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俊熙口中的這位尹鉉輝,曦涵也是略有耳聞的,他是近幾年在金融投機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短短數年便從一個寂寂無名的窮小子靠着股票躋身千萬富翁的行列,而且勝敗比竟是9:1這樣的超水準精準度。
這般令人驚服的技術手法也因此讓他在金融界攬足了美譽,更難能可貴的是,雖然他一夜乍富,但身上絲毫沒有暴發戶式的浮躁張揚,反而隨着踏入名流圈子的時間愈加增長,尹鉉輝變得愈發彬彬有禮,散發着讓人禁不住欣賞的獨特魅力。如今的尹鉉輝,憑着白手起家坐擁千萬財富和低調謙遜的獨特魅力,早已成爲金融界年輕一代的信仰。
正因爲此,當俊熙看到尹鉉輝那封表明有意與自己合作的郵件時,俊熙纔會覺得又驚又喜。在郵件中尹鉉輝表示,希望能和他組建投資組,來個強強聯盟,好對行情做出更透徹的分析,以便於更好地在股市中獲利。試問這世間能有幾個,得以獲得偶像的青睞,甚至獲得一次平等合作的機會?
只不過雖然這個提議很誘人,韓俊熙還是保持了他作爲一個操盤手應有的理智,他很清楚自己處於單幹類型,任何形勢走向他都更適合在無人干預的情況下做出判斷,這樣的判斷也才更貼合市場。股票市場永遠不是當兩個人的意見相左,可以折中取得平衡的地方,它永遠只有對與不對。
所以雖很感激,俊熙還是禮貌地拒絕了這個天大的誘惑。
“沒關係。我尊重你的選擇,只不過錯失和你這個天才一起共事的機會,還真是我的損失。”尹鉉輝沒得到想要的答覆,頗爲可惜地搖了搖頭,不過他看上去並不生氣,對於後輩這有些不知好歹的做法,他依舊如傳言裡那般態度友好、帶着謙遜。
而這有別於前輩慣有的頤指氣使的態度,更讓韓俊熙從心底對這個偶像升起敬重。雖然合作沒能促成,但俊熙還是不願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情分就此削斷。
在那段時間裡,俊熙在閒暇時總會和尹鉉輝呆在一起,彼此之間談談聊聊,倒也並未怎麼把話題扯到股票身上。
不過縱使沒有刻意,但對於以金融爲中心生活的兩人而言,如何也不會全然不提。因而雖然不怎麼議論股票,彼此還是清楚對方的每一步動作每一筆盈虧。這一通接觸下來,俊熙便更對尹鉉輝肅然起敬。
那些關於尹鉉輝的傳說,在這些與他相處的日子裡,全都變成了事實。而隨着日子的遷移,韓俊熙也成了尹鉉輝眼中股市奇才的存在。他沒告訴俊熙的是,雖然他在業界享有盛譽,但以俊熙這幾乎所向披靡的能力,他都不敢再妄言自己是金融奇才。
兩個彼此欣賞的人,兩個同樣有能力的才子,那些只論風與月,只談股市想法的日子,自然更顯愜意難得。
“那後來爲什麼你會出現如此重大的失誤?”聽到俊熙所描繪的這一切,曦涵都覺得甚是疑惑,她翻看了俊熙的成交記錄,那上面所有的操作幾乎都與俊熙一直以來的理念背道而馳。她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麼,能讓他犯了如此大的錯誤。
“等等。”曦涵突然想到了什麼。“是不是和江甄恩有關?”除了她,曦涵再也想不到有誰,能讓俊熙有如此失常的舉動。
而俊熙的沉默,也正印證了曦涵的想法。
他沒有正面回答曦涵的話,而是繼續陷入回憶中。
“一直以來,我們倆對於大宗商品交易的看法雖說不是完全相同,但也偏差不大。可前不久,他突然過問我關於棉花和小麥市場的操作。才發現我們第一次有了完全相反的看法。”
“完全相反嗎?”曦涵很驚訝,兩人都是金融界的佼佼者,雖然判斷不可能完全一致,但看法如此天差地別還真是少有。
“嗯,完全相反。”陌澤再一次點了點頭,回憶起那段慘痛的經歷,他看向曦涵的眼神裡都帶着深沉的思索。
“雖然那次我們沒能達成合作意向,但尹鉉輝在那之後也從未提及此事,也不會插手過問我的操作。但上一次他卻這麼做了。以這些日子我對他的判斷,和他背後的消息渠道,我相信他之所以會這麼‘魯莽’,一定有他的理由。”
