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回上海後, 決定去找佘佩安。
佘佩安是金刀會的女頭目。
先前葉楚已經暫時讓佘佩安信任自己, 佘佩安同意讓她進金刀會,但因爲北平的事情耽擱了下來。
葉楚知道,這段時間,她遲遲沒有出現, 佘佩安定會起疑心。
但她必須去見佘佩安, 這是打入金刀會的最快辦法。
即使佘佩安不相信自己, 她只要見招拆招便可。
葉楚在咖啡館裡等了幾日,佘佩安都沒有來。
可能是因爲金刀會的事情,佘佩安沒有出現, 但葉楚只能繼續等待。
這天,佘佩安坐在咖啡館裡。
陽光輕淺, 咖啡館裡明晃晃地亮。
咖啡放在桌上, 佘佩安也沒有伸手去拿。她垂着頭, 似在思索什麼事情。
葉楚眼眸微閃,徑直朝她走了過去。
她在佘佩安的對面坐了下來。
佘佩安察覺到有人過來, 她擡頭看去。
是陸愉。
她眼底掠過冷意,正要說話。
這時,服務生走了過來:“這位小姐, 你要喝什麼?”
一份菜單放在了桌子上。
葉楚伸出手,碰觸到了菜單,正準備拿起。
對面的人也伸出手,按住了菜單,手指微微泛白。
佘佩安的語氣有些冷:“她不是我的朋友。”
她是想趕此人離開。
陸愉說過, 有意要自己引薦她進金刀會。
結果陸愉遲遲沒有來找她,這是在戲耍她嗎?
思及此,怒火涌上了佘佩安的心頭。
服務生有些緊張,不知如何是好。
空氣僵滯,陽光都似變得冰冷。
葉楚心中冷笑一聲,面色不顯。
她倏地鬆了手,力道一鬆,然後,擡起手來。
葉楚的手離開了菜單,菜單繼續擱在桌上,只有佘佩安的手用力按着。
葉楚的反應極爲淡然,倒顯得佘佩安有些過於在意此事。
空氣依舊緊繃,似隱着一種無聲的挑釁。
葉楚看了一眼佘佩安面前的咖啡。
她開了口:“一杯藍山。”
佘佩安隨即移開了手,手垂了下來。
佘佩安的視線未落在葉楚身上,似乎並不想與葉楚講話,任憑她坐在那裡。
服務生離開了,周圍陷入了沉寂的寂靜。
葉楚淡然說道,打破了安靜:“佘姐。”
佘佩安果然對自己生了怒氣,不過,葉楚並不在意,事情總有反轉的餘地。
佘佩安冷聲:“有事?”
葉楚點頭:“佘姐先前講過,我可以來咖啡館找你。”
佘佩安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時間已過,現在失效了。”
她雖欣賞陸愉,有心讓陸愉爲她做事,但是陸愉既然沒有那個誠意,她也不會執着此事。
況且,有些機會,失去了便是失去了,沒有再重來一次的道理。
她倒要看看,陸愉還會說些什麼。
葉楚笑了:“如果佘姐的承諾也會失效,看來你只是一個不講信用的人罷了。”
她故意這麼說,帶了些挑釁的意味。
佘佩安擡眼看去。
葉楚話中隱含嘲諷,眼底卻帶着笑意。
佘佩安認爲這個人的心理素質極好。
即便自己拒絕的態度如此明顯,她仍然毫無畏懼,神色平靜。
佘佩安眼眸微深:“這段日子,你做什麼去了?”
