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回溯(二)
“李飛?”來人被陳漢元叫了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洛時人像是被人釘在了地上一樣,一步都挪不動了。
是李飛
是自己同村子一起長大的人
就是這個人害死自己
就是這個人跟宋雪偷/情
就是這個人上輩子被自己當成親兄弟
想到李飛和宋雪最後的嘴臉,洛時人捏着拳頭就想衝上去給李飛一頓揍。不過很快又忍了下來。現在不是末世,宋雪都還沒出現,他憑什麼揍李飛?揍了李飛又能解決什麼問題?
洛時人咬着牙把一口血水硬吞進肚子裡,對陳漢元說:“學長,不管怎麼說,我都十分感激您!過兩天我找機會請您吃飯!要上課了,我先進教室了。”
陳漢元看出他臉色不好,答應下來。
李飛卻看不出洛時人的態度,他一向把自己擺在洛時人“最好兄弟”的位置,又一直看不上陳漢元,總說他在裝樣,現在找到機會可以羞辱陳漢元,就不肯輕易放手,喊道:“站住!陳漢元你TMD的走什麼!”
嘴裡不乾淨的罵罵咧咧,之後越說越難聽,甚至還動起手腳推搡起陳漢元。
洛時人死死的握住拳頭,指甲扣進肉裡滲出一圈血痕,他竟像沒有感覺一樣,只走過去一把推開李飛,冷着臉說:“李飛,你罵誰呢?別TMD沒事找事兒!”
李飛給鎮住了,沒想到一直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傢伙這次會不跟自己一條心。眼裡閃過一絲怨恨,他迅速擺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石頭,你,你怎麼跟我說話呢?我這可是在幫你。”
“我不需要這樣的幫助!”洛時人斬釘截鐵的說。他現在很想吐,李飛這副好哥們兒樣的“我一切都是爲你”的臉孔,他看了十幾年了,現在再看,是真心被噁心到了。
他咬着牙心想,操,你李飛要是真爲我好,會讓我平白無故的得罪陳漢元。得罪了他我還在院裡怎麼混!他心裡恨的要死,面上卻不顯露,只冷冷的說道:“我的事兒,你少管!”
洛時人現在連虛情假意也不想浪費子李飛身上了,敷衍也懶得敷衍,跟陳漢元打個招呼就轉身進教室了。
李飛不肯這樣放洛走時人,一腳踹開階梯教室,站在門口破口大罵:“洛時人,你給我滾出來!爲了個一個虛情假意的小白臉,你就這麼對自己幾十年的兄弟兄弟?”
他這回徹底炸了,面子裡子都丟了,不找回場子心裡受不了。
“TMD,洛時人你是什麼意思?想跟我掰是不是?”……洛時人沒理會,翻開書,準備預習。
“TMD,洛時人,你個孬種,就會跟自己兄弟,窩裡反。有本事你找陳漢元去,你找孫明宇去┉”……洛時人還是沒理他,打開筆記,開始畫重點。
“你個忘恩負義的,也不想想一同從村裡出來,要不是我護着,你早被人欺負的渣兒都不剩了。你今天還跟我講要跟我掰,你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克父克母┉”
李飛感覺自己像只小丑被洛時人耍了,氣大發了,不顧忌的話就都搬了出來,尤其是那些以前的洛時人最忌諱的克父克母的名聲。
操,孫子,洛時人硬生生扯碎了半個本。重生前他最介意的就是這個,就怕這些事兒知道被老師同學。他之所以會一直被李飛拿捏的死死的,也是因爲這個,他怕任何異樣的眼光。
這回洛時人了,不忍衝了出去,一拳頭砸在李飛肚子上,兩個人打了起來。圍觀的同學把整個二樓樓梯拐角的一小塊地方堵了個水泄不通。
是的,洛時人在老家有着剋夫客母的災星名聲。村裡人都說他命硬,因爲他一歲喪母,三歲喪父,五歲祖父母又去了,自己卻獲得好好的。他親叔伯親姨舅都怕惹禍上身,誰也不肯收留他。最後還是當時做小學教師的養父,看他實在可憐自己又沒孩子領養了他。
揹着上克父克母的名聲,洛時人在村子裡一直過得十分艱難。
打小兒村裡人就不讓自家的孩子跟他玩兒,上學了也總被大孩子欺負。養母
情潑辣刁鑽,因爲家裡添了一張吃閒飯的嘴,跟本就容不下他,聽說他命硬克親更是把他當災星,在找到理由就對動手打罵。後來等她自個兒生出兒子,沒了無子的顧忌,就乾脆把洛時人當免費的保姆長工使喚,燒火做飯,帶孩子,餵豬餵雞,不但要包攬所有家務,還必須伺候周到,只要讓她挑出一絲毛病,洛時人當天就不用再想吃飯。
