襯衫收進褲子裡面,皮帶紮好,他一手拎了外套,一手卻裹住了她的小手,就這樣,準備要出門了。
江慕水震驚。
“你這是要做什麼?”
“給我的遲到,找一個理由,”他抓着她的手,一路關燈,拿了車鑰匙和房卡往外走,深深看她一眼,輕聲說:“而有個女人在,就是最好的理由!!”
帶着女人赴老同學的約,無可厚非,而且女人一向麻煩,梳妝打扮遲到了也是常事,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想這麼做,如今,也算順理成章。
江慕水徹底明白了。
她清純妖嬈的小臉上透出一圈圈迷離的光芒,很漂亮很誘人,最終卻是一笑,竟也沒有拒絕,就這樣被他拉着走了。
到了那裡也無非是被誤會,而她現在,最不害怕的就是被人誤會。
既然是浮生半日閒,心情就放鬆些。
她也是。
想跟他在一起的。
……
那位老同學果然是沒有放過她。
一路調笑着她,但看得出兩個人還在試交往階段,沒有太過親密,但默契度極高,玩笑也就開得還很有分寸。
老同學拿菜單擋着嘴,說:“江律師小姐是怎麼拿下他的?千城那時候在國外,性格閉塞又冷漠逼人的,好多熱情的外國女生都沒打開他的心房,如果不是他身上那股禁慾氣質,好多人會以爲他是Gay!!”
江慕水看了一眼在那邊點單的殷千城,一笑,說:“我也並沒有拿下他啊,只是跟他在一起很開心很舒服,大概合適最重要吧!!”
老同學一聽,一拍菜單:“對,就是,千金難買合適,等一下咱們多喝兩杯,明天都麼事吧?江律師明天是不是要上班?”
江慕水點點頭:“是。不過還是可以喝兩杯。”
她,心情很好!!
只是那位老同學說得對,明天就是週一,岑啓凡也已經起身回銘城去了,明天她可以晚些時候去律所,甚至可以不去,但這裡的一切到底是要結束了。
飯吃到一半,她就笑着借去洗手間爲由,到前臺去,讓她們幫自己將手機充上電了。
現實再糟心。
都還是要面對。
江慕水靜靜地看着那個充電指示燈亮起,呆呆的在那裡站了一會,才面色微微蒼白地往裡走去。
殷千城那邊正跟老同學談論當下的行業發展前景,聊得很是投機。
過了半個小時前臺小姐跑過來了,紅着臉對着江慕水說:“這位小姐您手機一直響,裡面有人找您找的很急,您是不是接一下?”
殷千城話微微一停頓,擡眸看過去,看到了她已經充上電的手機。
江慕水一僵,隨即伸手過去:“好,麻煩你了。”
前臺小姐一笑將手機放她手上。
她也一笑,站起身來說:“你們聊,我去接個電話!”
她終於還是開機了。
這就證明這一切都快要結束。
殷千城繼續回眸跟那位老同學說話,只是已經開始微微心不在焉,幽邃的深眸裡閃過一絲光芒,情緒卻依舊安穩沉靜,像是在等待什麼。
江慕水走到了餐廳之外。
手機很燙,一方面是充電充的,一方面她也看見了上面到底有多少未接來電。
是來自於“陸霖晟”。
頓了頓,她劃開手機輕輕接起。
“喂?”
她嗓音微微低啞,卻也平靜輕鬆,像蕩不起一絲漣漪的湖面一樣。
陸霖晟這邊,原本在猛然打通她的電話之後就一陣狂喜,心臟都驟然快跳到破錶!!但在她真的接起電話,說出第一個字之後,他的喉嚨卻像是猛地被什麼阻塞住了!!!
痛楚、擔憂、心虛、恐懼……
一瞬間全部堵在嗓子裡,他手腕發酸,緊緊掐着電話,卻居然連一個字都不敢對她說出來!!
江慕水呼吸平穩如水,看了一眼手機見沒有動靜,準備掛斷。
“江慕水……”
裡面,終於傳來一聲嘶啞的低語。
像是來自於靈魂深處,他從未這樣飽含感情地叫過她,而至於那感情到底是什麼,因何而來,江慕水只錯愕了一下便已經不再想要知道,她只睫毛輕輕眨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
她太過平靜。平靜得簡直讓他心慌。
陸霖晟快要將方向盤的真皮都要攥斷,他極力穩住胸口驟然錯亂的心跳,眸光陰沉,壓抑着心痛低啞問道:“爲什麼這兩天不接我的電話?你一個人,去哪裡了?”