先前與陸愉碰面後,佘佩安就去調查了陸愉的身份。
奇怪的是,完全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
她隱藏得太好,整個人就像是隱在迷霧後面一樣,令人看不真切。
之後,陸愉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麼久,這讓佘佩安的疑心愈加重了。
葉楚開口:“家中有事,不能留在上海。”
佘佩安應了一聲,卻並不相信。
佘佩安懷疑她的身份。
佘佩安覺得陸愉離開上海那麼久,一定是有迫不得己的要事去做。
陸愉身手極好,行蹤不定,那麼就有兩種可能。
要麼陸愉是特工,她離開上海,是去執行任務。
還有另一種可能,她是暗閣的人。
無論是何種可能,陸愉的心思都極爲可疑。
佘佩安思緒翻涌,眼底有些晦暗。
服務生來了,端上一杯藍山咖啡。
咖啡擺在葉楚的面前,白氣上升,香氣漫了上來。
佘佩安擱下杯子:“我還有事,先走了。”
葉楚一直注意着佘佩安的神色,察覺她仍是心存懷疑。
葉楚面上沒有顯露,點了點頭。
葉楚坐在那裡,端起杯子,低頭喝了一口。
時間流逝,葉楚靜靜地坐在那裡,喝完了整杯咖啡。
即便佘佩安懷疑她的身份,但佘佩安定是想清楚,自己接近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陽光落在葉楚的眉角,她的神色鎮定至極。
信與不信,就看佘佩安接下來的反應。
……
佘佩安坐在房間裡,思緒沉沉。
這段時間她覺得閔爺的行爲有些古怪,他似是瞞下了什麼事情。
她不知曉閔爺有什麼打算,但不知怎的,她有些不好的預感。
一個人推門進來,低聲道:“佘姐。”
佘佩安看向那人,緩緩開口:“你去一趟暗閣。”
那人擡頭,凝神聽着。
佘佩安一字一句道:“你去下單,讓暗閣殺了閔爺。”
那人怔住,身子滯了幾分。
但他沒有多問:“是。”
那人離去後,房間寂靜。
佘佩安眼底寒意漸深。
佘佩安和閔爺同是金刀會頭目,兩人本就爭鋒相對,暗自爭鬥。
佘佩安想拿到更多的權力,就必須讓閔爺消失。
但她取閔爺的性命,還有另一個原因。
閔爺好像在籌謀什麼事情,這件事情他隱藏得極好,無人得知他的想法。
佘佩安擔心這件事情會影響整個金刀會,甚至讓金刀會覆滅。
佘佩安眸色冰冷,不能讓閔爺毀了金刀會,他必須死。
她派去暗閣下單的那人,從未在金刀會出現過。閔爺死後,無人得知此事是她的手筆。
況且,暗閣極有誠信,不會讓此事暴露。
古董店。
孟六待在店裡,店裡寂靜無聲。
這時,一個男人推門進來。
他說了幾句話後,孟六曉得這人是來暗閣下單的。
孟六示意其他人照看古董店,他則帶着這男人,走進了密室。
密室光線昏暗,清淨極了。
兩人坐下後,那人開口:“我想請暗閣幫我殺一個人。”
他奉佘佩安的吩咐,來到暗閣,讓暗閣取閔爺的性命。
然後,他拿出一張照片,遞了過去。
孟六接過照片,低頭細細看去。
他知道照片上的人。
孟六擡頭看向那男人:“金刀會的閔爺?”
那人點頭:“是。”
那人沒有說話,他在等待孟六的回答。
暗閣接單是有條件的,若是要殺的人不符合條件,暗閣就不會接下這單。
孟六還未說話,他猜不透孟六的想法。
孟六垂頭,細細思索。
金刀會是前段時間進駐上海的新興幫派,閔爺是金刀會的頭目之一,暗閣自然有所耳聞。
不過,暗閣與金刀會向來沒有來往,他不曉得閔爺的爲人。
暗閣不殺好人,這單究竟能不能接,他還要去請示一下江先生。
時間悄然流逝,孟六開了口。
“我要先考慮一下,日後再給你答覆。”
那男人曉得暗閣的規矩,點了點頭。
……
待顧客離開後,孟六走出密室,穿過長長的走道,來到了另外一個房間。
孟六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他合上房門後,語氣恭敬地叫了一聲:“江先生。”
江洵聽到了門口的動靜,轉過身來。
孟六開口:“方纔有人來下了單。”
江洵看向孟六,沒有出聲,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孟六的聲音落下:“他想殺百樂門的閔爺。”
江洵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
孟六剛想離開,江洵出聲叫出他:“你去查查,下單的人是誰?”
