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在原野陽光投射在雪地,世界爲一片白色覆蓋卻又點綴幾隻‘紅梅’,從一段延伸到另一端,此時唯有呼吸聲在這天地間格外清晰,恐懼和死寂縈繞在他的心間。
“快些,我們不能停下,無論怎樣。”一個聲音迴響在腦海,在這空蕩蕩的世界中卻沒留下半分痕跡,彷彿只是瀕死的幻覺。
然而並不,至少有人能夠聽見,那個少年聽見了,他支撐着身體轉頭,卻不爲了追隨聲音找尋同伴,而是看向來處殷紅的血。
他清楚知道,這裡除了自己不會有第二個人,“沒有用了,已經是極限,夠了真的夠了。”
少年跪在冰冷的雪地上,任由鮮紅的液體浸染融化腳下的雪,呼出的氣凝成白霜,抱住肩膀沒有爲冰冷的軀幹帶來一絲溫度,嘴角微微挑起嘲笑到,“這真像是死人,不帶一點活氣。”
傷口開裂鮮血不斷滲出,少年將手探向受傷的腿,然而原本便九死一生,現在更消磨了近乎所有體力,勉強維持已是不易何談自救。
視線忽明忽暗搖擺不定,少年做最後的掙扎,緊閉雙眼眉頭也隨之皺起,一道柔順的光出現在手心,“急救恢復。”嘴脣微微顫動寄予最大的期望,然而沒有任何效果,傷口仍在流血,並漸漸染紅地面,他緩緩的閉上眼接受了這一切。
跪倒在地上捧起本該潔白的雪,卻發現上面有着無法抹去的印記——那是血,自己的血,那很久從腳下一直延伸到視線末端,他告知遠處的豺狼,這裡有一隻受傷的羔羊正等屠宰。
少年自知逃不掉了,他接受這樣的命運,無休止的追殺消磨他體力的同時,也消磨了他求生的欲·望。
所有他都願意承受,讓他痛苦的並非死亡和絕望,而是愧疚無法擺脫的愧疚,“抱歉,真的抱歉,因爲我的沒用連累你一塊死去。”
少年好像在自言自語,淚水滑過臉頰,然而尚未滴落便被徹底冰凍,面對這話語腦海中傳來一聲嘆息“我就是你,是你的另一面,不同只是你掌控着這具軀體,而我寄宿其中。”所以爲什麼要道歉,爲什麼需要對不起。
聲音結束,那少年因這話陷入無悔恨之中,“是啊,你就是我,可是倘若不是我掌控這具身體,如果你是獨立的一人就不會跟着死去,這一切都是錯……”少年頓開哽咽着喊道“如果是你,一切都不會發生。”
風淹沒了聲音但無所謂,少年知曉那人聽得見無論發生了什麼,“可惜沒有如果。”這回答帶着冷漠甚至殘忍,卻足矣讓少年平靜。
“是啊雲霜,沒有如果。”少年躺在雪地之中,他感覺到死亡漫上這局軀體,但已然無力掙扎,只能開口道“過去已經無法改變,那麼唯有祈求未來,若是還有未來請你掌控這具身體,替我活下去。”
雲霜並未應答,只是開口道“如果有未來希望還能在一起,你說過一個人太可憐些。”而且從未有誰能被替代尤其是你,雲雨。
少年知曉這話的含義,卻笑着搖了搖頭,任由冰冷的雪浸透全身,奪走最後的溫暖,“如果有未來請一個人承擔這份孤單,畢竟我的存在只帶來拖累,何況已經足夠,我累了不想繼續。”
看着面前被陰影覆蓋,看見熟悉和不熟悉的身影,一個全身黑袍的男人走了過來,遮擋了視野中所有光線,也擋住了那些人骯髒的臉,太陽再也照不到了,雲雨想到。
尖銳的匕首一寸寸的靠近,呼喊聲逐漸縹緲起來,這具身體早已失去了痛覺,再多一些也無所謂。
那些過去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涌入,那失去的得到的化爲煙霧消散,最後只得來了一句,清晰的迴響在黑暗“我討厭背叛討厭傷害,如果有未來,雲霜!請讓他們以鮮血償還。”
生命畫上終結,一張白色的卡片上浮,那黑袍男緩緩上前幾步,用指尖夾住遞到身旁,瞬間那些人眼神一亮,歡天喜地將那白色的卡片捧起朝拜,而對這一切男子始終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讓人毛骨悚然。
這只是個循環的開始,而下一個目標已有人選,男人瞥向那邊的喧囂,嘴角的笑擴開了幾分。
模糊的世界,喧鬧的空氣,人流涌動嘴角微痛,身體被猛地撞開,旁邊的人側身停頓唾沫飛射的罵着,然而這一切都沒投入視野的一角吸引注意。
這是怎麼回事,少年抹了下嘴角袖口被血滴點染卻無暇顧及,擡頭向上久違的霓虹燈交錯在眼前。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這是哪裡,爲什麼我會在這種地方,仰着頭視線從上方一一掃過,心中生出幾分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微微向前電子的光亮讓他有些混亂,然而這也只是一瞬,他意識到了什麼,攤開手放在眼前緩緩攥緊不斷重複,怔怔的看着道一聲爲什麼。
爲什麼會回到這個地方,爲什麼掌控這身體的是自己而不是雲雨,那雲雨呢,一個個問題浮現在腦海,可怕的猜想無法驅散,雲霜在腦海中呼喊,卻沒有任何迴應。
雲雨不見了,這結論出現的瞬間,他心理防線霎時土崩瓦解,一直以來他唯一能夠接觸到的,從出生便在一起陪伴他度過七年的人,就這樣消失不見,而這可能是永遠,心臟被刀子劃過,一下一下的割成了碎片,然後血淋淋的攤在眼前。
雲霜半跪在地面縮成一團,痛苦沖刷着心靈將幾乎他淹沒,“我還活着,然而云雨死了對嗎?”
