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意思?”夏‘花’沒聽明白。
“如果是一個好人死了,牛頭馬面來勾魂,就是慈眉善目的模樣。如果是一個壞人死了,牛頭馬面就是凶神惡煞的面相。懂了沒有?你是什麼樣的人,你眼中的世界就是什麼樣子。”施得深刻地拍了拍夏‘花’的肩膀:“夏小妹,你以後要存好心做好事當好人。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當你回首往事的時候,你不因爲沒有做過好事而悔恨,也不因爲沒有福分而羞愧。這樣,當你臨死的時候,你才能夠對牛頭馬面說:我是好人,我善行圓滿福分多多,請牛哥馬哥照顧一二。”
“哧……”夏‘花’笑得前仰後合,“死了也要拉關係,你真以爲牛頭馬面可以和你講人情呀?行了,先別想着怎麼和牛頭馬面套近乎了,先想着怎麼擺平我媽纔是正經。”
夏家到了,還沒敲‘門’,‘門’就開了,‘門’口站着一臉怒容的鄭雯婷。
見鄭雯婷一臉怒容,施得的一顆心踏實了一半。如果鄭雯婷一臉平靜,才最可怕,因爲平靜之中醞釀的風暴最‘激’烈。反而是怒容滿面還好說,內心的憤怒通過表情釋放了一部分,風暴就不會過於‘激’烈了。
換了鞋進了‘門’,見餐廳的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飯,施得朝夏‘花’使了一個眼‘色’,夏‘花’沒理施得,徑直走到餐桌前坐下,伸手拿起一根油條就要吃,卻被鄭雯婷一把打掉了。
“沒大沒小。”鄭雯婷白了夏‘花’一眼,“我和施得還沒有上桌,你就吃上了,太沒禮貌了。夏‘花’,你記住了,家裡你爸最大,然後是我,再然後是施得,最後纔是你。”
“爲什麼呀?不公平。”夏‘花’很不服氣地噘起了嘴,“拜託親媽,不要再講三綱五常了好不好?現在是新社會新時期了,不再是封建社會了。”
三綱是指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五常指仁、義、禮、智、信。自西漢至清末長達兩千年的中國歷史裡,儒家的核心價值觀概括起來就是“三綱五常”。
“不管是什麼社會,尊重父母,尊重丈夫,都是一個‘女’人應有的賢惠。”鄭雯婷並沒有對夏‘花’長篇大論批駁的打算,她轉身對施得說道,“施得,坐。”
施得老老實實地坐在了夏‘花’的下首,才一坐下,就被鄭雯婷拉了起來:“你坐在我的下首,夏‘花’,你讓一讓,坐施得的下首。”
“憑什麼呀?”夏‘花’不幹了,“我以前一直坐這裡,爲什麼施得一來,我得給他讓位?”
“因爲以後等你們結了婚,他就是你的丈夫,是你的一家之主。”鄭雯婷不理會夏‘花’的不滿,還是將施得安排在了次位,位於夏‘花’的上首,“你爸不在家,如果他在家的話,今天得是你爸坐主位,而不是我,明白了嗎?好了,都坐好了,下面開始吃飯。”
施得雖然明知自己什麼事情都沒有做,但在鄭雯婷的威壓之下,還是聽話地坐了下來,心想中國的中老年‘婦’‘女’真是厲害,從漢朝開始,皇后和太后就‘插’手朝政,想要左右國家的命運,到了唐朝,終於有了一個‘女’人登上了最高的寶座,成爲了一代‘女’皇。再到清末,慈禧太后更是一個擅長整人和宮斗的高手。
不過施得並不知道的是,幾年後,中國遍地興起的廣場舞,讓中國中老年‘婦’‘女’衝出國‘門’走向了世界,成了蔚爲壯觀的中國特‘色’的一大景觀,廣場舞大媽也成爲繼城管、拆遷之後令國人又一個聞之‘色’變的名詞。
說吃飯還是真吃飯,三人埋頭吃早餐,誰也不發一言,在沉默中埋頭苦幹,十幾分鐘的時間,除了喝粥時的聲響之外,幾乎沒有一點兒響動。
記得夏家以前的家規沒這麼嚴,施得一邊吃一邊悶悶地想,還悄悄偷看了夏‘花’一眼,見夏‘花’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似乎也真的在用心吃飯一樣,對他的眼‘色’視而不見,他索‘性’也就不再對夏‘花’抱任何希望了。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一會兒向鄭雯婷解釋清楚就行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更何況他和夏‘花’別說睡在一起了,除了握手之外,連戀人之間常見的拉手舉動都沒有。
他清白得跟一張白紙沒有分別。
終於吃完了早飯,都吃了一些什麼,好不好吃,施得全無印象。飯後,他又被鄭雯婷指揮到了客廳坐下,由鄭雯婷和夏‘花’一起收拾飯桌。
想起以前來到夏家,被鄭雯婷當成大師時的風光,再到現在被鄭雯婷當成‘女’婿時的淒涼——雖然用淒涼形容有些誇張,但和當大師時受到的恭敬相比,確實差距不小——施得不無無奈地暗想,當什麼‘女’婿,還是當大師好。當‘女’婿要受氣,當大師才神氣。
