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有緣人

韓楓醒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正在一塊小島載浮載沉,他驚訝地轉身四望,只見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江水,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照耀着他的身體,曬得全身舒泰不想活動。慢慢恢復的知覺讓他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況。

原來,當他如瘋魔一般地揮動刑天向老黿砍去的時候,體內的元力也在飛速地消耗。他甚至已經沒有了其他想法,只是一味地瘋狂怒劈。竟然沒有發現自己體內的元力已經接近枯竭的狀態。那妖獸的龜殼的確是不可多得的靈寶,不僅承受了他如雨點兒般的怒擊。而竟然隱隱地含有反彈之力,十成的力量至少能返回七成,從刑天斧柄上傳回的反彈之力,讓他的手腳完全處於麻木之中,失去了任何的知覺。

不知不覺中一人一獸已經在激戰濺起的滔天巨浪中去了好遠。順着滾滾的商江水直向下游去了。當最後一斧帶着韓楓的怒火怒劈而去的時候,“噗”的一聲悶響,那妖獸的龜殼竟然隱隱有裂開之勢,而他覺得腦中嗡的一聲響動,口中一甜,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咦!”漲潮了,他發覺自己的身子動了一下,周圍的江水迎面衝來。再看時,竟然不是自己身旁的江水在漲,而是好像自己身子下的小島在動。心神一驚,他想要爬起身來,這才發覺自己全身痠痛,這是他自出誅神陣後,好久沒有的現象了。自己的身體雖然自動回覆很快,可是卻仍然很難受。可見此刻自己所受傷勢的嚴重。他心念一動,引動神識去探察自己的元力。紫府丹田中的元力滾滾而來,卻已經好了十丈七八,看來內部並沒有收到什麼大的傷害,痠痛只是皮肉外用力過度的緣故。韓楓提着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他忍着全身的痠痛站起身來,不看則罷,一看不由大驚失色……

他震驚地發現他卻在一隻老黿的背上。那隻老黿通體烏黑,大約有數十丈方圓,正馱着他在江水上慢慢溯游,不知要帶着他到什麼地方去。心中震驚之下,早忘了身體的痠痛,雙手點處,已經飛身而起。他擡腳就想要往水裡衝,好離開這是非之地纔是。

一道如牛吼的聲音在江面響起,沉悶蒼老卻懾人心神。

“恩人,不要走。”

那老黿通靈,顯然已經發現了他的情況,是以出言阻止了他的異動。韓楓不由停住了自己邁出的腳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恩人?我沒有聽錯吧?……

“你……你是那隻老黿,你怎麼會說話?”

韓楓的語聲裡有些結巴,因爲極度的震驚,讓他有些語無倫次,暗暗的把元力貫於雙掌之間,隨時準備情況不對可以及時迎戰。

“呵呵,年輕人不要緊張,你的確是我的恩人,且聽我慢慢道來。”

老黿的笑聲像打雷一樣在水面滾動。韓楓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穩定了下來。事情的變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盤腿坐在那隻老黿的背上,任那老黿拖着他在江面慢慢行進。倒是要聽它有什麼樣的話要說。

短暫的沉默之後,老黿蒼老低沉的聲音,在江面上響起,緩慢的語調把韓楓帶入一段歷史的滄桑之中……

“兩千年前,老鱉我就在這段江面上生存了。”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帶給了韓楓極大的震撼,他不由插口道,難道你就是那傳說中的被神人所鎮壓的老黿?你……你沒有死?

老黿的話聲中有一絲沉痛,它緩緩道,不,死了。不過那是我的父親。我們全家共十人。無數年前生活在這段江面,那時候是多麼的幸福呀。老黿那光禿禿腦袋上的小眼睛慢慢地閉上,韓楓敏感地覺察到它在追憶那段記憶中幸福美好的時光。看上去,老黿竟不覺得那般可笑了。

“老鱉我行八,是父母最小的孩子……我們與世無爭,每天裡自由自在的生活。從來沒有冒犯過任何人類,甚至牲畜都沒有傷害過。”

老黿蒼老的話聲開始轉爲高亢,難掩其悲憤的心情。可是,蒼天無言,天不佑善人,記不清什麼什麼時候了,忽然來了一個道人,自稱異魔道人,老鱉卻死也記得他的樣子。三綹長鬚看上去,有如得道的仙人一般,可是,他……

