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因爲有你

雖然喪禮已經是辦得簡單不過, 她把奶奶留給她交學費的錢全花了,可還是欠下了一筆債。

左鄰右舍的叔叔伯伯也知道她家的情況,讓她不要放在心上。楠夜知道, 這個時候的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 必須振作起來, 還清這些債, 準備下個學期的學費。

這些日子, 頭髮也長了不少,可是她也顧不上去理。

小黑這些天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喵喵直叫, 她也沒空去管它。

鄰居嬸嬸見了心疼地把小黑抱在手裡連聲說要幫她照顧小黑!

楠夜捧着奶奶的骨灰,走上了後山。她把奶奶安葬了一棵大樟樹的旁邊, 那是爺爺眺望上海的地方。那裡有爺爺奶奶的愛。在他們的邊上是爸爸。

後山, 這片小樹林。這裡埋葬着一個很長的故事, 長得有半個世紀。故事裡有愛,有對愛的執着。奶奶對爺爺的執着, 爸爸對媽媽的執着。沒有誰對,誰錯。

楠夜一個人站在這後山,夕陽西下,如血的殘陽把影子拉得長長的。

她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的世界在這裡夏天的夜晚, 是那樣的冷清。

這些年, 奶奶的內心總是在煎熬, 不想失去她, 卻又不敢面對自己兒媳, 只要用謊言來繼續隔開事實真相,沒有人知道, 這個家是在怎麼樣的愛和痛苦中營造出家的幸福和溫馨。

楠夜想起那些和奶奶一起乘涼的夏夜。

那個時候的她總是尋找着那顆北極星,仰望夜空的小臉伴着那飛逝的流星,輕輕地劃落心中的悲傷。當奶奶輕輕地爲她扇去悶熱的時候,她總是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奶奶!她現在想的最多的就是她!

小時候她每天固執地坐在那片小竹林,等待着那個不可能放飛的夢。奶奶見了也不責罵她,總是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裡,幫她撣落那粘在發上的竹葉,柔聲說:“小楠,你是奶奶見過的最乖巧的女孩”

以前她身體不好,卻還整天和人打架,像是一隻好鬥的小公雞。每一次,打架她就會感覺離爸爸近了,那是一種虛脫的快要窒息的感覺。只有奶奶說她是一個溫柔可愛的好女孩。

原來那些人並不是真正的打不過她,是奶奶一遍又一遍苦口婆心地對他們和他們的家人說起她心臟不太好的狀況……

暑假學柔道的事情,奶奶也早就知道了,那教練對她的特別輔導……

奶奶想保護自己,卻也不願意以後她就那樣柔弱,一邊心疼地看着她在摸索中長大,一邊又竭盡所能地爲她做好鋪墊。

她曾自以爲是的堅強,她引以爲傲的東西是那樣的不堪一擊,她的天空是奶奶給她撐起來的。

楠夜不恨奶奶,也不恨媽媽。奶奶愛她,愛這個家。媽媽也是愛她的吧……

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從小山上走了下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擦了擦朦朧的淚眼。

是他!

來人楞了一下,隨即展開一個溫柔的微笑。

“小楠!”

那低音就像是晚風撫過樹林般悅耳。

夕陽的餘輝落在他的身上,給他披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楠夜覺得剛剛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光亮起來。

看着那幾座突起的小土堆,他的手輕柔地拂上了她紅紅的眼眶,小心地拭去眼角的淚水。緊緊地把她擁在了懷裡。

“啊!”終於抑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爸爸走了……媽媽不要這個家了……現在奶奶也走了……我真的很怕……”

淚水打溼了他的襯衣,那滾燙的淚水,落在他的胸前,滴在了他的心裡。

他的心裡翻起了滔天巨浪。

心痛她流淚孤單的樣子,她的喜怒哀樂左右着他的情緒。是什麼時候淪陷了自己的心。

說不上是一見鍾情。

帥氣得像小男生的夜遊,在那大大咧咧的外表下藏着一顆善良敏感的心。

不自覺地吸引着大家的目光,卻在靠近小心地藏起自己。

被《死神》吸引,還是在灌水時的嬉鬧中……

揭開網絡神秘的面紗,最真實的面對,那是早就埋在心裡的種子,一夜之間長成了樹……

“小楠!”

