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神手中捧着青玉幽幽的細瓷茶杯,茶杯中的水霧,散於空中,清香入鼻。他的面容雍容淡定,一雙細長的眸子帶着輕輕暖暖的笑容。如果韓楓不是心中明白眼前之人,早已經是九十開外的老妖怪了,他幾乎認定對方便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儒家俊彥。不過從對方眼眸中流露出來的深邃,卻如一泓千年的幽湖。那絕對不是一個讀書人才能有的眼睛......
“小傢伙,你認爲那大個子的勝算怎樣?”風神抿了一口雲霧幽幽的茶水,眯起眼睛問道。
韓楓笑起來,他反問道:“老哥哥,你認爲呢?”
“小滑頭,”風神笑道,“可是我先問你的。”
韓楓輕輕笑了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他凝神注視着眼前的茶杯一尺上方瀰漫着的濃濃的茶水霧氣。此茶名叫雲霧老茶,便是當茶水在杯中的時候,即使茶水的溫度慢慢降下來,茶水的上方仍然會籠罩着一層雲霧。茶水細膩清淡,便如捉摸不定的雲霧一般......
少頃,韓楓輕輕擡頭,說道:“要我說實話還是假話?”風神笑道:“假話如何?”
“假話便是司空裂天可能會敗。”
“真話?”
“真話便是司空裂天一定會失敗。”
“何也?兩人可都是聚氣巔峰的境界。”
韓楓把沒有擡頭看面前一直注視着他的風神,他相信對方身爲虛境強者。對於這個答案,應該是早已胸有成竹。問他,不過是對他的一個考校......他把杯中清澈幽綠的茶水一口倒入口中,不像是喝茶,倒像是牛飲。韓楓的目光凝視着面前慢慢散去的雲霧。輕輕道,“因爲司空裂天碰到了一個真正的殺人的人。”
“哦,難道司空裂天便不會殺人?"風神道,他的目光盯着韓楓的臉。好像可以在那上面看出一朵花來。是呀,如果有人說身爲黑甲軍統領的司空裂天不會殺人,那麼人們一定會以爲他已經瘋了。風神道:“司空裂天雖然年齡只有二十九歲,他殺過的人卻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想當年,他也是到北疆大營中,身爲驃騎軍右衛統領,從刀光劍影中走過來的,他的軍功可以在整個王朝軍隊中排到前五十名......"
韓楓道:“我雖然不知道司空裂天當年在戰場上的情況如何,但是我卻能夠從那天漠狂獅比斯麥身上感受到一種死氣。那是真正的死亡的氣息,只有真正經歷過死亡的人,才能夠有這種氣息......他肉體的力量,更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風神已經聽懂了韓楓話中的意思,後者沒有從司空裂天身上感受到那種令人戰慄的氣息。他便是標準。看上去韓楓說的話沒有道理,其實是最有道理的。他便是中間的一杆秤,天漠狂獅比斯麥讓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而司空裂天卻沒有。他沒有再說話。也沒有說認同還是不認同韓楓說的話.......
過了一會,風神忽然擡起頭來,問道:“如果換做是你,能夠戰勝那個人嗎?”
韓楓自然是知道風神話中的那個人是指的比斯麥。他盯着手中空了的茶杯,半晌,輕輕地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
因爲半心醫館的主人回來了。所以來這裡就診的人便多了起來。韓楓仍然做起他的半吊子醫生來。
那些災民已經繞開了五雲城南下了,所以,城中的乞丐和遊民便少了許多。韓楓的生意卻也清淡了許多。不過由於他的診費便宜。來來往往的人仍然很多。小丁在前屋拿着一把大蒲扇煽火,黑色的古鼎冒着縷縷的藥香。韓楓坐在黑色的楠木高臺前給問診的病人把脈拿藥。
聽說半心醫館的韓大夫又開張了。許多病人又登門求醫問藥來了。一些漂亮的姑娘也趕着來了。因爲聽說半心醫館有一個又帥又好心的韓大夫。大家多半是藉着生病來看看年輕帥氣的韓大夫,也有一些姑娘安奈不住情竇初開的情懷,向韓楓暗示心曲的,韓楓倒是不寂寞。雖然他裝着糊塗躲了過去,不過他卻漸漸地愛上了醫生這個職業,看着人們或是感恩,或是愛慕的等等目光,韓楓感到這個人間還是有些讓他感到有意思的東西......