情緒的激動,讓老鱉的身體都有些震顫。韓楓暗道,一定發生了什麼悽慘的事情。

果然,老黿慢慢調整了一下心情,又緩緩說道,他要求老鱉的父母把元珠送給他,否則,便要老鱉一家人的命……

元珠乃是我們妖獸性命交修之物,靠它來吸收天地的靈氣,以求一朝得道,脫離苦海。父母又怎能答應,一場大戰就此開始。老黿彷彿在回憶那記憶深處怎麼也忘不掉的慘烈之事。眼眸中有血色的光華直射江面,不過只是一瞬間,它又閉上了雙眼。

天地萬物皆有靈性,感情之深厚有時候甚至勝過人類。它緩緩睜開了眼,眸子中的蒼老震撼清晰地傳了出來。繼續慢慢講道,可惜那妖道之功力無比高強,我父母都不是他的對手。一場慘烈的大戰之後,他們接連慘死在那妖道之手。最後,那妖道還用妖法把我父親石化在了這商江中。然後,他又接連殺死了我的兄弟姐妹七人。只是最後……

老黿聲音更慢了,又靜了靜,它在平復自己波濤澎湃的心情。韓楓能體會它此刻的悲傷,不由用力在它堅硬的龜殼上敲了敲,那老黿能理解韓楓此時此刻對他的無聲安慰。它光禿禿的頭顱擺了擺,巨大的身軀在江面上掀起一陣涌動的暗流。又接下去道:“那妖道最後要殺死我的時候,虛空中忽然飛來一隻黑色的巨斧。彷彿若開天一般……”它在找合適的詞語來描述自己所看到的那帶給它無比震撼的神斧,“凌空向那妖道劈了來,此刻,天地都變了顏色……,那妖道彷彿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撒腿就跑……”

“那神斧嚇跑了妖道,竟然沒有停留,又凌空而去……老鱉竟然連那神斧主人的樣子都沒有看到……只是遙遠地聽到虛空裡一陣蒼老的笑聲傳來……”

韓楓心中暗道,難道這老黿疑心我是這神斧主人不成,只是聽其描述,我這功夫,可與當年那人的神功差的太遠了。老黿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道:“老鱉不會認錯,年輕人,你的武功雖然與當年那恩人的神功相差不可以道理計……但是絕不會錯……”

韓楓道:“你憑什麼這麼堅信?”冒名的事情,他還不屑於幹。這便宜的恩人好像和自己沒有半分的關係。

老黿道:“自從昨晚,公子用出神斧的時候,老鱉就有些懷疑,不過還不敢過於認定。不過你最後所使用的招式,和當年的神斧竟有些神似。尤其那種所散發出來的威壓,和當年幾乎一般無二……”它沒有說出的是,如果昨晚上它對韓楓使出真正的妖法的話,恐怕今天其已經不能站在這裡說話了,就是因爲心中有所懷疑,所以它才一味地防守……

“可是,你不該這樣在這商水上傷人。”

韓楓道。他並不認爲自己成了這老鱉的便宜恩人,就對其的作惡兩耳不聞。理了理思緒,接着道:“善惡有報,天道好還,那妖道殺死了你的家人,你卻要殘害那些無辜的平民百姓……總有一天會招來惡報的,那時候恐怕悔之晚矣……”

老黿光禿禿的頭上雖然看不清什麼神情,但是眼眸中流露出來的卻是深深的悔意。它低沉的聲音響起,當年家人慘死,老鱉心中怨恨無比,心性大變,從那時起,便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殺死那妖道,好爲家人報仇。便放棄以前的修煉方法,改以妖修。以吞食其他生靈來提高自己的靈力,並且要求此地的凡夫俗子來祭拜老鱉,以求獲得信仰之力。只是近年來已經有不適之意……今日裡老鱉受教,公子教訓的對……從此老鱉再也不會用以前的妖修之法……”

韓楓從這裡看去,那老黿的眼中確實有無限的悔恨之意,暗道,看來這老鱉的誓言是真的了。那老黿又信誓旦旦地道:“公子莫要懷疑,如有違此誓願意受五雷轟頂之法,永墮輪迴,不得超生……

韓楓道:“只要你改過向善,一心修道,相信你總有一天能修成正果,得道飛昇……他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一言之助,這老鱉終於有一天修成了正果,兩人以後還會有交集,那是後話了。

一段對話落了塵埃,韓楓覺得自己的傷勢也已經完全好了。便道,今日便到此吧,他日有緣,你我自能見面,岸上還有人在等我,便在此別過,說完之後,他便想要這隻老黿把自己送上岸去。

老黿道:“也好。”且容老鱉把公子送走。它調轉龐大的身軀,便向着岸邊游去。不再說話,看上去,眼神沉默,好像在想些什麼東西……

遊了大約有數十丈,它好像決心下定,忽然說道:“老鱉既然與公子既然是有緣人,有一件事情一定請公子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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