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昭看我兩手血紅的在一個男人身上折騰,哇哇一口當時就吐了。
“你早晨吃的全是點心和肉啊?”我回頭得意的朝着她笑。這種結果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想當年我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場景也是哇哇大吐,吐完了陳萬生在旁邊冷冷的說:“以後來看我切胳膊切腿別吃東西,看完了再吃。”轉過身去不懷好意的笑,我看見他偷偷抽動的肩膀了。
笑完手起刀落,從那男人身上切下一塊流着膿血的肉,啪丟在我的眼前,濺起的血點子立時污了我月白色的繡花鞋。
我嚇得後退一步,繼續大吐,腹中空空,幾乎讓我連膽汁也吐出來。
令人難忘的第一天,搬到陳萬生醫閣住的第一天。
我們的早課依舊,只是那黑口黑麪的尉遲對我倒不再揮鞭子了,我努力做到最好,他對我也就沒有了揮鞭子的理由。
杜若早就跟着姑姑了,我們的早課晚課跟她沒關係。
偶爾一次在走廊遇到,她也是昂着頭,眼都不斜一下,風擺楊柳的走了,好似我們從來不認識一般。聽說現在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不知凡幾,姑姑的真傳,她是學了個十足十。
倒是梅昭有次捱了鞭子,我帶她到醫閣上藥,她四下羨慕的看了看:“果然是好地方,不怪到陳萬生踢杜若出門,收你進門,她那麼恨你!”
我端出一盤點心給她吃,自己小心的嚥了下口水在一旁看着她吃,看她吃完了高高興興的走了。
苦命的我啊,雖然陳萬生切胳膊切腿兒的活兒不多,但也不少,
我不吃是怕呆會兒再吐。運動了一個早上,我是滴水未進啊!
雲霄宮少說也有一兩千徒衆,江湖中人總免不了打打殺殺,我還真懷疑有一天白默心血來潮想要檢閱自己的下屬,結果發現缺胳膊少腿者衆!
當然,那個責任跟我沒關係。
或者是陳萬生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他最近迷上了換臉,即把張三的臉換給李四,再把趙二的臉換給王二麻子。
最初他只給毀了容的換,但打架者衆,要臉者更多,打架毀容的就少之又少了。很多人寧願斷胳膊斷腿都要面子。一日陳萬生給一人縫合打傷的內臟,縫完了那個倒黴的傢伙還沒有醒,他一時手癢,就把人家好好的臉給揭下來,換了一個極醜的臉。
倒不是他故意的,當時手頭只有那一個極醜的臉面。
那天的麻藥是我下的,一時過量,而我的鬼手師傅又一時技癢,這才造就了雲宵宮最醜的人!
雲宵宮中的人向來男俊女美,江湖中人無人不知。
這傢伙醒來一看自己那醜得嚇人的臉,一時氣憤,拿起陳萬生的手術刀,差點殺了他,當時多虧我替他抵擋了一陣子。
自此之後陳萬生纔算對我和顏悅色。
他這一生只長於醫術,使毒和解毒,無暇分心再學武,但云宵宮諸人都不大敢得罪他,人在江湖飄,說不準那天就挨刀!
挨刀也就算了,自己也可救治,但萬一中了毒,還得陳萬生!
誰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呢?
我剛來的時候確實和陳萬生不和。
有好多次他配好了藥不知療效就直接要給人吃,我勸他養幾隻動物來試試,他不肯,有時候醫得半死不活的,我們就在醫閣大吵,吵得醫閣的僕人只要聽到我們吵起來,早就四散逃逸了。
本來我還對他出於尊重,還有一層,考慮到他的可怕,打定主意叫他一聲師傅的,後來見他如此草菅人命,便把那尊重的心腸收了起來,相互看不順眼便吵起來了!他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有時候被我氣得跳腳,我就在旁邊拍着手兒笑,他跳得越兇我笑得越開心!
有次正笑得開心,肚子一通亂響,那是餓的狠了,他倒不跳了,把我上下打量一番,下個定語:“醜丫頭!”不解恨,再補一句:“餓死你!”然後得意的笑了。
並非我不怕死,他給我下了幾次毒,結果我輕易的就解開了,對他的恐懼之心就淡了,看吧,都是吹的,傳說中的不過如此嘛!
估計剛開始他把我當做個撿來的金疙瘩,後來發現我是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所以纔不遺餘力的折磨我,有時半夜起來上廁所也會順便過來關照我一下,給我窗戶裡吹點小毒之類的。
我就連睡覺也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這時候才知道江湖人稱他“鬼手毒醫”。
不過我們之間的爭吵也僅限於學術研討範疇內的,不存在什麼深仇大恨,所以置我於死地的可能,估計他也沒有。
有時候吵累了,他看着我的眼光倒是很溫和,這時候我會很識實務的叫他一聲:“師傅!”
我十三歲的最後一天去上早課,發現我們一起學武的姐姐們只餘九個了,這一年裡陸陸續續就會少人,也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裡,好在,和我最要好的梅昭還在,但她臉色蒼白,心神不定,問她卻又什麼都不說。
尉遲謹依舊是個冷心冷面的石頭,陸續少了這麼多弟子,他也不作一聲,而少了的那些人,估計我是再也沒機會見她們一面了。
到我十四歲的第三天了,我依然不能開懷。
我的鬼手師傅見我悶悶不樂了好幾天,那幾天破例沒有讓我見什麼血腥的場面,只是讓我去整理藥草。
到了第四天晚上,他讓我早早的睡了。
臨睡之前,我偷偷喝了點碧金沙。
這是他配的一種提神醒腦的藥,色呈翠碧,陽光下卻浮動金光,用來給命懸一線的人提氣的,我卻常常偷偷拿來當零食喝。
那夜我本來是睡得很沉的,後來做了一個惡夢,夢見我的冉修師傅頭髮全白了,到處在找我,我到他面前走過,他卻不認識我,我撲上去欣喜的叫:“師傅,師傅……”
身後飄過一個白影,白默幽幽的笑:“天星,你是我們魔教的人了,自入魔教,便不爲白道所齒,你還想回去嗎?“
冉修師傅一聽,一把推開我:“你走吧,我沒有這樣的弟子!“
我既爲他的白髮所悲,又爲他對我的絕情而傷心,當下不顧一切的哭了起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窒,便從惡夢中醒來了。
睜開眼的一瞬,眼前是把明晃晃的刀,窗外月光發白,刀尖發寒,而那柄刀,我無比熟悉:是鬼手師傅的手術刀!
鬼手師傅的臉近在咫尺,臉上的表情背光,看不分明,但他聲音暗啞,道:“天星,我替你換一張漂亮一點的臉,好不好?”
四肢俱麻,頭腦卻是清醒的,我急的大哭,這是比惡夢更可怕的夢啊,“師傅,師傅啊,我不想更漂亮了,我不要換臉啊……”
那一刻,心中涌起的念頭竟然是:“假如我換了臉,就算師傅找白了頭髮,我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會認得我了……”
但我的苦苦哀求並不能改變他的主意,眼看着那把刀越來越近,刀仞冰涼,就貼在了我的左臉頰上了,惡夢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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