大?
子若點點頭,沒再說話。
夢菲揮手道:“你下去吧,這裡不用你伺候。”
“姑娘!”子若撲通一聲跪下來:“是不是奴婢做的不好?姑娘莫要趕奴婢走,皇上說,若是姑娘不滿意奴婢,就讓奴婢去領杖刑!”
夢菲臉色一滯,雁痕天,從來就把她吃的死死的,既是說出那番話來,就是篤定她不會趕這個宮女走。
子若見她不說話,“姑娘,您一路風塵,一定累得緊,奴婢去備水給你沐浴吧。”
夢菲菱脣微扯:“也好。”
子若這才欣喜若狂地一躬身退出去。
一個小小的宮女在宮中生活,也得如履薄冰,更別說那些后妃之間,都說後宮,是最殘酷的地方呢。
而那道後宮之門,對她而言,就像一道地獄之門,她是那麼的怕會捲入那些爭鬥當中,最好的杜絕辦法,就是離那門,遠一點……
子若這小宮女辦起事來倒是利索,只一會兒時間,就把水給她備好了。
“姑娘,奴婢在殿外候着,你有需要支會一聲。”她唯恐自己做得不周,更生怕姑娘一不高興,把她給趕出去,所以總是這樣的小心翼翼。
“嗯,有勞你了。”夢菲淡笑道。
看着她笑,子若簡直是受寵若驚:“奴婢不敢,這都是奴婢該做的,姑娘你慢慢沐浴。”
夢菲走入內殿,這一進去,才嚇了一跳,這內殿的佈置,竟是另外一個王府雅軒!毫無出入,那牀,那桌,那畫,哪一樣不是王府搬來的?
只是——她搖了搖頭,他以爲這樣,他們就能回到過去嗎?
朝着屏風走去,木桶裡的水,霧氣縈繞。水面上,幹掉的玫瑰花瓣在遇到水後,盡情地綻開,暗香浮動。
她褪去衣服,頓覺空中涼氣襲來。
只見女子潔白無暇的身子,就像上好的一塊美玉一樣,沒有一絲瑕疵的皮膚,細膩白皙,如雪一樣。
瀑布般的烏髮順着肩膀、美背垂泄而下,勾勒出幾許風情。
素手扶住浴桶邊緣,擡起一隻腿,跨入水中,溫暖的感覺,滲入骨髓一樣,極其舒服。
將整個身子浸入浴桶中,酥骨的感覺隨之而來,女子不禁發出一聲舒服的嚶嚀。
修長的腿架在浴桶邊緣,玉之撫過,水珠沁落下來,在水面中濺起一圈圈的漣漪。
沐浴完後,夢菲伸手扯過玫瑰杌凳上的衣衫,卻是一件白色的綢緞中衣,套上,然後,罩上一件宮裝,她的衣服一路換下,都是未洗的,如今
,也只能穿子若給她準備的衣裳。
大紅色的宮裝,穿在身身上,不大不小,玉帶束腰,雍容華貴的氣質,便是這樣彰顯出來,她坐在銅鏡前,用巾布擦拭着發上的水珠,一點點
地擦去……
驀然,銅鏡中,一個人影漸行漸近。
她的動作沒有停止,一股檀香味,逐漸地靠近,讓她敏感地皺着眉。
但見那銅鏡中的人,面如冠玉,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王者氣質,一襲繡金龍的黑色袍,沉穩,而又內斂。
他在她後面站定,然後奪過她手中的巾布,爲她擦拭着頭髮,動作溫柔。
夢菲也由着他,和鏡中的他對視,他們就那樣望着彼此,誰都不說話。
“長髮爲君留……你這三千青絲,是否爲我而留?”驀然,他嘴邊噙着笑意,調侃地說道。
夢菲長睫微扇:“怎樣,才能放了我爹孃?”
他冷哼,她倒是開門見山,“怎麼?一來就提這事,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還是我的妻子,你對你的丈夫就這麼薄
情?”
夢菲微眯着眼:“你知道,我最討厭威脅,可你卻偏偏威喜歡威脅我。”
雁痕天嘴角笑意更深,雙手握住她削瘦的雙肩,低頭,在她耳邊曖昧地吹氣:“那是你逼我的。”
夢菲臉色一凜。
男子圈住女子的長髮,繞在指尖把玩着:“雲雀國是一個小國,朕要滅掉它,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你——”夢菲豁然起身,轉身怒視着他:“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你不是很清楚嗎?”他雙眸緊緊地盯着她看,眸中卻再無半點笑意,而是一種冰冷到可怕的表情。
夢菲攥緊了拳頭:“禁錮了我的身,能禁錮我的心麼?”