孟六接到吩咐後,立即走出了房間。
江洵知道陸淮想要調查閔爺,於是讓孟六去調查清楚。
閔爺是金刀會的人,陸淮曾同他說過,他們想摸清金刀會的底細。
而金刀會的另外一個首領是女人,叫佘佩安。
上回,葉楚爲了接近佘佩安,特地做了一番僞裝後,故意跟蹤她。
這事發生之後,陸淮並沒有瞞他。
江洵知道閔爺和佘佩安都是至關重要的人,他們不能掉以輕心。
到了晚上,江洵讓孟六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
孟六順着那個下單那人的線索查,發現真正想要殺閔爺的人其實是佘佩安。
江洵知道此事一定要立即告訴葉楚。
江洵很快就撥通了葉公館的電話。
沒過多久,電話那頭就傳來了葉楚的聲音。
江洵開口:“是我。”
葉楚嗯了一聲:“江洵。”
江洵:“之前你接近過金刀會的頭目。”
葉楚聲音一沉:“佘佩安?”
江洵回答:“是。”
葉楚語氣嚴肅:“發生何事了?”
江洵:“今日有人來暗閣下單,那人想要取閔爺的性命。”
葉楚心中瞭然:“是佘佩安?”
江洵:“他們的關係看上去並沒有表面上那樣溫和。”
葉楚明白了江洵的意思。
旁人都以爲金刀會的兩個首領關係融洽,相處極好。
沒想到,背地裡矛盾叢生,佘佩安居然想通過暗閣殺了閔爺。
還有另一種可能性,佘佩安懷疑了自己的身份,她盯上了暗閣。
葉楚:“我知道了。”
江洵又補了一句:“你要多加小心。”
葉楚:“好。”
很快,他們就有了一個新的計謀。
……
如往常一樣,佘佩安來到了平日常去的那家咖啡館。
此時已近黃昏,天光漸暗。
春天的天氣乍暖還寒,捉摸不定。
白日裡仍是豔陽高照,到了傍晚時分,溫度竟下降得厲害。
佘佩安走進咖啡館,坐在了店內的角落中。
因爲佘佩安經常到這裡來,店員早就認出了她。
店員上前詢問,語氣溫和:“還是和平日裡的一樣嗎?”
佘佩安點了點頭,店員轉身離開。
很快地,咖啡就送了上來。
咖啡特有的苦味瀰漫在空氣之中。
過了一會,店裡的一個侍應生忽的朝佘佩安走了過來。
佘佩安察覺到有人靠近,她沒有擡頭看去,始終低着頭,卻下意識提高了警惕心。
侍應生走到佘佩安的身旁,他將一張紙條遞給了佘佩安。
佘佩安眸色一凝,接過了紙條。
侍應生點了點頭,就離開了座位。
這個侍應生並沒有異常舉動,他只是幫其他人傳遞信息。
佘佩安皺了皺眉,打開了紙條。
上面寫了一個地點,說是想同她見一面。
而落款人正是不久前纔剛見過面的陸愉。
無論如何,要是佘佩安想要弄清楚陸愉的身份,那麼這一趟她非去不可。
佘佩安認爲陸愉這次讓她前去,定要同她透露一些事情。
桌上的咖啡早已冷透,佘佩安的手撫在咖啡杯口,她的指尖下意識摩挲了幾下。
不知怎的,她有些心慌。
既然佘佩安已經下定了決心,她準備立即動身。
佘佩安收起了紙條,起身離開,走出了咖啡館。
葉楚邀佘佩安前去的是一處私宅,前幾日她就將其租了下來。
她特地選了一個離咖啡館很近的位置。
這處私宅在巷子的深處,極爲僻靜。
佘佩安穿過安靜的小巷,走到了私宅的門前。
附近沒有多少人居住,喧鬧的聲音漸遠,只餘偶爾的幾聲蟲鳴。
佘佩安立即推開了門,宅子裡空無一人,寂靜異常。
而空氣中卻瀰漫着肅殺之氣,氣氛緊繃着,彷彿一根繃緊的弦,微微一拉就斷了。
佘佩安提高了警惕,不敢掉以輕心。
她往宅子深處走出,越往裡走,越是沉默。
佘佩安走進宅子前,就將槍握在了手中。
稍有異常,她就會立即開槍。
佘佩安步子邁得緩慢,極爲謹慎。
她剛行到內宅的院子中,忽覺得身後有了動靜。
下一秒,佘佩安立即回頭,她舉起了槍,正對着來人。
不過佘佩安的心思早被葉楚猜中,她迅速擡腳踢向佘佩安的手腕。
佘佩安只覺手腕一麻,槍立即脫手而出。
槍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佘佩安頓時反應過來,想要彎腰撿起。
葉楚腳落了地,瞬間轉變了方向,腳尖觸碰到地上的槍。
葉楚腳尖微微用力,槍一下子滑出了佘佩安能觸及的範圍,落進花壇中,失了蹤影。
兩人的交鋒僅僅只發生在短短的幾秒內。
結果顯而易見,是葉楚佔了上風。
佘佩安知道自己落人一步,她直起身子,看向葉楚。
“陸愉,你這是何意?”