心裡的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化作了深情的呼喚。

他低下頭,卻發現她哭得累了,嘴裡呢喃着似乎已經睡着了。

“狐狸……你別走!”懷裡的楠夜聲音逐漸小了,那低不可聞。

這幾天,一直不讓自己停下來,害怕獨自面對這黑夜,一個人孤單的時候總是睡不着。想奶奶,想爸爸,想……

她在那個清新的懷抱裡鑽了鑽了,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身邊的有不知名的小蟲在叫。

她被一個人擁在懷裡,一種清新而又溫暖的氣息。

“小楠,你醒了!”朗逸風小心地驅趕蚊蟲,微笑着說。

“狐狸你怎麼還在這裡?”

難道自己一直窩在狐狸的懷裡睡覺?她趕緊掙脫了,站了起來。

難道她對他就沒有一絲眷戀嗎?

朗逸風抱歉地苦笑了一下:“都怪我不好,本來想送你回家的,可又不知道你家在哪兒?看睡得這麼香又不好意思叫醒你……”

“對不起啊,這麼晚了。害得你被蚊蟲咬。其實,前面的那幢小房子就是我家。”她指着離這裡僅十來米的房子說。

朗逸風嘿嘿地笑笑。

其實他只是太想這樣懷抱着她了。那種擁有的感覺,是他一直在追求的,不是嗎?

“小楠,有個事情……還得麻煩你。”朗逸風說話有點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什麼難處。

“說吧!”楠夜不假思索地說。

“小楠,你看這麼晚了。我這麼秀色可餐的一個人,半路遇到強盜,遭了賊手,錢包沒了。沒有住處,肚子現在也是餓得咕咕叫了……”他可憐兮兮地說,小心地看着楠夜的反應。

這孩子太需要放鬆一下了。

“好吧,既然你來了。我這兒包吃包住……”她話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這話說着怎麼這麼彆扭啊!”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呵呵地笑了起來。

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剛剛決定請他出去吃。

狐狸卻嚷嚷着要吃她做的飯菜。

沒有辦法,楠夜想了想決定弄兩碗蛋炒飯和一個湯。

楠夜撥了撥炒得有點糊了蛋炒飯,這已經算是她做得不錯的一次了,可還是炒糊了。

奶奶總是說她不懂得掌握火候,一做菜就把火開得最旺的。總是說:“楠楠,做菜的時候火不要太旺,容易炒糊……唉,你這孩子做事就是太心急,太容易投入了……”

“小楠你真能幹!”朗逸風一邊狼吞虎嚥,一邊讚個不停。

看着狐狸吃的樣子,似乎味道還蠻不錯的。

她夾了一筷,送到嘴裡,糊糊的也沒了蛋和飯的香味。

同樣的飯吃到不同人的嘴裡,味道就不一樣了。

奶奶有一個人說我做的飯菜好吃呢!

她又夾了一筷送進嘴裡大口地咀嚼起來。

看到她也開始吃了,朗逸風漂亮的眼睛閃閃,又對着那碗蛋炒飯埋頭苦幹了起來。

吃好了飯,她帶着狐狸敲開了隔壁嬸嬸家的門。

“嬸嬸,是這樣的。我同學朗逸風到這邊來找個朋友,不小心錢包丟了。這我家也不方便,想在您家裡借宿一晚……”

“哦,是這樣啊!”聽了他們的來意,嬸嬸連忙招呼他們進屋,一口答應了。

“謝謝您啊,嬸嬸!”

“謝謝阿姨!”

