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柯邊開車邊說:“小花兒來上海了,約了去吃烤肉自助餐,衣服你收着,過幾天我要參加一個酒會,要求攜伴出席的。”
小冬並沒有他預料的那麼興奮,只是淡淡地放下了衣服,又淡淡地說了哦。
葉柯轉頭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轉回頭去看着前方,小冬眼裡的那抹哀愁,始終沒有消失,一直都在。
其實,那個吻只是一個導火線而已,唐佳卉成爲她心中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他念念不忘的人,是她的心中刺,即便沒有那個吻。
“以後別送東西給我了,我要的話會自己買的。”小冬下了車就把洋裝放在了車上,她並沒有多喜歡。
這種昂貴的洋裝,更加適合唐佳卉,而不是她。
再一次見到小冬,花樣敏銳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出來她有心事,“葉總裁,你沒照顧好小冬啊,一點都沒把她養胖。”聰慧如蘭的女子,不會去揭人傷疤,會選擇一種更好的試探方式。
葉柯尷尬地笑了笑,伸手過去攬着小冬的腰,“是啊,她怎麼吃都不胖,還跑去打工,更瘦了。”
小冬倏地站起來,“小花兒,姐姐帶你去拿肉肉好不好?”
小花兒奶聲奶氣說:“好啊。”
葉柯更加尷尬了,臉色有點難看,他的笑容看着都是僵硬的。
大家都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得出小冬這是故意在躲開葉柯。傅中只是隱約知道這兩口子鬧彆扭,殊不知鬧得還挺厲害,小冬膽子不小,都敢不給葉柯面子,“總裁,你們倆真沒事吧?”
“小孩子鬧脾氣而已,沒事沒事。”葉柯還是死要面子嘴硬。
花樣又說:“是不是你太招桃花,把小冬惹怒了?”
葉柯愣了一下,他的表情已經默認了,一旁的傅中笑笑說:“吼吼,到底還是女人瞭解女人啊。”
“有些人常常把笑容掛在嘴邊,原以爲沒有人會發現她內心的傷痛,殊不知她偶爾的發呆和嘆氣,早已出賣了她。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以爲自己隱藏得很好,其實身邊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只要沒有人去揭破她,她會一直都認爲自己掩飾得很好。”
“人生如戲,上帝是導演,沒有人能逃出這場戲,那就努力演,爭取拿個奧斯卡。可是小冬還年輕,單純,簡單,她的演技不好,她連奧斯卡獎盃都摸不到。”
葉柯若有所思,聽着花樣這一席話,他突然想到葉洋說的——小冬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快樂。
呵,真是諷刺,連葉洋都能看穿小冬的心思,可是作爲丈夫的他卻不知道。
重遇唐佳卉那天,正好他去接小冬回家,從那一天開始,小冬心裡就忌憚着唐佳卉,她不安她焦慮她茫然,全都是因爲他的眼睛裡,還有唐佳卉的影子。
說實話,葉柯的演技也不怎麼樣,不然就不會被小冬輕易發現他心底還藏着唐佳卉,小冬也不會只因爲一個吻而決定要離開他,她並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這一頓自助餐,小冬吃了好多烤肉,幾天都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在小花兒童言無忌的言語中,她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葉柯看得入迷,幸好小丫頭答應給他判死緩。
某些事情的發生,產生的細微變化不在表面,肉眼觀察是看不出來的,因爲變化發生在內心。
當葉柯興致勃勃地提出,“傅中,不如你帶花樣和小花兒跟我們一起去三亞吧,費用我包了。”
傅中高興地應着,但還是不及小冬來得快,她說:“你們去吧,我不去了,我已經把假消了。”
一句話令大家冷場,葉柯面子上掛不住,又不好發作,小丫頭開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回家的車上,小冬略顯疲憊,車裡安靜得很,葉柯開了音樂,輕柔的音樂令小冬頻頻打瞌睡,最後乾脆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紅燈停下,葉柯轉過頭看着她睡着的側臉,不禁皺起了眉頭,他不禁要問:丫頭,我們怎麼了?彷彿甜蜜幸福還是上一秒的事情,可一轉眼,你卻變得陌生而又冷靜,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擁有以前那種燦爛純真的笑容?
紅燈轉變成爲綠燈,車子緩緩啓動,葉柯默默地伸過手去,伸過去抓住小冬的手,他有些擔心,他怕自己抓不住她,她是那麼年輕,那麼好動,她人生的精彩篇章還沒有真正開始。
小冬閉着眼睛,原本平穩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在葉柯的手觸碰到她的時候,她就醒了。如果說她以前是包子,那麼現在就是刺蝟,她豎起渾身的刺只是爲了自己不受傷害。
一大早,小冬就起牀了,她在餐廳打工的時段是中午11點到晚上7點這八個小時,她平常都是睡到九點多才起牀的,而今天才七點。
葉柯正吃着早餐,一個俊男人穿着整齊的西裝襯衫,坐在餐桌前吃着麪包牛奶,那是一副相當優質的畫面,“這麼早啊,去跑步?”