他的手撫上她的左心房,邪惡道:“我從不懷疑,你這裡,是屬於我的。”
夢菲撇過臉去:“你可以囚禁我,不過留下的我也會如行屍走肉,所以——給我一個期限,否則我寧願一死,也不會成全你的!”
他沉默地看着她……薄脣輕啓:“七天!”
她一頓,懷疑地看着他,他有這麼好心?七天?七天換來她的自由和她雲雀國子民的安全?這是真的?
雁痕天嘴角一勾:“七天後,你若想走,我絕不阻攔,到時候,我放你的父母走。”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夢菲高聲道!
雁痕天笑得肆意,卻是那麼的不懷好意,“嗯。”他點了點頭,然後一把將夢菲抱起來。
夢菲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七天,很快就會過去的?她以爲,他會糾纏自己一輩子,如此看來,現在的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好的多。
男子將女子輕輕地放在軟榻上,撥開覆在她臉上的髮絲——
手指一寸寸地撫摸着她的臉,如此地小心翼翼——
他正視着她的眼睛:“你若表現不好,朕可是要反悔的,這七日,把你的全身心都交給朕,知道麼?”
夢菲心涼地說道:“好!”
男子滿意地勾起嘴角,他在她側身躺下,和她一同望着繡着海棠花的帳頂……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跳動的心臟上,閉上眼睛:“感受到了麼,它竟還會跳動,你‘死’的時候,朕以爲它也死了……是你讓它重新活過來
的,你可知道?!”
掌心下,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那麼的激烈,那麼的心潮澎湃……
夢菲縮着手,“天涯何處無芳草。”
雁痕天徒然睜開眼睛,眸中射出一道冷厲的光芒,他反手握緊她的手腕,掐得她手腕上泛起一圈紅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心中有你,也
放不下你!”
“可是你答應我了,七日時限……”
胸中怒意翻騰,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看着朕!”
夢菲如他所願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眼睛,她在他眸底看到面無表情的自己,像冰塊一樣,冷得寒人。
男子繃直着臉,面色鐵青,他陰鷙地眯着眼眸,冷意凍結:“你說你到底在怕什麼?你說,你說!”
夢菲轉過臉,看着別處:“沒有。”
他扳正着她的臉:“若是沒有,爲何不敢正視自己的心,爲何要委屈自己,寧願跟一個不愛的男人在一起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你愛的人,是我,是我,是我!”
夢菲推開他,用力地——!
“選擇,從來都是在你,你還不明白麼?是你,是你不肯放棄你的皇位!”夢菲大叫起來,聲音淒厲:“我給過你的機會,是你自己做不到,
你還在這裡質問我?你知道,我有多厭惡那宮廷生活!我不想提心吊膽地活着,更不想我的孩子,終日活在惶恐和陰影下,不想和一幫女搶奪
爭鬥,不想逼瘋在這深宮中!可是在你心目中,權勢名利,比一切東西都來得重要……你有你的理想,有你的抱負,我也不怪你,可是我也有
我的嚮往,有我的期待,我只想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每天開開心心的,相夫教子……心中只有他,他心中也只有我,而你,身邊不可能只有
我,抱歉,我是個小心眼的女人,我不能忍受我的丈夫在午夜輪迴時陪伴在別的女人身邊,而我卻與孤燈相伴,我害怕寂寞,害怕孤獨,更嫉
妒你和別人卿卿我我,更別說是纏綿悱惻!說到底,我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一個需要丈夫疼,丈夫愛的普通女人,不要把我想得太偉大,以
爲我可以容忍那麼多,我的心很小很小,你知道嗎?知道嗎?”兩行清淚,順着女子白皙的臉滑下,一滴滴落在煙色的錦被上......
“我雖然不愛尉遲君,可是他重視我們母女,在我難產的時候是他陪着我,在我孤獨寂寞的時候,是他默默無聞地陪伴在我身邊,在我們深陷
火海的時候,他就那麼奮不顧身地衝進來,也許很多時候女人需要的是隻是一個愛她的人,可以包容她,關懷她,守候她……我愛你,可是着
份愛太沉重,它壓得我喘不過氣,你知道嗎?多少個夜晚,從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畫面,讓我從夢中驚醒,我是那麼的害怕,那麼的害怕你
會和其他女人糾纏……既然愛得這樣辛苦,何不放下呢?我一直在努力嘗試着,忘記你忘記那些事,很難,真的很難,從來只在沒人的時候,
自己獨自舔着傷口,可是我知道,傷口無法癒合,卻終究會有結痂的那一天,到那時候,你摁着它,會痛,但是已經不會像一開始的那麼痛了
,沒有了你,我也能好好生活,而你要忘記我,更不是不可能——”
“孩子——是誰的?”聽她一番話,他心中像有塊巨石壓着一樣,又沉又痛又難受!
