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那年

碎遲鏡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卻是一塊通體透明、呈暗紅色的玉佩,道:“你應該認得這東西吧?”

徐然認出那塊玉佩,吃了一驚:“魂玉怎麼會在你的手上?”

碎遲鏡拿着玉佩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道:“這個你不用多管,只要你替本尊把事情辦了,這塊魂玉就歸還於你。”

“當真?”對於母親的遺物,徐然很是重視。

“本尊說話向來一言九鼎。”碎遲鏡沉聲道。

“那麼,你要我去做什麼事?”徐然昂首問。

碎遲鏡揮了揮手,從他身後走出了一個戴着惡鬼面具的黑衣人。碎遲鏡對那人道:“幽面,你把要做的事情跟他說說。”

幽面應了聲“是”,走向徐然,道:“你跟我來吧,路上我再告訴你具體的情況。”

徐然猶豫了一下,但爲了魂玉,還是跟去了。幽面告訴他:“你的任務,便是上北遙峰拿一部名爲《冰寒玄機陌》的古書,至於這部古書在什麼地方,我帶你去,但需要你出手去拿。”

徐然冷漠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北遙峰?這不是焚遙門的五大峰之一嗎,那裡結界如網,編織各處,而且不是一般牢固,我如何上得去?”

幽面道:“有我在,自然上得去。”

徐然用懷疑的目光看着他,道:“既然你自己上得去,又何必把這樣的任務交予我?”

幽面意味深長道:“因爲,我不能輕易露面。不過,以你的本領,這樣的事情應該不難辦吧?”

跟在幽面身後,來到焚遙山前。

幽面早已做好了準備,將一套黑衣給他,讓他換裝上山。這時的天空,下着雨,正是潛入焚遙山的好時機。對於焚遙山的結界,幽面甚爲熟悉,輕而易舉地尋出了漏洞,穿越結界,帶着換好黑衣的徐然一起往北遙峰去了。來到峰上,幽面將具體院落與房間告訴了徐然,只道房間裡住的是一名女弟子,《冰寒玄機陌》就在她的身上。徐然並不知道《冰寒玄機陌》是部什麼樣的古書,也不在意,心道:不過只是一本古書而已,我將它搶來給你們便是。

順着幽面指的路線,冒着大雨,徐然來到了那座庭院前,瞧了幾下,悄然進入房間,卻見一個女子正在點燭,背影竟有幾分熟悉。他怔了一下,正好那個女子轉過身來,四目相對……

是她?

他心頭猛然一驚!

“你是……誰?”那女子驚惶地抓起一旁的椅子,橫在身前,以當武器。

外面,下着嘩嘩的大雨。

似乎,那個女子認出了他。手上的鐵刀,出賣了他的身份。女子閃身掠來,他則陷於震驚之中,一時閃開不及,以至面巾被對方揭了去。

“寧師妹!”

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徐然轉過身來,寒冷着臉,見一衆北遙峰弟子堵在門外,哪裡還管得那麼多,當即揮刀衝了出去。那些北遙峰弟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一路橫衝直撞,竟是無人擋得了他。很快,他將追兵甩開,在山上繞了一圈,找到了幽面。

幽面站在一棵樹下,見他兩雙空空,而且面巾也掉了,不禁吃驚,問道:“書呢?”

徐然用手抹掉臉上的雨水,道:“沒有拿到。”

這時,到處響起追捕黑衣人的聲音,而且聲勢很大。幽面感覺不妙,忙道:“這裡危險,下山再說!”

徐然回頭瞟了一眼吵鬧聲響處,腦海裡回想着剛纔的一幕,嘴角微微。他轉過頭來,然後一聲不吭地跟在幽面身後,朝山下走了去。

幽面將徐然送出了結界,質疑他道:“你真的沒有拿到《冰寒玄機陌》?”

徐然冷冷道:“你是怕我吞了它?”

幽面從碎遲鏡口中聽說過徐然的實力,真要動手,自己可敵不過他,當即道:“算了,你走吧,你拿不到《冰寒玄機陌》,碎遲鏡是不會給你魂玉的,好自爲之吧。”

聽他直呼碎遲鏡的名字,徐然猜測這傢伙並非有願爲碎遲鏡賣命,望着那張面具,下面到底是一張怎樣的面孔?片刻之後,道:“你其實是北遙峰弟子,對不對?”

幽面一驚,旋即恢復平靜,道:“是或不是,又關你什麼事?”

徐然沒有答他,轉身離去。

回到約定的地點,碎遲鏡早已等在了那裡。爲了魂玉,徐然自然得回來,道:“我失手了。”

碎遲鏡見他一身溼漉漉地回來,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真是可惜。”

徐然默然了一會,正視對方,道:“你怎樣才肯將魂玉還我?”

不料,碎遲鏡卻道:“這東西又不是從你手上搶來的,如何說是還你?”

徐然目光冷厲,道:“你想怎樣?”

碎遲鏡道:“你是個難得的奇才,不如就投入本尊旗下,與本尊一起大幹一番事業,如何?”

“不感興趣。”徐然斷然拒絕。

碎遲鏡拿出魂玉,放在手心觀望,道:“不用急着做決定,你可以回去慢慢考慮。”

徐然知道他故意拿出魂玉來吊自己的胃口,只要魂玉還在他的手裡,自己就始終甩不開與他的聯繫。不過,令徐然奇怪的是,魂玉不是一直都在嵇鳩手上的麼,怎會讓碎遲鏡搶了去?