他從牙縫裡艱難的擠出那個字淚水不斷滑落,他不知道怎樣面對這一切,但卻想起雲雨的話,想起他讓自己活着,替他活着,既然如此無論面對什麼都要繼續,要活下去不惜一切。
“這真不像我,我不應因失去而悲傷,明明只是一個人格。”雲霜自嘲般擦了擦嘴角的血,顫抖着身體仰起頭忍住淚水,呼出一口氣將心中的悲傷掩蓋,許久後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伸手掏了掏褲兜什麼都沒有,身體感知到久違的重量,記憶也隨之不斷回放,這是雲雨常走的街道,每次晚自習後都會從這小巷穿過,回到那廉價的合租房。
將揹包放下尋找了一陣,他記得雲雨有寫日記的喜好,上面應有今日的時間,將筆袋取出移開,然而尚未放下便意識到了什麼。
“看來可以省些力氣了,真是久違的東西。”將筆袋拉鍊猛地拉開發出刺耳聲響,撥弄了幾下從中取出一把削筆刀,上面反射着寒光倒映着雲霜的側臉,而此時一陣腐臭氣從身後席捲而來,嘶吼聲響起末日奏鳴。
雲霜側身閃過,只見一腐爛的人形物體從身邊滑過,見攻擊未成它掉頭轉向人羣“那是什麼?”一人後退驚呼道,而此時更爲恐怖的事在眼前上演。
“啊!胳膊,不要,不要過來。”腳步聲在街道踢踏響起,人羣慌亂着四散開來,推搡着呼喊着宛若人間煉獄,後面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罵罵咧咧的被突然轉向的人流擠倒踐踏,隨後化作哀嚎。
緩緩的從黑暗的街巷走出,光亮打在雲霜的側臉,他與那初代喪屍對望,將手中的削筆刀擡起,毫不猶豫的指向對方,那喪屍很是疑惑偏頭從喉嚨中發出一串低吼。
然而云霜沒興趣和他在這裡浪費時間,腳邊一橫身體宛若離弦的箭,風在身旁激盪,他的眼中反射着刀的鋒芒。
身形交錯鮮血四濺,人羣叫喊着更加歇斯底里,雲霜緩緩走向那倒在地上的喪屍,見它掙扎的發出陣陣嘶吼,粘稠帶着腥臭的唾液隨着聲音噴濺。
他伸手抓住雲霜的褲腳,嘴角撕裂着正欲下口,卻見上方出現一黑漆漆的鞋底,隨着咔噠一脆響世界進入了永遠的寧靜。
少年撇了一眼冷漠的開口“削筆刀果然還是短了些,不過無所謂只要足夠用力還是可以的。”聲音平靜的闡述着。
四周霓虹閃爍將其包裹,這忙亂的街道身邊的人羣此時此刻化爲背景,少年立在正中插着褲兜,而腳下是那喪屍的頭顱和那浸沒一半的刀。
那喪屍徹底不動了,雲霜將褲腳從他手中抽離,蹲下身一個用力將那削筆刀的尖端拔出,瞬時一股濃烈的惡臭噴涌而出席卷整個街道,而少年卻絲毫不受這味道的困擾,只是靜默的看了許久,隨後擡頭將那削筆刀草草的擦了幾下塞進褲兜。
站起身拍了拍褲角,轉頭注意到遠處的燈火,一人站在那視線盡頭,此時正與自己遙遙相望,兩人一觸即分,那人眼中浮動着光點,充斥着震驚。
然而其中所有情緒只是一閃,他低下頭用衣領遮住面龐,擋住雲霜的打量,裝模作樣的理下衣領,指尖卻緩緩的滑過腰側,而那裡有一物在月色下閃爍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