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壯漢面色淡然的看着衝向自己的那二十餘名狄族戰士,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
不光是表情未變,就連身子也沒動,依然是那麼隨意的站着。
“都給我回來!”
狄族族長忽然一聲大吼,也不知道他那麼大的年紀怎麼還有如此底氣,聲音比那驚雷都要響亮三分。
兵器在手的這些個狄族戰士俱都是猛然一愣,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怔在了當場,不明白爲什麼族長一會兒讓自己上,一會兒又讓自己回去。
但是族長積威日久,他說讓自己怎樣那就怎樣,自己是斷斷沒有反駁的勇氣的。
心中雖然在打鼓,可這些狄族中最勇敢的戰士們還是慢慢的往後退開了。
“海魁,你到底想幹什麼。”
狄族族長深深的嘆了口氣,頗爲無奈的看着面前這個面如止水的晚輩。
剛剛下定的決心轉眼間就煙消雲散,畢竟是自己堅持了十多年的事情,絕沒道理就那麼輕易放棄,所以哪怕還有一絲的可能,自己都要努力再爭取一次。
海魁,便是那光頭壯漢的名字。
驟然聽見對方會叫自己的名字,海魁——也就是那光頭壯漢很明顯的出現了一個愣神,這是從開始到現在他第一次表現出心緒起伏。
看着眼前那位已經略微顯出老態的長輩,海魁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不忍。
五年之前,無盡海邊。
自己強忍着喪父之痛,殺盡了族中一心上岸找狄族報仇的長老,他們說的沒錯,父親的死與狄族有着直接關係,而且證據也非常明顯的指向了狄族內部。
可是父親臨終之際卻說,讓兩族交好,是他一輩子的心願,所以不要因爲他的死而歸怨於整個狄族,並囑咐自己,在他死後千千萬萬不要帶領族人爲自己報仇,否則自己死也不會瞑目。
若非父親緊緊攥住了自己的手,自己又怎麼會答應他不去報仇,又怎麼會假裝若無其事的來到無盡海邊,表明自己願意繼承父親的遺志,繼續促進兩族關係的彌合。
答應的事情就要努力去做到,這是海魁身爲一個男人的決心。
更何況自己是向父親做出了承諾,承諾的還是他爲之付出一生的事業。
只是……
想到了這裡,海魁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厲色,他長長的吸了口氣,想平復心中的怒火,卻不想整個胸膛中已經一片火熱,哪裡是吸兩口就能平復的。
“把我妹妹還來。”
海魁本來還想再忍耐一番,只是忽然覺得自己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再不說出這句話,自己的胸膛就要炸掉了一般。
說完這句話,海魁頓時覺得好受了一些,只是並沒有多久,滿心的憤怒又被對於妹妹的擔憂給填滿了,一起一伏之間,海魁真想隨手捉過一個狄族漢子來撕成碎片。
狄族族長鄭重其事的看着情緒已經有些不穩定的海魁,認認真真說道:“族中我已經調查過了,確實沒有海螺她的下落。”
“沒有?”海魁嗤之以鼻,“無盡海已經讓我給翻了個遍,她既然不在海里就肯定是上了岸,而只要她上岸就會經過你們狄族的地方,你竟然說沒有?”
狄族族長大感頭痛,這個後輩平時看起來有着超乎鮫人的冷靜睿智,可是什麼事情一旦沾到了他妹妹,那就不是他能耐着性子跟你說和的了。
打從他那個妹妹——海螺失蹤後開始,他就派人上岸來找自己不是一次兩次了,自己也是全心全意的幫他找,可是還真沒在自己的領地上發現有鮫人上岸的蹤跡。
然後也不知道他從哪聽來的消息,說是狄族內部有人把海螺給捉了去,就此,兩族又算是徹底的撕破了臉了。
靠近無盡海的幾個狄族小部落都已經在自己的安排下往內陸遷移了,今天這個也就是最後一個,可終究還是沒來得及,讓他給屠盡了。
念及此處,狄族族長真是氣的兩眼發紅,心想你爹在的時候也不敢對我狄族做出如此屠村之舉,你倒好,因爲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就敢這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生氣歸生氣,些許個小部落還不值得讓整個狄族陷入戰爭,只要能找回他的寶貝妹妹,想來他也不會繼續使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兩族關係繼續惡化了,畢竟這裡還有他父親的心血在裡面。
“我再說一遍,”狄族族長按捺着,“我是真的不知道海螺的下落。”
海魁目光灼灼看着前方,揚起了三根指頭,說道:“三天,三天之後見不到我妹妹,鮫人族全族上岸。”
狄族族長惱的險些咬碎一嘴鋼牙,心中不禁重新涌出了殺念。
似是看出了對方的想法,海魁臉上露出了輕蔑之色。