洛時人養父倒是想對他好,但他從沒在婆娘面前硬氣起來。親生兒子就是那女人拿捏他的尚方寶劍,只要他敢爲時人說話,那女人就叫嚷着要欺負老婆,要抱着兒子跳河。他半輩子都因爲沒兒子養老送終,被村裡人指指點點,現在哪捨得了兒子,慢慢的對時人也就淡了下去。
時人小一點的時候不大懂這些,每次捱打就“爸爸”“爸爸”的叫喚,但一直等不來爸爸了,也慢慢懂事兒了,明白自己的身份跟弟弟不一樣,再捱打也都要呀受着,不再期望誰能來幫自己。
這些事情,李飛都一清二楚,他父親跟村長是堂兄弟,他又跟時人一起長大,有些事情甚至比時人更清楚。?他清楚時人的過去,也十分了解洛時重生前那自卑好面子的
格。硬是抓住這個弱點,從小到大每次遇到洛時人不肯順他心意時,就要拿這個來敲打他。
中考時,洛時人不肯答應幫李飛作弊,李飛就說:“洛時人,你TMD忘恩負義!如果不是我幫你隱瞞,你一個克父克母的,班上誰肯理你┉”
高中選班長那會兒,洛時人不肯退出選舉,他當時說的是:“洛時人,你TMD忘恩負義,要不是我幫襯着,你一個克父克母的,怎麼能考得上高中┉”
大一上學期有個傳媒學院的女生看上了洛時人,要交朋友。結果李飛也看上了那姑娘,就逼着洛時人去拒絕人家,自己好趁虛而入。洛時人對那姑娘也有點好感,所以死活不肯,李飛那時也說:“洛時人,TMD忘恩負義,如果不是老子命硬,你一個克父克母┉就你這樣的,還想肖想人家姑娘……”
洛這些事情一出出,一幕幕,洛時人這幾天裡就瞪着眼睛回想,一次次心裡就都跟刀割了一樣。可即使這樣他也要想。他要想清楚,想明白,他沒有強求李飛做朋友,是李飛一直做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貼上來。從小到大自己事事讓他,最後怎麼就變成自己忘恩負義了?自己怎麼就欠了他了呢?怎麼最後就要讓自己用命還呢?
洛時人心裡一直憋了一口氣,他也知道這口氣他要是吐不出下,那最後就要嘔出一口血來。他不願意吐血,所以李飛再叫囂這些事兒時,他衝了上去。
兩個人廝打起來,來上課的學生圍觀過了就趕緊過來拉架。
“別打了!”
“李飛你鬆手!”
“時人,別衝動!”
這些年輕人也都是受過十幾年年唯物主義教育的,聽到什麼剋夫克母的,都很不以爲然。聽李飛罵難聽,又知道了洛時人身世可憐,多少都有些同情洛時人,所以拉的也是偏架。洛時人衝上去了,大家就拉李飛,李飛衝上來了,就有人抱住住李飛,卻鬆着洛時人可勁揍李飛。
李飛當然知道不對,心裡不服,但也沒辦法。最後等洛時人鬧了個黑眼圈,臉上掛了兩大塊青,也給李飛肚子上來了不少下子時,輔導員趕了過來,把洛時人,陳漢元,李飛,還有好一些圍觀的都帶到了輔導員辦公室。
一羣人到了冷冷清清的辦公室,見到了各自的輔導員,心裡的火氣就跟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忽然就滅了,等理智冒出頭來,也開始後悔胡亂參與進來。打架對學生來說絕不是小事情,輕則寫檢討,重則要記過退學。
學生們一般都不願意被輔導員請辦公室的。要知道在大學裡,輔導員們每月都踩着月缺月圓出現,不逢初一十五,不逢重要慶典或者節假日,基本是見不到人的。?如果在非常規時間被你見到了,那要麼就是極好的事兒,要麼就是極壞的了。現在明顯,洛時人他們這是後者。
在場的人都在捉摸如果被輔導員在心理掛了黑號,會有什麼後果。聯想到後評獎學金,選班幹,申請貸款補助,甚至是畢業實習都可能沒自己的份兒,就沒人敢隨便開口說話了。
雖然一羣人擠在十幾平米的辦公室裡,可氣氛卻驟然冷了下去。
洛時人的輔導員叫王光明,是搞數學出身的。因爲想通了自己耗在數學上一輩子也證明不了“哥德巴赫猜想”,就轉投於經濟學的溫暖懷抱,扛起交叉學科的大旗。不過因爲前些年,在數學上耗了太多心血,王光明的頭髮是越見稀少,形成了一個明顯的渤海灣,後來被那愛湊趣的學生給他起個十分貼切的綽號,叫“光明頂”,人稱老光。
老光現在是教授,博士生導師,論文發了數十篇,是院裡“院寶”級人物,本來輔導員這種職位是絕對勞煩不到他的。但是他偏與別人不同,大概是因爲上山下鄉過的原因,又一心教育祖國的花朵,十分關注學生的心理生活健,再加上老婆受不了他的愛崗敬業,兩年前帶着孩子直接把他開除家籍,他從此成再無瑣事牽掛,徹底成爲光棍一枚,更有大把的富裕時間,硬是跑來做了大一新生的班主任。