楠夜和朗逸風不約而同地說。

“小楠,和嬸嬸還客氣什麼啊!走我帶你們上去看看!”

朱家嬸嬸偷偷打量了一下楠夜身邊這個眉清目秀的男孩,二話沒說帶着他們去了二樓。

嬸嬸家的女兒出嫁了,家裡還留着個房間,不過很久沒人住了。堆了一些雜物。

說起來這個房間還和她的那個房間遙遙相對呢。

房間的一角堆了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自從家惠結婚了,這兒一直都沒什麼人住。小夥子,拿着!”

“阿姨您叫我小風就好!”朗逸風順手接過了嬸嬸找出來的涼蓆,笑着說。

“小風,啊,這裡雖然有點亂,不過收拾一下還是不錯的……”。嬸嬸一邊說一邊還找出了一把小小的風扇。

“聽越劇去了!”外面不時傳來了小孩子的歡呼聲。

楠夜看了看還在忙碌的嬸嬸,知道嬸嬸是個越劇迷,她接過嬸嬸手裡活:“嬸嬸您去忙吧,這裡我們來就好!”

朗逸風見狀也不閒着,幫忙收拾起來。

嬸嬸笑眯眯地看了看一邊的朗逸風,在她耳邊說:“小楠,不錯!”

“小夥子,這涼蓆得用熱水浸一下,風一吹就幹。衛生間就在隔壁,太陽能的,你隨時都可以洗澡……”細心地交代了一下,嬸嬸這才樂呵呵地下樓去。

等他們兩個人把房間整理好,已經是八點多了。

其實能這麼快弄好,都多虧了狐狸,一直是他在幹,她只是在一邊幫忙。

洗好澡,她聽見有人在叫她。

走到陽臺上一看是狐狸。

“小楠,你那邊有蚊香嗎?” 見她出來,朗逸風一邊撓着癢癢一邊問。

“有!”她趕緊回屋找了個小盒子把蚊香和火柴裝在裡面,拴在一根長竹竿上,遞了過去。

小盒收回來的時候,裡面多了一張紙條。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小楠能不能陪我聊聊天!”邊上還畫了一隻憨態可掬的狐狸。

楠夜撲哧的一笑,背對他靠在了欄杆上。

“狐狸,你知道嗎?小的時候,爸爸總是喜歡在乘涼的時候給我講那些星星的故事。我總是不明白,王母娘娘爲什麼要殘忍地把牛郎和織女用一條長長的銀河隔開,奶奶總是說我小腦袋想得太天真……現在啊,我才明白這就是生活!”

“小楠,你看着漫天的星星。其實愛你人都會像這星星一樣默默地看着你。雖然他們離你很遙遠,但是他們的愛永遠會照亮你人生路上的每一個夜空。”

狐狸的聲音低沉了起來,像是幽谷中的迴音,飄渺了起來。

楠夜輕輕地轉過身,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

是啊,他們用微弱的光,從另個時空照亮這漆黑的夜……

“小楠,你一定會幸福的。我保證!”

伴着夜風,那悅耳低沉的聲音,清晰的傳入她的耳中。

對面那一雙漂亮的鳳眼,如同夜空的星星一樣,閃爍着一種光芒。

讓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不敢直視這雙眼睛。她只要能遠遠看到就好。

“狐狸,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她偷偷地看了一眼那雙漂亮的眼睛,輕聲問道。

聽了她的話,狐狸的眼神幽深了起來。

“小楠,我是來尋找一個故人的。”

“那這個故人找到了嗎?”楠夜有些好奇地問。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在這裡有什麼故人啊。

“沒能見到他,不過見到了他的家人……”那一貫溫柔的聲音也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憂傷。

兩個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只有那不知名的小蟲在夜裡反覆彈唱着夏的夜曲。

睡覺之間,狐狸突然對她說:“小楠,謝謝你!這裡真好!”

只是她不知道,他在心裡又加了一句,“因爲這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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