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書生打扮的中年人,名叫蔡文燁,今年四十五歲,開封尉氏縣人,其小女名叫蔡清君,今年二十歲。
蔡文燁家境相當不錯,書香門第,自己是私塾先生,除了蔡清君這個小女兒以外,還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經商,生意做的不算小,家資頗豐;小兒子十八歲那年考中舉人,如今在尉氏縣縣衙當差,任途也是風生水起,在整個尉氏縣,縣太爺老大,他小兒子就是老二。
可以說,這蔡文燁家裡是有錢有勢有學問,就連他這位小女兒蔡清君也是秀外慧中,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前些年,給蔡清君說媒的、提親的,幾乎踩爛了他家的門檻兒。
不過,有那麼句話說的很好,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就在四年前,蔡文燁的小女兒蔡清君十六歲,到了出閣的年齡。蔡文燁呢,就給蔡清君找了個婆家,對方是當地有名的大財主的兒子,家裡不但有錢,聽說在朝裡還有人,可以說,和他們蔡家門當戶對、不相上下。
兩家人對這門親事都挺看好,也就下了聘禮,選了日子。可是,誰成想,就在他們成親那天,迎親花轎還沒進蔡家大門,新郎竟然猝死在了迎親的路上,一下子喜事變喪事。新郎死了,這門親事也就無疾而終了,蔡清君也就沒能嫁出去。
在那個時候,只要沒拜堂就不算成親,蔡清君也就不用到那大財主家裡當寡婦。
第二年,也就是三年前,蔡清君十七歲。蔡文燁又託人給蔡清君說了門親事,對方家境也不錯,也是大戶人家。不過,怪事又來了,又是在成親那天,新郎也死在了迎親的路上。
說真的,這事兒想想都讓人心裡發寒,我都懷疑我奶奶跟我說的這些是不是真的
。
一連死了兩個沒過門兒的女婿,蔡文燁感覺事情有點兒蹊蹺,但他並沒有在意,認爲這世上巧合的事兒多了,可能那倆女婿本身就有啥毛病,剛好在成親這天病發了。
又一年冬天,蔡清君這年十九歲,這個時候,她已經算是個老姑娘了,再加上前後死了兩次新郎的事,在他們那一帶風言風語傳開了,都說她是寡宿星轉世,天生的剋夫命,誰娶她誰不得好死。
孤辰寡宿雙星,各位朋友可能聽說過,男命生於妻絕之中,而逢孤辰,平生難於婚配;女命生於絕夫之位,而遇寡宿,屢嫁不能偕老。
孤辰說的是男人,寡宿說的是女人,說的都是剋夫克妻命。
蔡文燁聽了很無奈,於是降低擇婿門檻,請媒婆給蔡清君找了個普通人家,不過,不出意料的是,新郎再次死在了迎親的路上。詭異離奇的都快讓人心神戰慄了。
有道是事不過三,前後死了三個,這時候,蔡文燁再覺得正常它也不正常了,又聽外面那些人風言風語的,就懷疑自己女兒真的是什麼“寡宿星”轉世,無奈之下請來一位算命先生,請先生給蔡清君算一算命。
算命先生要了蔡清君的生辰八字,算了半天,神神叨叨說,蔡清君不是啥“寡宿星”轉世,命格不在“絕夫”位,成親那天死夫婿,因爲她和前世夫君有過三生約定,今世必須嫁給她前世夫君的轉世,但是她前世的夫君可能因爲某種原因沒能投胎,那鬼魂就一直留在蔡清君身邊不肯離開,蔡清君這時候只要嫁人,她前世夫君的鬼魂就會把新郎害死。算命先生最後說,想要破解,就得找有道行的法師來做場法事,把蔡清君身邊的鬼魂收了或是趕走。
蔡文燁本身是讀書人,用現在的話說那是文化人,有道是,子不語怪力亂神,請算命先生給蔡清君算命已經是他的底線了,現在聽算命先生說什麼,自己女兒是什麼前世夫君的鬼魂纏身,這讓他很難信服,拿出幾兩銀子把算命先生給打發走了。
不過,這個蔡文燁有點懼內,蔡清君的母親李氏對算命先生的話深信不疑,蔡文燁架不住他老婆一哭二鬧三上吊,再說他們蔡家在當地也是有頭有臉兒的,女兒嫁不出去,豈不是讓街坊鄰里拿他們當笑柄了。最後沒辦法,蔡文燁捏着鼻子從外面找來幾個道士。
那幾個道士在蔡家折騰了好幾天,要走了不少銀兩,最後那幾個道士打着保票說,鬼魂已經被他們收服,蔡小姐可以踏踏實實嫁人了。