“我要走,就憑你帶來的這些人是不夠的,不然我也不會獨自留下等你。”
說着話,海魁衝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名狄族戰士勾了勾手指頭,挑釁之意顯而易見。
沒有一個狄族戰士能夠無視挑釁,哪怕是沒有族長的命令,這名手握長刀的狄族戰士也已經越衆而出,右手揮舞着長刀撲了過來。
刀勢如山,狄族成年戰士普遍身高九尺朝上,手中長刀也是快有七尺多,這一下就是超過一丈半的攻擊距離,所以才邁出了兩步,那名戰士已經揚起了長刀,直往海魁的腦門上劈了過來。
等到離的近了纔看出來,即便那戰士有着九尺多的身高,可是往海魁身邊一站,還是矮了一截,至於體型,更是小了一號,看上去頗有些搞笑。
面對着直劈自己天靈蓋的一刀,海魁不避不讓的一拳轟出,看樣子竟是要以自己的拳頭去對刀刃。
刀影燦爛,卻也只維持了片刻,下一個瞬間,海魁的拳頭已經擊碎了鋼刀,重重的砸在了那名狄族戰士的臉上。
“撲通”一聲,那名持刀的狄族戰士重重的跪倒在地,手中殘刀徑直掉落在地上,然後身軀才軟軟的倒了下去。
直到這時,他那無頭的腔子裡才噴涌出鮮血,很快就在身前匯成了一片血泊。
摩挲了兩下拳頭,海魁又朝着另外一個狄族戰士勾了勾手指頭。
又是一道人影躍出,舞弄着手中兵器撲向了海魁。
一個照面之後,地上又多了一具無頭屍體,光禿禿的腔子上,腦袋已經被整個兒的轟碎了。
……
廢墟中的餘火已經滅了個乾淨,只剩下一兩處還在冒着黑煙。
空氣中的血腥味濃的化不開,薰人慾嘔。
海魁垂在身側的右手上沾滿了鮮血碎肉,還掛着絲絲白色的東西,也不知道可是腦漿。
地上已經倒了一片的狄族戰士,每具屍體,無一例外的都是被一拳轟碎了腦袋。
“啪嗒……啪嗒……”
海魁赤着腳踩在血泊當中,走向了最後一個狄族戰士。
狄族之中終究沒有怕死的男兒,雖然明知道自己逃不出一死,可是最後的這名戰士眼中沒有絲毫的動搖,有的只是一往無前的勇氣。
然後地上就又多了一具無頭屍體。
海魁看了看自己鮮血淋漓的右手,然後彎下腰,在腳邊的那名狄族戰士身上蹭了蹭,擦乾淨了上面的血。最後,他五指張開,給遠遠站着的狄族族長看了看手掌的正反兩面,笑着說道:“所以我說攔不住我。”
狄族族長看的真是暗暗心驚,直面自己手下二十多個勇敢的戰士,以最勇敢的方式把他們一擊必殺,而且更可怕的是,他的手上竟然連一道劃痕也沒有。
鮫人一族天生鱗甲護體,雄性鮫人的皮膚更是堅硬,可是從來也沒聽說過這麼堅硬的,竟然能硬抗刀劈斧砍。
看着地上那二十多名族人,再想想他們那如出一轍的死法,狄族族長忽然心中涌出一個念頭,自己當真是老了。
再擡起頭,海魁已經走遠了,看那方向,是回了無盡海。
三天,這可讓自己上哪兒去給你找妹妹去……
面對着這麼一個年輕而且有實力的對手,狄族老族長只覺得心中沒底,看來不久後的一場大戰絕對是狄族有史以來面對的最慘烈的。
“三天,”狄族族長兩眼看天,喃喃道“三天吶……”
轉過身,老族長只把自己略顯落寞的背影留給了這片廢墟。
麒麟山。
姜炎看着面前那一臉奸笑的吳老二,一顆心登時涼了半截。
阿蠻扭頭看了一下,這空曠的祭壇之上只有自己在內的三個人,當然了,安靜趴在一角的那隻青蛙不算是人。
三個人,只有吳老二一個人有兵器,而姜炎又是身受重傷,連站着都很勉強。自己沒有兵器,能不能擋住吳老二都是兩講,姜炎又是這幅模樣,這下情況可就真是糟了。
吳老二冷笑着,一步一步的走上前來,他是打定了主意,趁着現在有機會,一定要解決這兩個麻煩,不然夜長夢多這句話,看他們那倆小子現在的下場就能明白了,自己可不會犯跟他們一樣的錯誤。
“呱……”
吳老二讓這一聲突兀的蛙鳴嚇的不輕,手中的劍都險些脫手。
阿蠻和姜炎兩個人的注意力也都放在吳老二的身上,全然沒注意原先老老實實趴着的大青蛙什麼時候已經坐了起來,並且瞪着兩個銅鈴似的大眼睛。
這下吳老二不敢再有所動作了,畢竟那青蛙的意圖不明,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做出什麼有可能激怒它的事情比較好。
三個人都保持着動作一動不動,這場景看上去有些詭異。
那大青蛙忽的砸吧了兩下嘴,然後又是“呱”的一聲叫了出來。
“蠻哥,它這是幹什麼呢?”
姜炎經歷了這麼許多還沒有倒下,全憑着一股意念在支撐,其實他的身體早已經到了極限,現在別說走路了,就是剛剛問了阿蠻那麼一句話之後就已經覺得意識開始模糊了。
阿蠻不敢轉頭,只能壓低嗓子對姜炎說道:“我上哪兒知道去。”
“呱!”
那青蛙從角落猛然一跳,來到了祭壇正中央,原地不停的蹦躂了起來。
“發什麼瘋呢?”
吳老二看的莫名其妙的,那青蛙現在正好擋在了他和阿蠻與姜炎之間,擋住了他的視線。
“呱呱呱”
大青蛙邊蹦躂邊叫喚,根本無視那三個人的存在,就這麼自顧自的蹦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