“是,尹鉉輝在這行這麼多年,自然是有他的資本和人脈的,有些消息你的確難以得到。還有憑着接觸下來你對他的評價,他這般反常的舉動你自然也不會置之不理。”
曦涵也點點頭,換作是她,在那時怕是也不介意聽尹鉉輝如何說明。
“那時我對棉花看空,對小麥看漲,已經各自操作幾萬股了。根據我原本的判斷,我只要靜等上半月便可收成,除非股市有什麼大的震動。可操作後的第二天,尹鉉輝就主動聯繫上我說要見一面,見面後就直問我的操作,他看上去有些焦慮。”
“他說據他的判斷,和一些消息渠道,我這次的操作完全是反的,這很危險。我知道他背後的人脈,也相信他的水平,可我也有我的判斷。”剛開始,俊熙並沒有被立即說通。
“可是,我聯繫到我之前幾次小的失敗經歷……”自從見到江甄恩,俊熙的神思便被徹底打亂,他對迅速成功的渴望也愈來愈深。股票交易盤上的數字,對他而言再不只是數據本身,他無法理性冷靜地判斷它們的走勢。他看到的是背後絕不能錯過的成功機會,和這串數字變動本身能帶給他的認可。
他也意識到了自己心態上的變動可能帶來的致命弱點,因而前幾次他都只進行小額交易。毫無意外地都以失敗告終,可就因爲害怕重蹈覆轍,這一次的交易他經過了深思熟慮,這纔像往日裡那樣一擲千金。
可是尹鉉輝的一番話讓他猶疑了,他也在想,是不是這次的自信也是糟糕狀態的持續,只是他沒有發現罷了?
“所以,你最終聽從了他的建議?”俊熙的交易習慣曦涵是清楚的,他怕依舊還是那個股市“賭徒”。
曦涵很瞭解,他有異於常人的對於股市的精準判斷,經過了大學這幾年的深入鑽研,他對於金融領域的鑽研深度怕是已然超出許多人想象。而在見到江甄恩之前的這些交易更是從未出錯,說他是股市的天才,真是半分都不爲過。
“是,後來我便做了與我起初的判斷完全相反的交易,以至於我一夕之間千金散盡,我回北京後這段時間的積累,統統都成一場空。”俊熙沒有瞞她,也知他終究瞞不過去。如今的形勢嚴峻,因而他纔不得不答應與金炳秀的合作,而只有告訴曦涵事實,才能讓她不至於胡亂猜測心裡更添慌亂。
聽到他這些話,曦涵的眼珠子轉了轉,“這件事,尹鉉輝真的是單純地想提醒你,對吧?”別怪她小人之思,事關好友前途利弊,她不得不做這般思考。
“嗯。”俊熙也知道曦涵在想些什麼,“股市是個願賭服輸的地方,他並沒有架刀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去操作,你之所以會這麼做也是因爲你同樣認同別人的話,所以你的選擇無論如何都不能怪在對方頭上,這是金融界的基本‘道德’。”
“更何況,他也進行了同樣的操作,損失不比我少。”俊熙知道曦涵是爲了他思量,但從事金融便有金融人的底線,他不會這般蠻不講理。只不過曦涵的這些話,他很明白,都不過是因爲她將他放在心上,纔會禁不住去這麼想。
“好。”曦涵也是學金融出身的人,她明白他的話。如今形勢已然如此,便也不再多作糾結。只不過有件事她不得不問,“江甄恩……你見過了?”
雖然這名字隱約是忌諱,但到了這份上,曦涵也不得不拋開朋友少摻和感情事的原則。因爲她很清楚,如若俊熙和金炳秀合作後還是這個狀態,他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嗯,見過了。”俊熙一聽到這字眼,眼瞼就猛地抽動,雙脣也不自覺地緊抿着,身子微微坐直顯得有些緊繃,看得出來他不願提及她,但還是回答了曦涵的問題。
“什麼時候的事?”聽到他的肯定,曦涵也很驚訝,原本以爲以他受的傷,他不會見她,至少不會這麼快。
“只是在我們辦公大樓門口處看了她一眼,也不算見面。最近她給我打電話,我沒接。”簡單的三言兩語,卻隱藏着不簡單的辛酸苦累。知道曦涵的想法,俊熙側過頭給了曦涵一個勉強至極的笑容,本想叫她放心,卻不知道她反倒因此更擔憂了。
“我會盡快處理好情緒的,你放心吧。眼下這個當口我沒有任性的資本,我清楚。”
“好。”曦涵明朗地回他一句,縱使心底萬千疑慮企盼,都化成脣間一抹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