全家人一聽,都挺高興,再次張羅着給蔡清君找婆家,但是這時候蔡清君剋夫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就是想嫁沒人敢娶,沒辦法,蔡文燁最後一咬牙,傳出話說,男家聘禮一分不要,蔡家還搭出去一千兩銀子做嫁妝,男人家境不論貧富,只要和蔡清君年齡相當、身無殘疾、忠厚本分就行。
在那個年月兒,討不到老婆的窮苦人家多的是,這條件一開出去,有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意思,還真有幾個主動找上門兒的。蔡文燁瘸子裡挑將軍似的,在幾個人裡挑出個條件還算突出的。就這麼的,又給蔡清君定了親。
這時候的蔡清君已經整二十歲,在過去那時候,已經算是名副其實的老姑娘了。
我寫到這兒,各位朋友可能已經猜到了什麼,沒錯兒,後來新郎又死在了娶親的路上。你們可別笑,我奶奶給我講到這兒的時候,我就笑了,感覺這也太讓人無語了,蔡清君這命也太苦逼了點兒。說蔡清君“苦逼”,有點大不敬了,不過我文化水平有限,想不出啥好詞來形容
。
第四次喪夫,算是把蔡清君的“寡宿星”剋夫命給坐實了,再沒人敢來他們家提娶親的事兒,就連那些媒婆走路也繞過他們家門口。
一個月後,蔡文燁在縣衙當差的二兒子傳來消息,說縣衙抓住幾個行騙的道士,經過查證,正是來他們家做法的那幾個。
一聽這消息,差點沒把蔡文燁氣的七竅冒煙。這個時候,蔡清君的母親李氏又哼哼上了,非要蔡文燁去找有真本事的法師來家裡做法。
蔡文燁無奈,經過幾番打聽,一個熟人給他介紹了王守道和我高祖父。
這時候領着蔡文燁敲門的那個本村老人,就是蔡文燁熟人的親戚。
等老人把前後經過大致講了一遍以後,我高祖父皺了皺眉頭,感覺老人說的有點懸乎。根據我高祖父當時推斷,這個蔡小姐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不假,是那東西害死了那幾個女婿也不假,但他從沒聽說過什麼三生約定、前世夫君鬼魂纏身一說,感覺有點無稽之談,覺得這裡面肯定還有別的什麼事兒。
高祖父躊躇半天,忖摸着蔡小姐這事兒有點棘手,自己最起碼得跟師傅商量一下。
就在我高祖父讓蔡文燁他們稍等,自己準備起身去裡屋找師傅的時候,王守道竟然住着柺棍顫巍巍從裡屋走了出來,我高祖父趕忙走過把王守道扶到了太師椅上。
沒等我高祖父開口,王守道朝他擺了擺,“別說咧,師傅都聽見咧,聽見咧……”王守道雖然身體衰退,但眼睛和耳朵還算好使,也不知道啥時候醒了過來。
這個時候,帶路的那位老人趕忙給蔡文燁做介紹,幾個人相互寒暄了一陣。
最後王守道對蔡文燁說:“令千金這個事兒呀,有點兒難辦吶,我看呀,非得俺師徒倆一起走一趟不可。”
蔡文燁這次來三王莊其實留了個心眼兒,他在來三王莊的路上,沿途把王守道和我高祖父打聽了無數遍,就差沒把我高祖父和王守道的祖上三代都問出來,有點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味道。
索性我高祖父和王守道在黃河兩岸口碑極好,沿途百姓都說他們師徒兩個不但誠懇厚道,道行更是高深的不得了,啥邪乎事兒只要到了他們手裡,一準兒能解決,而且師徒兩個不收錢,有吃的給點兒吃的,要是沒吃的,啥都不給也行,旨在濟世救人,是兩個活脫脫的活神仙。
打聽到這些信息,讓蔡文燁對師徒兩人很是欽佩,這時又聽王守道說要親自到他家裡去一趟,無論他們師徒兩個是否有真本事,讓一位百歲老人爲自己女兒的事長途跋涉,蔡文燁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同時也非常感動,當即一掃之前的沉默寡言,話漸漸多了起來。
之後,雙方又閒聊一陣,彼此有了一個比較初步的認識。蔡文燁期間瞭解到我高祖父還沒成親,不過他也沒往別處想,畢竟我高祖父年齡太大了,只比他小几歲而已。
蔡文燁是乘着馬車來的,而且還提前預備了一輛。天光大亮以後,我高祖父攙着王守道上了那輛預備的馬車,隨同蔡文燁一起向他家裡趕去。
三王莊距離尉氏縣有好幾百裡的路程,因爲王守道年齡過大,生怕顛着他,所以馬車走的速度並不是太快。就這樣,幾個人走走停停、曉行夜宿,在第三天傍晚趕到了蔡文燁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