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出聲兒,用嘴脣說了句不知道,又給他搖了搖頭,不過,我們兩個心裡都很清楚,這東西肯定不是啥正常的玩意,正常生物哪兒有不怕人的,看樣子是來者不善呀。
我噗地把手裡的蠟燭吹滅了,強順跟着也吹滅了,隨後,我們兩個拖着幾隻雞悄無聲息地下到了山根兒底下。
把幾隻雞安頓好以後,強順這就要朝防鬼陣那裡直接衝過去,我趕忙拉住了他,低聲說了句,“先彆着急過去,弄清情況再說。”
我們倆就近找了塊大石頭,像兩隻老鼠似的貓在了後面,這時候,防鬼陣那裡那個黃不拉幾的玩意還圍在陣外快速轉圈兒,看它那樣子,似乎是想找個破綻鑽進陣裡去。
強順小聲問我:“黃河,那東西咋像是想往陣裡去咧,是不是看上那女會計了?”
我看了他一眼,小聲回了一句,“算是看上了吧,不過不是看上了她的人,是看上她的身子了。”
“你要這麼說,這畜生不是跟李三元一樣了麼。”
我扭頭又看了強順一眼,強順衝着我呲起牙笑了。
我說道:“其實這個防鬼陣裡面是不用鋪黃紙的,只有死人身底下才鋪黃紙,我給陣裡鋪上黃紙,叫女會計站進去,女會計在那些玩意兒眼裡就跟個死人差不多了,要是那女殭屍就在附近,她會覺得女會計快死了,會想盡辦法上女會計的身……”
強順似乎不太理解,我還沒把話說完,打斷我問道:“就算給她上了女會計的身有啥用,你照樣不是能把她打出去麼?”
我搖了搖頭,“上快要死的人跟上咱活人的身不一樣,機緣巧合下會出現一個很奇特的現象,我們管這個現象叫‘借屍還陽’,那邊一嚥氣,這邊立馬兒鑽進他的身體裡,這種借屍還陽的鬼從身體裡是打不出去的,它等於是復活了,不過符合鬼魂借屍還陽的屍體很難找,我讓那女會計站在黃紙上,就是爲了製造這個能給鬼魂借屍還陽的假象,對於那女殭屍來說,借屍還陽可比找咱們麻煩重要的多,在女會計身邊呢,又有我擺的防鬼陣,女殭屍只能乾着急進不去。”
“你怪缺德哩,你不覺得女殭屍給你騙的怪可憐的麼。”
強順居然莫名其妙冒出這麼一句,我扭頭看向了他,他沒看我,眼睛還在注視着防鬼陣那裡,不過,我這時候心裡忽然覺得從頭到尾發生的這一切,這個女殭屍並沒有過錯,錯的是我們,我們不光用炸藥炸壞了人家的墓室,還拿了人家的東西。
強順扭過頭看了我一眼,問道:“你發呆想啥呢?”
我趕忙回神,“沒啥。”
“那咱現在咋辦呢?”
我把目光轉到了陣外那玩意身上,可以肯定,這玩意不是給女殭屍上了身,就是給迷住了心智。我說道:“看能不能抓住它,把怨氣化解了以後再給它送走。”說着,我看了看防鬼陣附近的地形,對強順又說道:“咱們倆分開,你從左邊繞過去,我從右邊繞過去,兩頭夾擊把它堵住。”
強順點頭。
打定主意,我們倆從大石頭後面轉出來,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分頭行動。這時候陣外那東西呢,一門心思在陣裡那女會計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那女會計呢,顯然是嚇壞了,癱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雙手還把臉捂得死死的。
很快的,我跟強順兩個接近防鬼陣,就在距離防鬼陣五六米遠的時候,那東西猛地把身子停下了,似乎察覺到了我們,我趕忙也停下腳步,那東西很快把頭朝我這裡轉了過來,我這時候身邊很空曠,也沒個能隱藏的地方,只好矗在原地朝它看了過去。
等那東西徹底把頭扭向我這裡,我屏住呼吸跟它一對眼睛,就見這東西的眼睛跟倆小燈泡似的,賊亮賊亮。很多動物的眼睛在夜裡都會反光,不過我看着這東西幽幽冒精光的眼睛還是忍不住抽了口涼氣。
喵!
