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錢糧按着軍餉的名義,自是比直接給一百萬兩和四十萬石要好看許多。
直接給,有點像是城下之盟,像是大明朝迫不得已給的歲幣,面子上過不去。以軍餉的名義去給,卻說得通,畢竟招撫後高義歡的人馬,名義上是明軍,那朝廷自然是要給錢給糧去養。
老大帝國要的就是個面子,這一點變化後,高義歡照樣得實惠,大明朝也有面子。
巡撫和總督這個事情就比較難辦,但至少是比節度使要容易些。
請封節度使,朝廷肯定不幹,直接沒戲。
何騰蛟都懷疑,高義歡這個泥腿子,知道不知道朝廷的官制和規矩!
這時何騰蛟也明白,高義歡真正要的是什麼東西,節度使、魏公或者巡撫、總督、其它公爵稱號,都不是重點,他真正想要的是招撫後,控制區域的軍政大權,繼續保持他獨立的狀態。
至於突然弄走楊文嶽,怕也是覺得楊文嶽這個北撫的存在,會讓他很不自在。
高義歡從張先壁給得紙條中得知,這個楊文嶽是反對答應他的條件的,還建議調武昌左良玉來打他。
楊文嶽有這個思想,實在是太危險了,而且他還擔任湖北巡撫,那就必須要把他弄走,把他搬到,不能讓他再呆在湖廣礙事。
何騰蛟一陣沉思,這次他出徵荊州,朝廷是知道的,南京都以爲他要拿下荊州。
現在荊州忽然落入高義歡之手,他突然招撫高義歡,便需要一個完整的說辭。
一個什麼樣的說法,能避免展示他的狼狽,把城下之盟說成他力挽狂難,孤身入賊營,曉以大義,說服高義歡接受招撫,便很重要了。
這時,何騰蛟稍微一沉思,心中便有了一個想法。
這一戰的建議是楊文嶽所提,那便說成楊文嶽指揮不當,沒有聽他的指揮,回師救援張先壁,致使後路空虛,荊州讓高義歡奪取,使得西征大軍陷入險境。
在這個關鍵時刻,何某人站了出來,孤身同高義歡商談,用忠義之心,感化了高義歡,而這個高義歡也早有歸順之意,只是南京久久不決,他才含怒南下,實乃情有可原。
何某人苦口婆心,曉以大義,答應招撫,最後才讓高義歡獻地而投,避免了湖廣的大敗局,還替朝廷收復二千里失地,僥倖維護了朝廷在湖廣的局面。
如果這麼一說,情況便立時不同了,何騰蛟顯然很有經驗。
既然招撫會得罪東林,何騰蛟便也不退縮,他很瞭解東林黨人的厲害,退縮並沒有用,所以直接旗幟鮮明的攻擊東林在招撫上的失敗策略,給湖廣帶來了一次巨大危機,要不是咱老何擦屁股擦的及時,湖廣差點就完了。
如果用這個說法,那首先是東林黨有錯,其次是楊文嶽指揮失誤,最後是老何力挽狂瀾。
這樣一來,這一次失敗的經歷,反而能包裝成一個大功績、大政績,呈現在皇帝面前。
想到此處,何騰蛟看向高義歡,兩人瞬間彷彿上了一條船,“高節度,這些個條件本堂可以答應,不過爲了方便行事,本堂有三點要說。第一點,武昌你不能動,這是朝廷的底線。如果沒有武昌,南京必然感到巨大的威脅。第二點,本堂知道你想要什麼,巡撫、總督可能有點難,但本堂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第三點,你先讓本堂回嶽州,把楊文嶽暫時扣下來,等過段時間再放回去。”
高義歡對於明朝的官制,還有朝廷中的規矩,確實不太瞭解。
沒辦法,他出身只是一個小地主,高祖榮也只有個生員的功名,不可能瞭解大明朝內部的規則。
他要請封節度使,只是因爲他想要同這個節度使一樣的權利,何騰蛟明白他要什麼,那自然就好說。
高義歡臉上當即大笑,“何總督放心,這三點都沒問題。何總督現在就可以坐船去嶽州,不過回去之後,要立刻宣佈招撫高某,並在湖廣境內結束對高某的封鎖!”
何騰蛟點了點頭,“既然高節度也同意,那是否可以將公安、鬆滋等地還給本堂,大軍暫時退到長江之南!”
高義歡聽了一揮手,“沒有問題。”不過遂即卻道:“只要何總督先送五十萬兩白銀,二十萬石糧食過來,等南京一有消息,高某立時撤軍!”
“你~”何騰蛟對高義歡的一點好感,瞬間又蕩然無存,他伸手欲指,可到了嘴邊的話,卻又吞了回來。
這個高義歡不見兔子不撒鷹,真是難纏。
他剛抄了八十餘萬兩白銀,二十萬石糧食,這一下就要被他弄走九成,再加上湖廣自己要消耗,整個湖廣府庫幾乎被搬空,湖廣近一年是別想幹別的事情了。
一時間,何騰蛟心中鬱悶,怎麼高義歡好像知道他的家底一樣?
“好,本堂回嶽州後,便給高節度送來。”何騰蛟沉着臉,冷聲道,“本堂會遵守承諾,希望高節度也不要食言。”
“這是自然!”高義歡滿臉笑意,遂即一揮手道:“來人,拿筆墨紙硯來!”
何騰蛟聞語眼睛一眯,高義歡卻堆笑道:“何總督,空口無憑,咱們還是立個條約。不過何總督可以放心,這是我們之間的密約,不會讓外人曉得。此事對外還是說高某被何總督的人格折服,甘願接受何總督的招撫。”
何騰蛟臉色陰沉,心頭有些不快,這等於落下一個把柄,不過眼下先渡過難關,不然改正的機會都沒有,只要本堂掌權後,能辦了高義歡,便是忍辱負重的大丈夫,足以洗刷這個污點。
很快便有書吏進來,奮筆疾書,不一會兒便寫了兩份條款,高義歡刷刷的簽下大名,然後按了印章,何騰蛟鼻子裡出了口重氣,也很屈辱的簽下大名,並用了官印。
弄完這些,兩人便算是達成了協議,何騰蛟遂即站起身來,冷臉拱了拱手,便想離開。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高義歡卻忽然伸手道:“何總督且慢!高某還有一事相求!”
何騰蛟微微皺眉,這廝還有什麼幺蛾子?他沉着臉,“高節度請說。”
高義歡一揮手,一名士卒便拿出一面大旗,鋪在桌案上。
高義歡遂即笑道:“聽說何總督的字不錯,高某想讓何總督在本帥的新大纛旗上提幾個字,以示何總督對魏武軍的重視,還有親密無間的關係。”
何騰蛟眉頭一皺,條約都簽了,也不多這茬,他走過來提起筆,“寫什麼?”
“就寫魏武軍,天下無雙吧!”高義歡笑道。
“咳咳~”何騰蛟聽完,毛筆掉在地上,一手捂嘴,立時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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