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二回皓月的目標
騎着戰馬走在大隊前方的焚皇,還沒有臨近北陸關就感受到了那股迎面吹來的寒風,寒風迎面襲來,從鎧甲的縫隙中穿過去讓他渾身上下都充斥着涼意。北陸的寒風果然和納昆不一樣,焚皇有了些笑意,可再擡頭看向北陸關的天空時,原本臉上還存在的一絲笑意徹底消失了。這樣的天空他也曾見過,和多年前自己登基前前往鷹堡時看到的完全一樣——血腥的顏‘色’刷滿了整個天空。
那也是死亡的顏‘色’。祭司代代相傳的預言中,有大災難發生時,天空都會呈現出血紅。
北陸關的大災難是剛開始還是已經結束了?
聯盟軍的失敗,在看到那災難天空之前還是焚皇心中的一個願望,可他並沒有意識到,天下人早已將納昆軍看做了聯盟軍中的一部分,如果說聯盟軍失敗了,那也必定代表着虎賁騎的失敗。
在東陸這片土地上,三歲孩子都聽說過那個兄弟齊心的故事。一家老人在彌留之際將自己的三個兒子叫到‘牀’前來,讓他們每人手拿一跟筷子折斷,三兄弟都很輕鬆將筷子給折斷。隨後老人又拿出被綁在一起的三根筷子,要求三兄弟試試可否能折斷,這次兄弟三人‘花’費了不少力氣都沒有辦法將綁在一起的筷子給折斷。老人說:看,這就是兄弟的力量,一定要團結。
兄弟齊心,其力斷金。
多年前天義帝也曾向自己的五個兒子說過相同的話,不管是皇室還是普通的百姓,從本質上對下一代的教育都是相同的,即便是自己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缺點,不願意去更正,但都不想自己的兒子會繼承自己不好的地方。可那次天義帝的教育卻因爲天生神力的盧成寺而徹底失敗,在將五根綁在一起的筷子遞到他跟前後,他很輕鬆將那些筷子折斷,扔在地上,冷冷地看了自己父親一眼,然後揚長而去。
“我一直不相信那個故事。”盧成寺對身邊的北落說,“誰都不知道,其實故事中那個老頭兒只是個貧窮沒有權勢的可憐人,如果這個老頭兒是一個富甲一方的地主,你認爲即便是他講出了這個故事,告訴了自己兒子這些道理,他雙眼一閉,那三個兒子就不會因爲爭奪家產而大打出手了嗎?”
北落點點頭,盧成寺所說的確有理,因爲在不同的背景下,相同的人都會產生不同的想法,這纔是事實,這纔是真相。
“他可能不是一個好皇帝,但確實是個好父親,至少他五個兒子中,有兩個還活着。”盧成寺說,北落以爲他只是嘲諷,擡眼看去,盧成寺的臉上掛着嚴肅。
“活着……”北落喃喃道,這兩個字對‘亂’世中每一個人來說都是那麼重要,幾乎成爲了奢望。
盧成寺深吸一口氣,拿過旁邊旗手的那支納昆軍旗,高高揚起說:“父親,如果你在天有靈,請保佑盧成夢那小子好好的活着吧”
說完,盧成寺拍馬向北陸關方向疾奔而去,北落揮手讓親衛跟上,自己則命令兩側的騎兵大隊快速變換隊形,趕追盧成寺,以免這個御駕親征的皇帝出了什麼意外,似乎從‘亂’世之後,北落這名將軍就變成了這個皇帝的貼身保姆。不過此時的北落反倒是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這個盧成家的人,至少還沒有殘忍到一定要將自己的弟弟盧成夢置於死地。
北落站在路邊,看着整齊列隊向前疾奔的虎賁騎的身影,自言自語道:“好好活着,我們還要回納昆呢。”
可焚皇和北落,根本沒有想到,在此時此地的納昆與北陸的邊境上,皓月國的大軍已經‘逼’近,爲首的正是大家都以爲在北陸關下親自督戰的軒竹斐
中午,聯盟軍開飯的時間剛到,遠處皓月國大軍的陣地上就傳來陣陣炮聲。早已對炮聲麻木的聯盟軍士兵根本沒有當一回事,甚至有人都懶得回頭去看,三五成羣就向放飯的地方走去,對於他們來說,如今吃飯已經變得比敵人的奇襲還要重要,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陣陣的炮聲,是皓月國大軍蜂擁而至的訊號。
皓月國大軍陣中,放下千里鏡的嶽翎炎,皺起眉頭,高舉雙手試了下風向,如果預估的沒有錯,這個季節從北陸吹來的寒風會徑直向對面的聯盟軍陣營中襲去,而先前那幾十發炮彈中魂合着磨成粉狀的烏頭等毒‘藥’,陣風吹過,對方軍士立即就會倒地大片。
嶽翎炎在等待,等待着毒‘藥’過後聯盟軍營地中的慌‘亂’,也等待着納昆軍的進攻。
一切都在軒竹斐的計算之中,他熟讀那整整一船艙的關於東陸的史書資料,加之各方勢力副將以上級別人員的名冊,就是爲了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錯。
知己知彼,軒竹斐從不將這句話掛在嘴上,而是刻在心裡。
“聯盟軍徹底輸了,納昆軍趕來也僅僅只能夠保全聯盟軍的平安撤退。”宋先站到嶽翎炎身邊來,看着遠方炮彈落地後炸開騰起的那青黑‘色’的煙霧,煙霧正順着風向聯盟軍陣營中飄去,速度非常緩慢,就像死神的鐮刀一樣伸向前方,準備收割生命。
嶽翎炎根本不擡眼去看宋先,只是說:“我勸你還是回營帳內呆着,這場戰爭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如果早五年有人這樣告訴我,恐怕今天的一切都會被改變。宋先想,略微向後方退了一步,站在與嶽翎炎一步之遙的地方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廖荒死後,宋先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父親宋一方還活着,活到皓月國大軍入侵的那一天,他會做什麼決定?而如果宋一方活到了今天,他是在建州城繼續做自己的土皇帝,還是真正的坐上了龍途京城那把黃金龍椅,坐擁天下,俯視衆生?