就在這時候,那東西突然輕輕叫了一聲,從聲音裡我似乎聽出這東西很孤獨很害怕,穩住神兒一瞧,原來是隻半大的黃貓,挺可愛的,也可能是隻野貓。
見我看它,很無助地舔了舔它自己的前腿,我看它那可憐相,心頭一動,把身子慢慢蹲了下去,不過我可不傻,就把它當作一隻普通的野貓似吧,伸出一隻手呈拿捏狀,手指頭還在不停搓着,嘴裡發出“鄒鄒鄒”的聲音,這聲音是我們這裡喊貓狗的用的。
不過還別說,那黃貓又喵地叫了一聲,還挺討人喜歡,歪着腦子看了看我,慢慢朝我這裡走了過來。
我頓時在心裡冷笑,你這女殭屍真是到火候了,還會來這套。我心裡很明白,這女殭屍想我把它當成一隻普通黃貓,等走到我跟前以後,趁我不備,給我個突然襲擊。不過我這時候,表面是把它當了成貓,整個人卻已經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備,我要在它覺得我還沒識破它之前,先動手把它拿下。
我蹲在地上“鄒鄒鄒”發着聲兒,黃貓一點點朝我走了過來,看似和平,不過只要它來到我近前一定距離以後,我們兩個之間就會立馬兒撕破臉皮,暴露本相,我心裡很清楚,就是不知道它心裡清楚不清楚。
一點點兒的,小黃貓接近了我,三米、兩米、一米五……我心說,再近一點兒吧,再近一點兒撲過去一把掐住你。
就在這時候,突然,辦公室那裡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小周,別怕,我來了!”
我這時候精神緊繃着,頓時給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扭頭朝辦公室那裡一瞧,還沒等我看清楚,耳朵邊緊跟着“喵”地一怪聲。
我心裡一沉,壞了,還沒等反應過來,“擦”地一下,右臉上猛地一涼,緊跟着,火燒火燎的疼,還是給這畜生先動了手!
心裡頓時大急,啥套路也不說了,再次條件反射,把左胳膊掄起朝胸前砸了出去,與此同時,右手擡起來捂在了右臉上,黏糊糊的,臉皮都給抓破流血了。
左胳膊一下子砸空,扭回臉定睛一瞧,那隻可惡的小黃貓不見了,擡頭往四下裡一找,就見強順這時候一陣風似的朝我跑了過來,“黃河,那東西朝場子外面跑啦,快追呀!”
從地上站起來朝身後一看,一道黃光已經快跑到場子大門那裡了,當即又氣又怒又怨,拔腿就追。
不過,兩條腿終究追不過四條腿,等我跟強順追出場子,那小東西早就跑沒影了,加上夜幕掩護,也不知道它跑哪兒去了。
我登即懊惱透了,就想對強順說一句,誰他媽在辦公室門口喊了一聲,不過一想還能有誰,辦公室那裡除了強順的父親王思河,就剩下李三元了,要是李三元還好,萬一是王思河喊的,我這句他媽的不就把王思河給罵麼,硬生生把話又咽了回去。
強順這時候從身上掏出打火機,想照個亮給我看看臉上的傷,我擡胳膊把手給他擋開了,“我沒事,走,回場子裡去!”