鄭雯婷和夏‘花’收拾好碗筷之後,二人來到了客廳,坐在了施得的旁邊。
“施得,你和小‘花’的事情,就先這麼定下了。”鄭雯婷一臉平靜,拿出了長輩的威嚴,“你父母不在身邊,就自己做主就行了,小‘花’爸爸不在身邊,我就替她爸做主了。既然你們都住在一起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們年紀都不小了,明年五一就辦事吧。”
啊?施得一下站了起來:“不是,阿姨,我和夏‘花’是住在了一起,可是我的房子是三室的房子,我們沒有睡在一張‘牀’上……”
“就算我信你的話,外人也不會相信。傳了出去,小‘花’的名聲就毀了,除了嫁給你,她還能嫁給誰?”鄭雯婷不由分說,還是堅持她的想法,“你不要再解釋什麼了,以小‘花’的身世和長相、學識,也配得上你。你父母不在身邊,婚事的‘操’辦,就都‘交’給夏家了,你什麼也不用‘操’心。”
“夏‘花’,你倒是說句話呀。”施得可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娶了夏‘花’,一是他不想這麼早就結婚,二是他總有一種被‘逼’上梁山的感覺,心裡很不舒服,“我們是清白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不能這樣就稀裡糊塗地結婚。”
“你不想娶我是吧?”出乎施得意料的是,夏‘花’關注問題的落腳點並不在她和他到底有沒有睡在一起上面,而是在施得的態度上,“是覺得我配不上你,還是你不喜歡我?”
“我……”施得沒想到夏‘花’會是這樣的態度,又一想,夏‘花’對他一直情有獨鍾,現在有一個嫁給他的機會,她如果不趕緊抓住,她就不是夏‘花’了,可是,他雖然不是不喜歡夏‘花’,但要他現在就娶了夏‘花’,他還真難以做出決定,“事情太突然了,我還沒有做好結婚的準備,而且在我的規劃裡,等找到了我的親生父母,我纔會結婚。還有,我娶誰,必須要何爺點頭才行。”
“你的親生父母現在下落不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我相信他們也不希望你一直單身下去。何爺也是,他老人家不知道去了哪裡,萬一他老人家一直不現身,難道你就要打一輩子光棍?”夏‘花’對施得的理由逐條反駁,“施得,你不管是施總也好,還是施大師也好,總要結婚的是吧?現在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你還推三阻四,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施得是聽明白了,夏‘花’以前口口聲聲說他不是她的菜,其實是爲了掩飾她對他的喜歡,現在‘露’出了本來面目,一副恨嫁的模樣非要嫁他不可,他才知道,不知不覺間,夏‘花’對他情根深種,已經深入到了非他不嫁的程度。
娶還是不娶?施得兩難了,當場拒絕夏‘花’的話,等於是拒絕了整個夏家,不但會讓夏‘花’傷心,也會讓鄭雯婷無法接受。在鄭雯婷的觀念中,他和夏‘花’不管有沒有睡在一起,反正同居一房之中,就等於是不該發生的全部發生了,他就得對夏‘花’負責。
但如果真的答應娶了夏‘花’的話,似乎又太倉促了一些。誠然,他並不討厭夏‘花’,甚至也喜歡夏‘花’,願意和夏‘花’在一起,再者夏‘花’不管是爲人處世還是在生活方面,都是一個不錯的‘女’孩,算得上是一個賢妻良母,而且以她的出身,也確實配得上他。
只不過施得總是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答應和夏‘花’結婚,並非完全出自他的意願,對他來說,終究意難平,對夏‘花’來說,也不太公平。婚姻是終身大事,不是兒戲,再者說來以他的‘性’格,一旦答應就不會反悔。
“小施,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阿姨不會爲難你。”鄭雯婷比夏‘花’經驗豐富多了,見施得微‘露’爲難之意,知道不能‘逼’迫過緊,就緩和了語氣,“如果你覺得夏‘花’配不上你,或是認爲阿姨這麼做是‘逼’你了,你就說出來,阿姨會體諒你的難處。”
“倒不是夏‘花’配不上我,她人漂亮,又懂事,又有能力,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孩,就連何爺也說過,誰娶了她就是誰的福氣。”施得其實對夏‘花’有感情,一路從單城走來,他和夏‘花’的‘交’往越來越多,關係也越來越密切,二人之間由陌生到熟悉,再到無話不說,走過了一段很值得回味的共同時光,如果他和夏‘花’最終走進了婚姻,在外人看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