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邁斯的聲音有些顫抖,儘管他對這場戰鬥的瞭解,也是從先王口中聽說的,可戰鬥慘烈的場面,還是令他心有餘悸。
國王陛下轉過身,看着銀翼略顯激動的說道,“你想一想,當時的戰場是在空曠的洞穴裡,雙方都沒有回頭路,一旦潰敗下來,整個隊伍將被敵人瘋狂的掩殺,我們高山王國也可能因此被毀滅。我們是這樣,敵人同樣如此,所以就變成了一場不死不休的戰鬥,只有將敵人殺光,一切纔算結束。”
“我們。。。我們贏了?”銀翼的聲音也低沉了下來,不在有剛纔急切想知道結果的興奮。
金邁斯深吸了口氣,“是的!最後我們和灼日教廷的戰士,在巨龍的配合下將成千上萬的怪物全部殺死。但我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礦洞裡屍骸成山,血流成河,甚至很多屍體,被雙方前仆後繼的人踩成了肉泥!不知道多少勇士就這樣永遠被埋葬在這百米深的礦洞中。那場大戰,我父親說,慘烈的程度好多年以後,他都不敢去回憶,整個壁壘之城瀰漫的血腥味過了好久都沒有消散。”
“那後來呢?敵人殺光了,可洞口還在,難道就沒有怪物從裡面再跑出來嗎?”銀翼沉默了許久才問道。
“剩下的勇士們來到了散發着紅色光芒的洞口。見洞內好像虛空幻境一樣,充實着濃密的紅色瘴氣,裡面隱約還能聽見怪物的咆哮。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羣新的怪物衝出來攻擊我們。休伊特閣下駕着巨龍衝入洞口,用龍息將怪物抵擋住,可這些怪物好像數不盡殺不完,只要洞口還在,它們就會不顧一切的衝出來。
最後,聯軍找來一塊剛好能堵住洞口的岩石,把這個洞口封死。但即便堅固的岩石,如果不能與周圍的巖壁合爲一體,也很容易被撞開。”
說到這,金邁斯轉身問銀翼,“如果是你,你會用什麼辦法將岩石與洞口融合?”
高山人在這方面都是大師,銀翼也一樣,毫不遲疑的回答道,“將岩石和洞壁的連接處融化,等再冷卻後,自然會與洞口融合。”
金邁斯點頭認可了銀翼的方法,“你說的沒錯,聯軍也想到了這個辦法,可當時情況緊急,始終有怪物不斷衝擊的情況下,如何才能做得到?”
面對這樣的問題,銀翼一時也回答不上來。的確,任何工程都要在不被打擾的情況下完成,即便再巧奪天工的大師,也不能一邊戰鬥一邊施工。
金邁斯見銀翼沉默,也不再爲難他,淡然一笑,自圓其說“當時的情況特別緊急,時間拖得越久,就會有越多的怪物衝出來,我們面臨的死傷就越加慘烈。情急之下,休伊特駕乘着毀滅系巨龍,用巨龍龐大的身軀牢牢的把岩石頂在了洞口,並命令巨龍向岩石上噴出烈焰龍息。”
“什麼?”銀翼聽聞不由得驚愕。“這樣的話,這麼近的距離,休伊特和巨龍也會被龍息吞沒,活活燒死啊?”
金邁斯哽咽了,過了好久,才淡淡的說道,“你說的沒錯。毀滅系巨龍對高溫有一定抗性,加上強勁的體魄,生死尚且難說,人類在龍息面前,灰飛煙滅簡直就在一瞬間。
所以,休伊特閣下做出這個決定,就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巨龍與騎士生死不棄,這就是騎士精神。”
金邁斯停頓了好久,才堅持把最後的故事講完,“結果不用我說你也該猜到,極度高溫的龍息噴出的一瞬間,休伊特就被燒死在了龍背上,巨龍堅持道了最後,把岩石周圍融化,才停止了龍息。但渾身的鱗片和皮肉被完全燒焦,整個身體幾乎烙印在岩石上。”
這樣可歌可泣的故事,沒人聽後不會爲之動容,銀翼這樣鐵打的漢子,也不例外,眼角閃身着對前輩英烈敬畏的淚光,“巨龍。。。死了嗎?”
“我父王說,當他趕到的時候,大家剛把巨龍從冷卻的岩石上分開,整個身體幾乎已經沒有了皮肉,只剩下骨骼和內臟。這樣的傷害,任何生物都活不成,可巨龍依靠強大的體魄,堅強的意志,硬是挺了過來,心臟在跳動,並有微弱的呼吸。當即,我父王做了一個他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用我們國家極其稀有的黑韌筋鐵礦,爲巨龍打造一副全新的皮膚。當然,這樣也會讓巨龍再次承受痛苦。”
黑韌筋鐵礦是高山王國十分稀有的一種礦產,特點是不僅異常堅固,而且有一定的韌性,因爲數量很少,之前只用來給國王打造護甲的材料。
銀翼原本暗淡的眼神出現了亮光,因爲他看到了一絲希望,好像自己也在這一刻重獲新生。“我們成功了?”