葉楚笑了笑:“你想多了,我只是讓你不要太緊張罷了。”
佘佩安怒氣上涌,陸愉擺明了想要戲耍她。
她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情緒瞬間高漲了起來。
佘佩安本就性子直爽,最不喜別人這麼玩弄她。
佘佩安眯了眯眼:“你是特工?”
葉楚不答。
下一秒,佘佩安猛地出手,握緊拳頭打向葉楚的面門。
葉楚心中冷笑,既然佘佩安之前是這樣的態度,她也不需要同佘佩安客氣。
葉楚出手極重,她避開佘佩安的攻擊後,立即擡腳踢向佘佩安的腰間。
此時,佘佩安的心神全都放在別處。
她並未注意到自己的腰部暴露在葉楚的視線之內。
葉楚使了巧勁,正好踢中了佘佩安的痛處。
葉楚毫不留情,她用了十成的力道。
佘佩安腰間一軟,身子瞬間麻了大半。
佘佩安立即伸手抓住葉楚的腳踝,她想要趁着葉楚出腳站不穩的時候,將葉楚摔倒在地。
葉楚明白了佘佩安的意圖。
雖然葉楚的左腳受限,但她卻藉着佘佩安的力道維持住身形。
而葉楚的右腳點地,身子懸空,用力扣向佘佩安的脖間。
佘佩安頸部受到衝勁,膝蓋一軟,被迫跪在了地上。
下一秒,葉楚站穩了身子,立於佘佩安的身旁。
佘佩安剛想站起身子,突然感覺到腦袋後面抵着一樣東西。
觸感冷硬。
佘佩安頓時停止了動作。
她經驗豐富,自然知道抵在她腦後的東西是什麼。
佘佩安眯了眯眼:“你是暗閣的人?”
她之前派人去暗閣下單,就是爲了試探暗閣。
反正閔爺心懷不軌,她擔心閔爺會對金刀會不利。
葉楚依舊沒有回答,她一面持槍抵住了佘佩安,一面拿出一樣東西甩在了佘佩安面前。
“這是你的犯罪證據。”
葉楚的聲音沉沉落下。
佘佩安立即伸手,拿起查看,裡面的資料全都同她有關。
樁樁件件,條理清晰。
這份資料極爲詳細,讓佘佩安心頭一緊。
此時,佘佩安跪在地上,冰冷堅硬的觸感直抵着她的膝蓋。
葉楚的視線隨之掠過佘佩安。
在寂靜冰涼的夜風中,下一秒葉楚說出的話更讓佘佩安遍體生寒。
葉楚開口:“有人來暗閣下單殺你,你符合暗閣接單的規定。”
冷汗立即從佘佩安額角沁出,胸口窒悶,手腳僵直。
葉楚先前的目的,本就是來打探金刀會的底細。
他們已經有了新的主意,換一種更強勢的手段和佘佩安合作。
葉楚聲音平靜:“但江先生沒有接這一單。”
“你想知道原因嗎?”
夜風深長,不安在沉默中翻滾着。
佘佩安眼前的資料截斷了她的生路,而背後黑漆漆的槍口被迫她妥協。
黑暗無聲,夜色凝重,壓得人心中發緊。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隨機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