今天他倒是不敢造次,那些趕着來半心醫館,不知道是爲了看年輕帥氣的韓大夫還是看病的少女們,也只是拿了些藥,便紅着眼眶低頭走了出去......因爲,半心醫館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美麗傾城的少女。那個少女便如一朵清麗出岫的白蓮,笑語殷殷地爲每一個來看病的病人們包藥。她修長的手指就如初春的青蔥,讓人的目光不忍離開。十根纖纖的玉指只是巧妙地微微流轉,便抱起一包藥來。動作流暢,就如藝術家一樣......
“喂,韓大夫你真是好人有福呀,能娶到這樣漂亮的媳婦兒,真是好人有好報呀......”
一個五十開外的老太太等韓楓給他開了藥方,接過那美女遞過來的藥,不由喋喋不休地嘮叨起來。
壞了,韓楓偷眼看了一眼身旁的那個白衣美女,忙對那老太太道:“老太太您誤會了,這不是我媳婦兒,這藥您拿好,要記得一天兩料,用溫水服下,忌生冷,少幹活。他把那個老太太的話堵了回去。老太太被轉移了話題,又關心起她的病來。交談了幾句,便推開門走了出去,老遠還能夠聽到她嘴裡的嘮叨聲......
“咳咳,”韓楓向身旁的慕容如雪尷尬笑道,“師父,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千萬不要生氣。”
慕容如雪的俏麗的臉上如常,她如春水的雙眸看了韓楓一眼,道:“你說什麼呢?”
韓楓忙解釋道:“老人家上了歲數,她眼神又不好使,您千萬不要爲了她的話生氣。”
“我說的是,我什麼時候成了老人家?”慕容如雪生氣地道。韓楓才恍然大悟,原來前者不是因爲那老太太的話生氣,而是因爲自己剛纔無意中叫了對方一聲老人家而生氣了。忙道歉......
原來,青城武院的人在無香居居住了一段時間,見那些白蓮教的人和南宮世家的人並沒有上門,便有些師兄弟在顏無傷的帶領下先行回山修煉去了。慕容如雪和清月、藍盈盈等五六個人,因爲許久沒有出山,想在這五雲城裡多逗留一段時間,也好幫韓楓一把。顏無傷走的時候,囑咐道:“如果有事情可以用千里傳音聯繫。青城武院現在有一隻大力金剛隼。可以日裡飛行千里,到時候,如果情況緊急,他們便可以向門中長老申請,便騎着過來。三個時辰應該便可以到達......韓楓自然是感激不盡。
今日五雲城有一個廟會,藍盈盈等人,閒來無事,便出去閒逛了......慕容如雪不時過來半心醫館幫忙。今天她不知不覺又走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病人也不見上門,韓楓和慕容如雪沉默着,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沉默了一會兒,韓楓感到兩人都不說話,總是有些尷尬,便擡頭想要說上幾句話。可是他擡頭的時候,卻發現一旁的慕容如雪也擡起頭來,正看着他,張嘴想要說話。
慕容如雪道:"你要說什麼?“
韓楓笑道:“你先說吧。”
慕容如雪沉吟了一下,忽然道:“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什麼心事?”韓楓笑道:“我哪裡有什麼心事?也許你是錯覺。”慕容如雪蹙眉道:“我的感覺從來沒有錯過,這許多日子來不見,這次見你,總感到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你有些什麼事情瞞着我不成?”韓楓笑着掩飾道:“我怎麼會有什麼事情瞞着師父您,那不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他那裡能夠把嶽瀠素等人的事情告訴慕容如雪。慕容如雪道:“難道是爲了女人?”韓楓笑道:“當然是爲了女人。師父你每天在這裡,讓我有一種壓力,不敢稍有懈怠,唯恐犯了什麼錯誤......"
慕容如雪美麗如春水的眸子好像能夠看透韓楓的心靈一般,讓他的心中直打鼓。他知道面前這個美麗和智慧並重的師父,心思靈動。有什麼都不會瞞過她的......看了他幾眼,慕容如雪一時間,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隔着半心醫館的院牆,遠處有絲竹之聲傳來,隱隱間有喝彩的聲音傳來。韓楓被對方的雙眼看得有些不自在,心中靈機一動,忽然說道:“今天是廟會,清月師父她們不知道逛到哪裡去了,師父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慕容如雪比韓楓大不了兩歲,在青城武院中,她卻是最讓韓楓感到心中親近之人......兩人的脾氣也有些相投。
慕容如雪的注意力果然被韓楓的話轉移了過去。她看着韓楓道:“好呀,你這個臭小子要好好陪爲師轉轉......"韓楓起身裝模作樣地躬身道:“遵命。”
他囑咐了小丁幾句,兩人結伴走出了半心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