金邁斯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沒錯,我們傾舉國之力,找來了所有頂尖的鍛造大師,沒日沒夜的趕工,在工程進行到第七天時,已經完成了八成,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巨龍卻沒能堅持住,停止了呼吸。所有人都感到無比惋惜的時候,我父王還是堅持要把這幅鐵甲建造完成,即便救不活巨龍,就當爲它留一副全屍。
沒想到的是,在我們的堅持下,奇蹟真的出現了,完工後的第二天,巨龍竟然又活了過來。有了這身全新的皮囊,它也被賦予了新的生命。”
銀翼此時已經激動不已,握緊拳頭,心中暗自叫好。“陛下,這頭巨龍現在在哪?有了我們高山王國的黑韌筋鐵礦,它會比以前更加強大,我真想現在就去看看這頭千古第一鋼鐵巨龍。”
沒想到金邁斯卻無奈的搖了搖頭,“復活是復活了,可它始終不願意離開洞穴。有人猜測它是在守候死去的休伊特,也有人覺得因爲這幅鋼鐵之軀,它無法重新融入龍類中,還有人認爲它是在報答高山人的救命之恩,繼續守護這個洞穴。總之,幾十年來,巨龍未曾踏出這個洞穴一步。爲此,我們還在山洞中修建了一座休伊特的雕像,一來陪伴巨龍,二來也是爲了紀念這位拯救我們高山人的偉大英雄。”
銀翼聽後略感惋惜,“龍的價值在於翱翔於九天,如果就守在洞裡,豈不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太可惜了,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讓它重新振作起來嗎?”
“想讓巨龍離開,唯一的辦法就是它能重新接受一位騎士。只可惜,這麼多年來高山王國派出過很多勇士去嘗試走近巨龍,想成爲它的新主人,但都沒有成功。漸漸的,大家也放棄了這個想法。”
銀翼剛剛被感人至深的故事吸引,一時間忘記了金邁斯最初提到,讓自己接受鋼鐵巨龍挑戰的事,此時才反應過來,連忙問金邁斯,“陛下,您剛纔說讓我接受鋼鐵巨龍的挑戰,難道是希望我能成爲它的新主人?”
金邁斯肯定的點了點頭,“沒錯!”
銀翼卻有些遲疑了,並不是他不想,而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成爲龍騎士,是每一個戰士的夢想,何況還是這樣一頭品格高尚,有着強悍戰力,一身銅皮鐵骨的鋼鐵巨龍。
“幾十年都沒人能成功,您爲什麼認爲我可以?”
金邁斯邁着穩健的步伐走向銀翼,眼神異常堅定,“你爺爺當年與休伊特閣下並肩戰鬥,還參與了之後爲巨龍打造鋼鐵之軀的工程。在你父親很小的時候,你爺爺就經常帶着他去看望這頭巨龍。等你父親長大了,自然與巨龍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你父親爲了救我父王而死,也許他已經成功了。你小的時候,你父親也經常抱着你下礦洞看鋼鐵巨龍,那時候你年紀太小,一定記不得了。”
稍作停頓,金邁斯繼續說道,“巨龍是極有靈性的生物,我相信它對你們一家人的感情一定比其他人更加深厚,你們身上流淌着同樣的血,小的時候你父親又帶你見過它,憑藉巨龍的智慧和人類無法理解的感知能力,你去一定比別人成功的機率更高。相信我,去嘗試一下,它一定會成爲你最好的搭檔。”
銀翼聽完金邁斯的話,臉上也多了一份自信,“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要去看看它,我想這也是我父親希望的。”
金邁斯欣慰的點了點頭,拍了拍銀翼的肩膀,隨即便親自帶着銀翼趕奔鋼鐵巨龍所在的洞穴。
一路上,銀翼的心情無比複雜,有被這段故事的感動,有對巨龍的敬畏,也有可能即將成爲龍騎士的忐忑和激動,還有對父輩們的緬懷之情。
銀翼跟着金邁斯乘坐軌道車行駛了半個時辰,一直到鐵軌的盡頭。這是壁壘之城最西部一個相對偏僻的邊緣區域,除了嚴陣以待,全副武裝的戰士,看不到一個平民。
雖然過去了很多年,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記得當年的那場戰役,也很少有人記得這裡還生活着一頭鋼鐵巨龍,但這一帶依然是嚴禁外人進入的禁區,即便是銀翼,也從未來過這裡。
有國王陛下親自引路,自然暢通無阻,銀翼緊跟在金邁斯身後來到洞口處,金邁斯轉身看着銀翼說道,“你自己下去吧,它現在已經不習慣被人打擾,我就不下去了,在這等你的好消息。”
銀翼點了點頭,隻身一人朝礦洞中走去。
洞內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黑暗,兩側的石壁裝上了很多火把。
來到最底層,眼前的洞穴跟金邁斯形容的基本一樣,上萬平米的巨大空間,足以容納數萬人。最深處趴着一頭體型龐大的巨龍。由於燈光昏暗,看不清身上的鐵甲,乍一看去,好像是一頭黑龍。
銀翼放緩了腳步,慢慢向巨龍走去。靠近後,他首先發現的是洞穴的角落裡,有一個人形石雕,大小跟人類相同。那人手持長槍,腰挎寶劍,看起來威風凜凜,目光炯炯有神。高山人高超的技術,把這座石雕刻畫的栩栩如生,甚至能感受到他臉上還留存的英武之氣和大義凜然。不用問,這一定就是休伊特的雕像。
銀翼走上前去,先向休伊特前輩的雕像恭恭敬敬的行了騎士禮。隨後才轉過身,看向沉睡的鋼鐵巨龍。
巨龍,即便是在沉睡中,渾身散發的氣息也會人極強的壓迫感,何況是一頭有着銅皮鐵骨的鋼鐵巨龍。
它的體型格外龐大,光是趴在地上的龍頭,就比銀翼還高。毀滅系巨龍中,能有這樣大的身軀,實屬罕見。當然,這也跟它渾身的鐵甲有關。鋼鐵的外衣,一定是比天生的鱗甲更加厚重。
銀翼沒有叫醒它,而是靜靜的席地而坐,就這樣默默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