這只是個不存在的幻想,之所以有這個幻想,僅僅是宋先內心中渴望宋家的完整。自己投降了皓月國大軍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東陸,若是姐姐宋忘顏和哥哥宋離知道了,會如何看待自己?
一定會將自己逐出家‘門’,甚至剝奪自己姓宋的權力。
“將軍,東陸軍中已經有人中毒了你看”一名旗本衛舉着千里鏡指着遠方。
嶽翎炎從千里鏡中看到,在聯盟軍瞭望塔上,率先染毒的軍士已經紛紛倒地,有些抱着自己的頭,有些則是掐住自己的脖子,臉‘色’發青,口吐白沫。
“將軍準備進攻?”旗本衛很‘激’動,他們也期待着能夠一舉殲滅東陸軍隊,徹底獲得這場戰爭的勝利,然後再也沒有戰爭,可這僅僅只是戰爭的一個過程,一個小小的‘插’曲,東陸之大,超出任何一名皓月國軍士的想象。
嶽翎炎擡手示意後方的軍隊都不要動,只是做了一個手勢讓準備拖動火炮的馬匹準備好,火炮當先,其次是火槍,這兩種東西是皓月國最大的優勢,不能貿然讓輕足兵進攻,兵源的損失得不到補充,不到半年就會被對方給活活耗死。他在等,在等聯盟軍警惕‘性’提高後,發現皓月國軍隊並沒有進攻的跡象,正常情況下都會立刻救治傷員,那纔是真正進攻的時候,在火槍兵的掩護下,拖動火炮前行幾百步就可,然後以火炮攻擊聯盟軍陣營,頃刻之間就可以將來不及躲藏的其他還能戰鬥的聯盟軍軍士折損大半。
同樣,在嶽翎炎身後的宋先舉起千里鏡時,也料到了下一步,可此時宋先心中有一個巨大的疑問:爲何陣前只見鐵甲衛和天啓軍,並沒有看見幾名蜀南軍的軍士?他們到什麼地方去了?
在沒有火槍火炮之前,蜀南軍的羽箭在東陸戰爭上佔了絕對的優勢,不過能親眼見識到蜀南軍箭陣的只是少數,僥倖存活的人只會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個場景——箭雨。
漫天的箭雨,如最烈的暴雨一樣從天而降,刺進在目標範圍內的每一個死物、活物之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逃脫。當年武都城下,逃城的反字軍就是被蜀南軍的箭雨給徹底淹沒,從而導致了最終的恐慌,立刻作鳥獸散,當然那也是基於統領身亡的前提下。
宋先又用千里鏡看向周圍,周圍佈置了皓月的影者部隊,應該沒有可能會遭到偷襲,那蜀南軍會去什麼地方?撤退了?不可能,如果蜀南軍撤退,也應該見不到陣營中的鐵甲衛和天啓軍纔對……
聯盟軍陣營後,大批蓄勢待發的軍隊隱藏在樹林和草叢中。
遠虎靠着一棵大樹,盯着大營中的慘狀,閉上眼將頭扭到了一邊,遠寧看着自己的哥哥,也有些於心不忍,倒是略顯輕鬆的敬衫開口道:“一千死士,換一場戰爭的勝利,我們還是輸了,我已經給屬下下達了死命令,無論如何,打完之後都要將他們的屍首給搶回來厚葬。”
“厚葬?有用嗎?人都死了,要那麼好的墳墓來幹嘛,沒有辦法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悲哀。”遠虎冷笑道。現在聯盟軍大營中那些死士都是三軍中自願出來爲即將到來的勝利犧牲自己的‘性’命,如同演戲一樣,只是真正的戲子是不用付出生命,而他們卻是九死無生。
敬衫握緊了手中的黑皮龍牙刀,同時感覺到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襲來,扭頭望去,卻發現在遠處樹上蹲着的卦衣和天衝兩人正盯着他,不,是盯着他手中的那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