回到場子裡,防鬼陣裡面那女會計已經不見了,走進辦公室一看,王思河在辦公室的沙發旁邊站着,李三元在沙發跟前蹲着,那女會計橫躺在沙發上,顯然是李三元跟王思河把她擡進來的。女會計這時候滿臉淚水,眼睛驚悚地來回掃視着,顯然還沒回過勁兒來呢,李三元蹲在沙發跟前,也不避諱我們,拉着她一隻手,輕聲細語在安慰她。
看一眼我就明白了,剛纔那一聲指定是李三元喊的,李三元之前不敢出來,見我把黃貓引開了,他就有了英雄救美的狗熊膽了。
本想轉身離開到山根底下把那些引魂雞牽過來,不過就在這時候,強順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角,用眼神示意我看那女會計,我不明白他啥意思,他又給我使了幾個眼色,那意思好像叫我往女會計的下面看。我順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就一眼,趕緊把臉扭到了別處,心說,還號稱在鬧鬼的房間裡睡過呢,一隻貓就給你嚇尿了……
這時候,王思河朝我跟強順擺了擺手,我們三個一起來到了辦公室外面。
王思河低聲問我:“黃河,剛纔那是個啥東西?”
我回道:“像是隻半大的小黃貓。”
王思河朝我臉上看了看,問道:“你的臉沒事兒吧?”
我搖了搖頭。
王思河緊跟着一臉驚悚地說道:“那東西太狠了,你們可能沒看見它是咋咬死那幾只雞的,不咬脖子,專咬雞肚子,去肚子裡頭掏腸子,腸子掏出來叫那幾只雞慢慢等死,週會計一看立馬兒就嚇坐下了,我本來想出去把那東西趕走,三元不讓,拽着我非叫我在辦公室陪着他,最後你們來了他算是有膽子了。”
聽王思河這麼一說,算是坐實了剛纔那句話是誰喊的了。
我又氣又惱,要是沒他那一嗓子,說不定現在我已經抓着那東西了,就算抓不住至少也不會給那東西撓一下,想到這兒,臉上頓時疼的要命,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傷口,血呼啦的,好幾道深溝,這要是我沒穿衣服,那畜生可能也會先抓我的肚子掏我的腸子。
就在這時候,辦公室裡傳來李三元的喊叫聲,“黃河,你快過來看看呀、快過來看看呀。”
還挺急,我們三個一聽,趕忙走回了辦公室。
李三元這時候在沙發旁邊站着,一臉着急:“黃河,你看看週會計這是咋回事兒,是不是也丟魂兒了。”
走到沙發跟前,我打眼朝女會計一看,立馬兒說道:“沒事兒,驚嚇過度,睡着了。”
李三元算是鬆了口氣,這時候他好像才發現我臉上的傷,問我,“你這臉上不要緊吧。”
我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事兒。”
“那東西抓住了麼?”
一聽這話,我很不痛快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抓住了,我還能兩手空空的嗎?不想跟他多說話,答非所問的說道:“現在先不管它,那幾個工友的魂兒要緊,先把他們的魂送回身體裡再說吧。”
說完,一轉身,我離開了辦公室,強順見我離開,緊跟着我一起從辦公室走了出來。
在經過防鬼陣的時候,我們兩個刻意瞅了瞅地上那三隻倒黴的公雞,確實挺慘的,肚爛腸穿一地污血,一個個兒還睜着眼,死不瞑目,現在想起那三隻雞的樣子就吃不下雞肉。
走到山根底下,所幸這些用來招魂的雞安然無恙,有幾隻居然還沒心沒肺的睡着了,管它睡着還是沒睡着,兩個人扯着引線把它們扯進了宿舍。
這時候,宿舍裡那些人一個個還跟死人似的在牀上躺着,我把那些黑公雞身上的紅布條解下來,按照上面寫的名字給他們系在了手腕上,然後,把被子給他們蓋好,站到門口看着他們,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嘆了一口氣,對着他們自言自語地說道,好好兒睡吧,等明天,你們又活蹦亂跳了。
等明天,我也會徹底忘記這幾天的不痛快,跟你們一樣活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