“是你的。”
他攥緊手掌,一聲嘆息:“我知道,你不會背叛我,可是我卻始終沒去看那孩子一眼,我怕,她是你們的孩子,而我去追究,就會發瘋起來。
”
夢菲擦去臉上的淚痕:“她叫清兒,是尉遲君幫她起的名字,長得很可愛。”
雁痕天心中一抽,“知道我爲何希望你幫我生女兒嗎?那是因爲我寧願她做公主,也不願他做皇子。”
做皇子的,勢必會捲入權勢爭鬥的旋渦中,原來,這就是他爲何要自己生女兒的原因?他早已打算好了,以爲她會陪着他,卻沒想到她如此厭
惡宮廷生活,夢菲咬着下脣,看着他低垂下頭,沉痛地說道:“夢菲,你所說的這些我從來沒有去考慮過,很抱歉,我從來不知道你原來一直
是這樣的想法,可是你說錯了,我忘不了你——”他站起身來,朝着窗戶一步步地走去,看着窗外升起的明月,一手指着明月對她說道:“我
每晚望着明月,把對你的思念寄託給它,希望它能有朝一日把我的思念傳遞給你,我想你,每日每夜每刻都在想你,你駐紮在我心裡,融入了
我的血肉,拔不掉,忘不掉,放不下,心上的傷口,它一直在流血,你看的到嗎?我有多愛你,我自己都不知道!”
男子的手徒然垂下,握住窗櫺的手指節泛出駭人的海瑟,手背更是青筋暴凸。濃重的夜色綴入眸中,深不見底的黝黑雙眸,眸底卻是哀痛浮
動......
“我愛權勢,也愛你,其一,都不想捨棄,我不是一個完美的男人。”他頗有些自嘲地勾起嘴角:“對不起,我不能給你你想要的未來——”
“你沒有欠我,不用說對不起,不過……尉遲月那樣對你,你一定不會放過他吧?”
“不。”他微微一笑:“我感謝他,若不是他,我根本不知道你還活着。”
“可是……”他受的那些羞辱,能輕易放下?
“你一定是想說,我怎麼可能放下他對我的所作所爲,是,以我的性格,以天朝顏面的立場,我都應該報仇,可是我沒有這麼做,一是不想讓
尉遲君難做人,二,我說過的,我感謝他讓我找到你。我願意放下那些恩怨既往不咎,只求你能回到我的身邊,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
留不住你,既然如此……”一個深呼吸,才轉首過來,衝她笑道:“這七天,我們好好相處,七天後,我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雖然我也想
把你霸佔在身邊,可是我更不想看到你過得不好,而且我們的女兒還在滄國,你不回去,誰去照顧她?”
淚水流的好凶啊,她好想笑一笑,可是真的笑不出來啊,到底是愛着的,放手,離開,那也是一種切實的傷痛呵。
他朝着她走去,笑道:“女人都是水做的,果然是一點都不假呢。”
第一日,他帶她去見她的爹孃。
第二日,他帶她去八角嶺狩獵。
第三日,他帶她去北山看雪景。
第四日,他在水雲殿聽她彈琴。
第五日,他讓她陪自己去練劍。
第六日,他和她坐在屋檐賞月。
這六日來,她過得真的很開心,這幾日,他們最親密的動作莫過於拉手,還有晚上,他抱着自己睡。
第七日……他在梅花樹下,吻住她如櫻花瓣一樣的脣。
溫度,隨着一個吻,一路飆升。
身體的渴望,像有一團火焰在燒一樣。
他打橫將她抱起,直奔牀榻,芙蓉帳被緩緩地放下……
第八日,他在她的面前,放了她的父母,然後與她共坐轎輦,出了皇宮,一路上相對無言。
夢菲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和他這樣心平氣和地分手。
做不成夫妻廝守不了終生,能這樣平靜地說再見應該是最好的結果吧。
轎輦出了皇城外,雁痕天嘆了一聲氣,他面上露出一抹淡笑:“俗話說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夢菲,朝堂上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處理,我就送你
到這裡了……”男子眸中閃爍着飄忽不定的光芒。
女子深深地望他一眼,從轎輦上下去,然後對他嫣然一笑:“保重。”
“等等!”
女子回首,蹙眉望他。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用純銀打造的長命鎖遞到她的手上,眸光閃爍着,“送給我們的女兒……”
夢菲握緊着長命鎖,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他依依不捨地放開她的手……
夢菲轉身,沒有再回頭,直到跨上馬背,微微一個停頓,策馬而去。
“皇上,你真的就這樣放她走了?”轎輦側邊走出來的人,一身鎧甲,正是蕭墨寒。
雁痕天站起身來,目視着女子的方向,然後他嘴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