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城外,圍困城池多日的大軍依舊沒有動靜,既不進攻也不撤兵,而是把永州周圍的鄉、縣翻了個底朝天。
就在永州成了一座孤城瀕臨絕望之際,他們所盼望何部堂終於派來了援軍——十名小卒以及一名氣勢洶洶的老儒。
“徐先生,我們是不是該低調些?”有士兵覺得自己等人畢竟是去敵軍大營太囂張了恐怕不好。
老儒瞥了小卒一眼語重心長地教訓道:“弱者當以威示強,敵方不知我等底細,自當以爲我方軍威強盛,如此方可使敵懼之,爾後交談方無往不利。”
“智慧如先生。”
“先生智慧堪比諸葛武侯、劉誠意……”一通馬屁拍下來,老儒面上不露聲色只是偷偷在心中愉快,手撫長鬚一副言語定江山的大儒風采,嘴裡說出的話卻盡顯謙虛:“唉,老夫還是差他們些許。”
“可要是他們就是一羣粗人不管不顧怎麼辦?”有鑽牛角尖的小卒追問了一個讓老儒撫須動作一滯的話。
好在旁邊有小卒識趣,連忙解圍:“對面又不是什麼山中野人,都是大明人,大明人嘛怎麼也得講幾分面子不是,先生,不知小人說得可對?”
“嗯,不錯,大明人那是在骨子裡帶着幾分儒雅隨和……”
“報,軍營外有一自稱湖廣總督使者的人求見。”中軍大帳中,胡老二穩坐泰山,聽到稟報後令人將使者引進大帳。
一進大帳,老儒瞧了瞧旁邊的分兩排坐立的岑權等護法,見他們一個個不是身穿二品武官服就是三品武官服,而最正前方的正位上的黑麪大漢卻一身平常漢子的粗衫打扮,頓時眼神一凝,心頭若有所思。
“在下大明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兼總督湖北湖南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糧餉兼巡撫事何部堂府中幕僚江陰徐驤,在此見過諸位將軍。”一連串的職位名號的從他嘴中如倒豆子般利索地滑了出來。
“徐先生是吧?打仗可不是看誰名頭長。”老儒見胡老二沒有說話而是旁邊傳來聲音,轉頭望去,只見一坐於左手首位的大漢面露不屑地瞧着他。
別人看低他也不怒,反而拱手行禮:“天下萬般事皆講究個師出有名,何部堂奉天命總督兩湖,此乃天之命!自當要與諸位將軍說清楚。”
“好一個奉天命總督兩湖,不巧,本前大明廣西田州知州現任大明龍虎將軍也是奉命前來兩湖,就是不知和你家何部堂的天命,哪個更硬一些。”岑權本就因久久不能攻城而不悅,正好有人撞在槍口,得罪不起胡老二他還得罪不起一個無官無職的幕僚?
田州知州?怪不得周圍兵士多有土人的打扮。
老儒用餘光瞥了一下仍然穩坐泰山不吭聲的胡老二,眼睛一轉,笑着回了岑權的話:“監國監國,在於一監字,監國乃是爲帝監國,終是臣子,既非天子,何來天命一說?還是說將軍以偏將能越位替主將做決斷?”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老儒,敢叫你知道本將軍的厲害!”岑權說不過對方,眉頭一挑就要發飆。
“好了,遠來是客,不可輕怠。”胡老二開口制止了一場即將發生的鬧劇。
待岑權氣憤地坐回位置,老儒自始至終沒有動過一步,就像是料到了自己不會有事一般。
“不知徐先生爲何來此?”直到胡老二出言相問,老儒才往前一步行禮回話:“爲大明天下來此。”
“好大的口氣,你一個無官無職的小幕僚竟敢張嘴天命閉嘴天下,大話說多了也不怕閃了腰。”岑權忍不住出言嘲諷。
老儒聞言臉色平常:“一粗鄙大漢都敢打着天命的名號肆意擄掠,我一身浩然正氣揹負王命的正經使者有何不可說的?”
“氣煞我也!”幾番當面嘲諷下來,岑權暴怒再也顧不得什麼尊卑禮儀,也管不得對方是什麼破使者,起身三步作兩步飛躍至這可惡的老儒身前,揮拳就要給他一個教訓。
老儒老神在在地轉頭瞧了一眼胡老二,那副神情似乎是料定胡老二會再次出手制止。
只可惜,胡老二與他之前所接觸那些死要面子的官老爺全然不同,非但不開口制止,反倒饒有興趣的撐着下巴一副看戲的樣子。
“別,咱們都是大明人,同胞相殘可不好。”
見胡老二此般模樣,老儒心中大呼不妙,奈何暴怒的岑權已經進到他身前擡起沙包大的拳頭對準他的臉打來,還沒等他喊救命,只見眼前一隻拳頭迅速放大,然後——“哎呦,救命!”
“大明人,老子是土人!”
岑權當面給了可惡的老儒一拳將其放倒,卻沒想到這老儒體格挺好,一個懶驢打滾爬起身來就往胡老二座位衝去,奈何前面有親衛擋住了去路,身後又有窮追不捨的大漢,老儒只得繞着大帳來回躲閃。
“跑什麼?不是嘴巴利索嗎?繼續嚷嚷啊……”岑權邊追邊罵, 且越罵越難聽。
老儒哪敢再囂張,因爲他發現對方是真的不守禮節,不按套路出牌,是真不管自己死活,於是只能邊逃邊喊救命。
“哈哈哈哈……”大帳中一人等見此場景非但沒有出手幫忙的意向,反而看起了熱鬧,笑得極爲開心,還有幾個拍手稱快叫喚着讓老儒跑快些,要不然就被追上了。
奈何,二人一個是身材雄壯的將軍,一個是年老體衰的老儒,沒繞幾圈老儒就被岑權一把抓住衣領給按在了地上。
“別打死了。”胡老二適時地出言,只是其言論絲毫沒有勸架的意思。
“得令!”岑權臉上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老儒嚥了咽口水,頂着一隻大大黑眼圈,心頭直呼不妙。
小半響之後,滿身狼狽的癱坐在椅子上的老儒老老實實地把事情緣由從頭到尾的說了出來。
“要我等退回去!”熱完身的岑權神清氣爽地發出爽朗的大笑,嚇得老儒不知覺得身子抽搐了一下:“笑話,什麼時候吃到嘴裡的飯還有吐出來的道理,胡科長,末將沒說錯吧。”
胡老二點點頭:“沒說錯,我們要繼續往前……”
“終於要攻城了?”岑權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
“我們要和丁部堂一起,北伐!”
“什麼!”岑權眨了眨眼,一臉不可思議。
老儒更是懵了,你要和丁部堂一起北伐,那你還打我。
胡老二無視衆人驚訝地眼神接着說:“畢竟,咱們都是大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