小冬喝了一口牛奶,淡淡地說:“不是,我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教一個小學二年級的學生英語。”她特意解釋了一下。
葉柯詫異地一挑眉毛,“這麼勤奮啊,也好,順便把你自己的英語學學好。”他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奚落她,若是平常,他只會說:就憑你那蹩腳的英語,別把人家小孩教壞了。
小冬一笑,又說:“嗯,晚上我回來晚一點,你不用等我。”
“怎麼?”葉柯的不悅已經由心裡反應在了臉上。
“我晚上教人打網球,十點才結束,到家應該很晚了。”
“啪”的一聲,葉柯將牛奶杯子重重地放在餐桌上,他不笑的時候,剛毅的臉總是特別的嚴肅,“你找這麼多工作幹什麼?”找了才告訴我,先斬後奏啊。
小冬已經對他的這種嚴肅習慣了,也免疫了,“不想白白浪費了暑假,多做一點事情總比沒事做要好。”其實她心裡是打着小算盤的,如果跟葉柯分開,她需要自己賺錢養活自己,還有母親,她等不了畢業。
葉柯有些心慌,他心慌於小冬的成長,看小冬一本正經的樣子,她並不是三分鐘熱度玩玩的。
“你……”
“你別干涉我任何事情,你答應過我的。”
小冬一句話便堵住了葉柯,葉柯心裡很不是滋味,一來是擔心小冬的身體吃不消,她這麼拼命令他擔憂,二來,男人總是習慣於掌控着主導權,而他現在卻掌控不了她,他很討厭現在這種感覺,可是偏偏是他自己將自己陷進這種處境的。
小冬吃完早餐,收拾了自己的餐具,然後就例行公事一般說了句,“我走了。”
門被關上了,葉柯捏緊了手裡的杯子狠狠地砸向了牆面,“咣噹”一聲,玻璃杯破裂,碎渣又“嘩啦啦”地碎了一地,彈得到處都是。
客廳裡面電話鈴聲響起,葉柯不想接,但電話死纏着一直響。
“喂,媽,一大早的你又有什麼事情?”
溫美若真是委屈,一大清早關心一下兒子,還沒開口說話呢,就被兒子嫌棄了,唉,兒大不隨娘,她也看開了,“葉柯,不是讓你們去三亞之前回家一趟麼,怎麼還不來?你們什麼時候走?”老爺子整天記掛着,她也記掛着。
哪壺不開提哪壺,葉柯更暴躁了,“三亞不去了。”
“不去也該回來吃飯啊,回家都要求着你們。”
“行了行了,我心裡有數,過段時間吧,現在太忙了,掛了!”
電話那頭溫美若還在說什麼,但葉柯已經聽不下去了,他不想又拿母親當出氣筒。
可是,鈴聲又想起,是他的,屏幕上顯示是唐佳卉,他猶豫着要不要接。
鈴聲響了很久,斷了,又響起第二遍。
葉柯最終還是接了起來,“喂,佳卉。”
“葉柯,剛起牀吧?聽你聲音怪怪的。”唐佳卉的聲音聽起來很清亮,“小冬還在睡覺吧?不好意思吵醒你們了。”
葉柯淡定不已,“沒,你有事?”
“沒特別的事,那天聽你說小冬鬧脾氣,現在沒事了吧?”
“沒事了,謝謝關心。”
“謝什麼啊,你們要是因爲我鬧得不開心,我會很過意不去的,她還是我的學生,我不想她誤會什麼。”
“我們真的沒事,佳卉,我趕着去公司,你若沒有其他事,我就掛了。”
“好,再見。”
“再見。”
簡單的一句再見,結束了他們之間的談話,面對唐佳卉,葉柯心裡平靜得很。
忘記一個人,並非不再想起,而是偶爾想起,心中卻不再有波瀾。真正的忘記,是不需要努力的。
每個人的電話本里,都會有那麼一個你永遠不會打,也永遠不會刪的號碼;每個人的心裡,都會有那麼一個你永遠不會提,也永遠不會忘的人。
葉柯心裡很明白,除了唐佳卉剛回來的那段時間他有些迷惘之外,現在已經很坦然了,他以爲永遠忘不掉的人,其實早就在他的心裡漸漸模糊了。時間是治療傷口最好的良藥,時間的厲害程度在於,它可以在撫平傷痛的同時,教會你不再執着。
看到唐佳卉出車禍,只要是朋友,誰都會盡自己所能去幫助的,這無關過去是否相愛,是他自己心虛了;唐佳卉吻着他的時候,他沒有推開,可是,他心裡想着的是小冬。
在感情上,他是一個有潔癖的人,他發現,這種事情並不是對任何人做可以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