轉眼,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

碎遲鏡給他發了邀請,要他協助閻屹梟去奪寂域之匙,如果事成,魂玉給他。這個世界,徐然早已沒有什麼牽掛,爲了魂玉,縱使去殺人又怎樣?他不在乎,所以應邀而至,豈料卻撞見向焰帶着一羣人圍捕寧玥瀅,念及過去她對自己的幫助,他的眼裡掠過一道劍般鋒利的冷芒,從天而降,阻止了向焰手中的那截斷劍。

然而,稍後,碎遲鏡也出現了。

於是,後來的一幕幕,上演了。

……

從記憶中醒來,徐然看見鬼醫正用奇怪的目光望着自己,頓覺詫異。

鬼醫道:“在想什麼呢?發這麼久的愣。”

徐然的思緒轉瞬清晰,道:“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對了,前輩,剛纔你問我什麼來了?”

鬼醫並不怪他,淡淡道:“剛纔啊,我問你寧城主現在怎樣了。”

寧城主?這個稱呼,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但很快想到了寧天旋,道:“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然後,將月鏡城之變說了。

這讓鬼醫深覺意外,自己避世九年,沒想到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嘆了口氣,喃喃道:“瀅兒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二人一直守候在屋內,也不見茶落返回,卻也不去理會他。

就這樣,兩天過去了。

寧玥瀅悠悠醒來,意識一片模糊。她靜靜地依在藥水浸泡的大缸裡,許久許久,才慢慢恢復了一點意識。她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咦,我怎麼在一個水缸裡?然後,她猛然發現自己竟然一件衣服也沒穿,登時“啊”了一聲,從大缸裡蹦了出來,見地面上落有衣物,仔細一看,卻是自己的,當即慌慌忙忙地拾撿起來,抱在懷中,遮住隱秘部位,然後愣愣地站在那裡。

忽然聽得她的叫聲,鬼醫與徐然心中驚訝,都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望向“浴室”。

鬼醫道:“瀅兒,你醒了嗎?”

是誰,在叫我?寧玥瀅擡起頭來,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前白布擋住了視野。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會是誰呢?她緊緊抱着衣服,低下頭來,瞧見自己光溜溜的樣子,心中困惑:沒記得我在洗澡啊,可是,我爲什麼脫了衣服?

難道……

忽然間,她想到了一種可能:

我的衣服,不會是被什麼人脫的吧?

天吶,怎麼會這樣,以後叫我怎麼見人?一時間,她腦裡一片麻亂。剛剛聽到的那個聲音,是個男人的聲音,莫非,自己被這個男人……

她蹲坐下來,蜷縮着身體,捂着臉,真是不敢繼續往下想!

我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她將臉深深地埋在雙臂之間,試圖回想之前發生過什麼,但不論怎麼想,都記不起來。她記得自己的名字,也記得自己的身世,可是就記不得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自己會在這個地方出現。

見“浴室”裡遲遲沒有動靜,鬼醫又喚了一聲:“瀅兒,你醒了嗎?”

可是,還是沒有回答。

徐然擔心道:“剛纔明明聽到她的聲音,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鬼醫道:“再等等一下看。”

畢竟,他們不可能衝進去看。

聽到徐然的聲音,忽然覺得有點熟悉,只是,卻依然想不起可以與這個聲音相搭配的面孔。

是誰,會是誰,到底是誰?

她埋藏着臉,想不起那張面孔,也猜不出那個名字,不禁覺得頭疼。

在此之前,我在哪裡?

她最近的記憶,是石牧將那顆暗紅色的晶石送給自己,然後,發生了什麼?她努力回想,隱隱看到自己與劉鳴軒師兄一起偷溜下山來的情景,之後遇到了茶落與張決心,再之後……

閻屹梟、上官逍漠、嵇鳩、上官驚辰、馮駒、樊拓、鄭攻、柳峰、林之皓、李隆升、李叔、曾九釘、小白白等的身影逐一滑過她的腦海。

記憶,一點一滴地涌了上來。

她記起了韓墨,記起了喬玲霜,記起了秦禾宇,還有“小言”、向焰、面具人以及……

徐然!

與此同時,她想起了“小言”、李隆升、林之皓與柳峰的死,那個鮮血淋漓的場景,此刻彷彿還在眼前!

她抱着頭,又“啊”的叫了一聲。

徐然大爲擔心,忍不住叫道:“寧姑娘,你怎麼樣了?”

寧玥瀅沉浸在當時的那個場景裡,聽不到徐然的叫聲,異常痛苦。那個面具人的身影,在她腦海裡起伏:是他,殺死了李、林、柳三位前輩!是他,害死了父親!一切,都是因爲他!

“我、我要——殺了你!”

她猛然站起,眸裡洶涌着恨意。

手上的衣服,落回了她的腳旁。

聽得聲音,鬼醫與徐然相互望了一眼,皆是一臉的震驚。

鬼醫四處搜尋白貓的身影,然而,這貓卻不知跑哪裡去了,不見蹤跡。本打算叫它幫忙打探一下瀅兒的情況,現在可好,關鍵時刻不在。

“瀅兒遭受的打擊太大,必須儘快將她阻止,不然之前的治療就全部白費了!”鬼醫提醒徐然。

“可是……”

徐然知道鬼醫的意思。

鬼醫是要他前去制止寧玥瀅,但他一想到寧玥瀅可能現在一件衣服也沒穿,登時猶豫了。

鬼醫語氣沉重:

“沒什麼好可是的,趕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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