在場的除了他,還有李飛的輔導員老杜,以及團委書記鄭建國。可另外這兩位無論資歷年齡都差老光許多,所以乾脆也不發話了,看意思是全等老光處理。
洛時人因爲入學時是系裡最高分,所以一直被老光另眼相看,不僅屢屢提被拔,有什麼獎學金補助之類的一直也總能沾上。但顯然今天發生的事情,很讓老光失望。老光可從沒想過自己的得意弟子會捲入打架事件。
“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兒?在教學樓裡打架!都想被開除是不是?!”老光把桌子拍的怦怦直響,他一個手邊青花瓷茶杯愣是被震的把水溢到了桌面上。
李飛這是想說話,他一向覺着做人要搶佔先機,所以對於惡人先告狀什麼的都最是支持,不過這次卻被他的輔導員老杜一眼瞪了回去,就不敢吭聲了。
老光看洛時人眼睛都有些充血,就有些心軟,不管怎麼說平時洛師人的表現都太好,他心裡難免要爲洛時人開脫幾分。所以他就讓陳漢元出來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陳漢元能在學生會主席這個位置上做兩三年,自然知道該怎麼向領導彙報。話說得不偏不倚,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當然重點強調了李飛罵洛時人的那些話。
那些話確實太過難聽,又涉及到洛時人的身世,還夾雜着封建迷信的影子。幾個老師聽了,臉上都露出了對洛時人的微妙同情。
老光也是第一次聽說自己得意弟子的身世,心下很震驚。就連杜輔導員和團委書記鄭建國也對洛時人滿是同情。洛時人入學以來的努力,他們也都看在眼裡,又都知道他是怎麼被孫明宇擠出學生會的,又多三分同情。他們都是普通的人,也許在惡勢力面前沒有英勇就義抗爭到底的勇氣,但卻並不缺乏對弱者的同情和良善。聽了李飛那些不堪入耳的罵詞,心裡也都有了決斷。
幾個老師相互看看,還是老光出頭問李飛:“你有什要說的?”
李飛很多想說的,但是這時候他的膽子可跟不上了,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說出什麼。其他幾個過來作證的同學也都跟陳漢元一個口徑,這樣子一對,幾個老師對事情的經過也瞭然了。
老師們不願意雖然插手學生間的糊塗官司,但是牽扯到打架,
質又不一樣了。幾個人到隔壁商量了一下,就罰陳漢元和洛時人寫3000字的檢討,罰李飛不僅寫檢討,還要給洛時人道歉,其拉偏架的幾個則被罰做一天值日。
這算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斷案”了。洛時人也很滿意,嘴裡一直跟老光檢討自己的衝動,又說紅了眼圈期期艾艾的說“真的受不了別人將自己父母的事兒”,老光看了,心裡更是偏了他許多,臉色也緩和下來,就讓李飛當場道歉,然後幾個人走人。
洛時人心裡就冷笑一下,他可就等着這個呢。按照他對李飛的瞭解,李飛要是肯給他道歉,那纔是天下紅雨呢。他甚至敢打賭,李飛要是道歉了,他都能用頭走路。
李飛確實不肯道歉,任杜輔導員勸了多少好話,人就一句話:“讓我給洛時人那犢子道歉,沒門兒!”
這話立時把杜輔導員得罪,不承認錯誤,不團結同學,最重要的是不服從輔導員管教,這怎麼的得了。
杜輔導上了氣頭,直接說:“李飛,你要是這樣。副班長也別做了,你這種態度,怎麼給其他同學起帶頭作用?”
鄭建國也皺着眉說到:“李飛,我記你也是XX積極分子,如果連一點坦誠錯誤,顧全大局的意識都沒有,那還入什麼xx??”
洛時人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事兒不能善了。李飛最看重的就是入XX,學業他都可以不顧但入XX,他卻絕對不能放棄。因爲他家裡都給他鋪好路了,就等他回去做大學生村官。李飛他爸早在入學時就給村支書也是他堂哥的李國棟上了大禮,還給高他們高中的班主任孫秀梅上了東西,不僅幫李飛弄了積極分子的檔案,一早定下來李飛的前途。
現在鄭書記竟然說不讓李飛入x,那簡直是要斷李飛的命根,怎麼得了?
李飛確實沒讓事情善了,當然他絕沒有失去理智到毆打人民教師,他只是抄起一個帶瓷杯,一“失手”把洛時人砸了個頭破血流。
然後洛時人暈倒,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