“我還在臨祁。”
江慕水凝視着外面似乎是要陰沉下來的天色,猜測着明天臨祁可能會陰天,輕聲低啞說:“我沒有不接你的電話,只是想着或許你會很忙,我也沒有什麼事情再需要叨擾到你。現在開機,是突然想起我還有些東西在皇庭盛世那個酒店。你退房了嗎?如果退了,裡面的東西我明天回去自己拿,你幫我放在前臺那裡便好。”
陸霖晟心頭淌過一片劇痛,像岩漿淌過,燒得他眼眶都微微紅了。
切齒咬牙,他半晌才艱難鬆開,嘶啞着一字一頓道:“我是你老公。你的東西不必回來拿,你人回來就好,我帶你回銘城。”
老公?
回來?
一起?
這些字眼聽得江慕水心頭微微沉悶,又疑惑,整整兩年來她都沒有從陸霖晟嘴裡聽說過這些話,不明白現在爲什麼就隨隨便便地聽到了,這屬於最最普通人的最最普通的字眼,原來這整整兩年來,她都不配聽到。
到現在她千瘡百孔了,破碎得都要拼不起來,說這些話做什麼?
她愣了愣,只輕聲說:“不用。”
最最簡單的兩個字。
劃開兩個人。
相距千里萬里。
陸霖晟覺得整個胸腔都快要焚燒起來,他在後視鏡裡看到自己眼裡滿是血絲,他繼續強勢霸道地說道:“不,你回來。我拿着你的東西在這裡等你,不要拒絕,江慕水,我來帶你回去。”
有些人的好,你討的時候他不給。
你不想要了。
他卻伸過來。
江慕水現在看陸霖晟,就像洪水猛獸。
“那麼我過了今晚再過去吧,如果陸氏公司那邊需要你,你今晚便走,留下行李在前臺給我即可。我的什麼東西都不要緊,還請麻煩幫我把電腦和卷宗保存好,謝謝你。”
謝謝你。
她對他說謝謝你。
陸霖晟不知怎麼了,突然想起幾天前的晚上她來參加沐喬喬的婚禮之前,在車上笑着對他說,“麻煩陸先生明天一定把戲做真做好,辛苦你了!!”
她的感謝,是淬鍊得爐火純青的毒藥,他喝了一口,就痛不可遏。
“好。”
掛了電話之後,陸霖晟不知多久才緩過神來,他趴在方向盤上,覺得心臟病都要犯了,心理上的劇痛不知怎麼就幻化成生理上的痛,他胸口發悶,痛到快要喘不過氣來。
但好歹是聯繫上她了。
不過。
這兩天她究竟是在哪裡呢?
她是怎麼度過的?跟誰在一起?她真的……是自己一個人嗎??
……
江慕水在外面定了定神,才推門進來。
進來之後,除了神色之間微微有些異樣之外,一切如常。
笑容也一樣。
跟老同學聊到將近夜裡十一點,老同學的老婆那邊打電話來催,兩個人才意猶未盡留了其他的聯繫方式,分開來了。
江慕水乖巧地跟着殷千城後面,看他們兩個人在門口分別。
那位開車來接他老同學的老婆,透着一股成熟的美麗,朝他們璀璨一笑,緊緊摟住自己老公的胳膊,將稍微有些喝醉的他放在副駕駛座上,一路嬉笑着跟老同學一起走遠了。
殷千城手握着欄杆,默默看着那一幕。
“明早我也會回銘城,你怎麼安排?”他輕聲問道。
江慕水僵硬了一下。
有些冷,她小手攏上自己的胳膊,說:“那就明早送我到皇庭盛世那邊吧?剩下的事情,就應該麻煩不到你了,這兩天,真的很謝謝。”
殷千城能猜得到她的安排是什麼。
就算再沒良心的人,發生婚禮上那種事,也不會抽身就走,所以陸霖晟明天一定會是在酒店等她的。她還是決定回去,跟陸霖晟一起回銘城。
兩個人逃避了兩天,這問題卻還是瞬間將兩人拋上風口浪尖。
誰也不想破壞這種氛圍的。
可沒有辦法。
明天就要分別。
“對婚禮上的事你到底怎麼看?現在,能說了嗎?”他突然沉聲問道。
終於要說起這個問題了。
江慕水也緩步走到他旁邊,雙手握住冰冷的欄杆,看着川流不息的馬路說:“我父母去世那年我才18歲,剛剛考上大學,那時候天都塌了,只覺得失去他們之後再也不會有人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愛我,不是我悲觀,是真的,血緣親情無可替代!”
“我那時候起就告訴自己,以後,不要再矯情,不要再任性,全世界都不是你媽,沒有必要容忍放縱你,遇到事情忍着一點,就算有人傷害你,記得也不要太小家子氣,要心胸開闊,要相信後天的感情都是付出一分,收穫一分,急不來。”
她那時候簡直就是退後一萬步在想未來,在把自己低進塵埃裡。
也因此,才能在陸家忍受那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