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菜?我不管這個。營裡這麼多弟兄我還用幹這個?”趙把總站在姜暖身前,往後院裡探頭探腦地看着:“這宅子被您拾到的可是真好!看着哪哪都舒服!”
“趙把總。”青山爹看見他快都跑到人家後院去了,這也太不像話,於是趕緊叫道:“來這裡坐。”他知道姜暖愛乾淨,所以只招呼趙把總過來到石桌前。
姜暖轉身回了廚房,沏了一壺茶端了出來:“陳叔,趙把總,有事兒吧?”倒好了茶放到二人面前,她也斂了衣裙端莊地坐了下來,等着他們開口。
“是有事兒,老哥,還是你說吧,我嘴笨。”趙把總和姜暖並不熟,所以說話也不順溜,趕緊把擔子推給了青山爹。
“東家,您方纔見到咱地裡的那些人了吧,那就是趙把總手底下的兵。”青山爹覺得自己雖然一提到石守才就恨不得他被雷劈死,但是那也是他和石守才之間的私人恩怨,不能因爲這個就不管不顧地害了東家。那些兵痞子連趙把總自己管着都頭疼,東家腦子好使有本事,可她畢竟是個女子,很多事情做起來也是受了限制的。因此他上來不說別的,先把趙把總的老底兒給揭了。
“看見了。”姜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嗐。老哥,你可真行!這麼一說大小姐還敢來我們兵營啊?”趙把總伸腿踢了青山爹一腳。
青山爹沒有理會他的暗示,只瞅着姜暖說道:“趙把總手底下就是那些人,有百十號子吧?”
“加上我一共一百零三個人。”趙把總解釋道。
“就是這一百零三個人,朝廷分下來有百十畝好地,那可真是好地啊!平整不說,土還厚實,比咱這沙土地強了太多。”青山爹一說起那片土地的時候兩隻手是不停的搓動的,那樣子看着就像是要把那些地都抓在自己手裡一般。
“現在天下太平,別說咱們這些靠着皇城的,就是那些外派的戍邊的兵將們也是都改了種田。只是咱們這裡要安逸些,不用像外派的弟兄們那般每天還要操練。”趙把總接口道。
姜暖已經大概猜到他們的來意了,她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的傾聽着。對她來說,這都不是重點。她關心的是如果這些地全部託付給她去管理,她能得到什麼利益。而這些利益纔是能決定她是不是要接手這些事務的關鍵。無利不起早兒,姜暖腦子裡虛無飄渺的東西不多,她更注意實際的東西。
“喝茶。”姜暖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自己也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動作不溫不火,她這遇事穩重的做派經常會使與她談話的人忘了她的實際年齡。
茶水從姜暖口中嚥下的時候,她還覺得有些微燙,趙把總端起來一揚脖喝了個精光,然後也不等姜暖動手,自己又給杯子滿上了。
“現在就是這百十號子人加上這百十畝的地,趙把總都想託付給您來管着。”青山爹手捧着茶杯眼睛盯着姜暖臉上的表情。
“對,對。我來大小姐這裡就是個這個事兒。實不相瞞,我們種着的那片地和我的一個死對頭的地挨着,陳老哥是受過那個混蛋的癟!他家那個婆娘厲害,管得手底下那些兵油子都和孫子似的聽話,不像我手底下那些人,不服管教……我這幾年沒少在他們兩口子手底下丟人,別的不說,人家的地年年交了朝廷的糧倉的徵收,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他們那邊種地都種出老婆孩子來了,而我這邊連上頭劃下來的地上都蓋不起房子……唉!”趙把總長嘆了一聲。
“大小姐,我是個老粗,家裡就是行伍出身,我不會種地。拿到拿槍我還能比劃幾下,拿鋤頭我連他家的婆娘也比不得。”說着,他擡手指了指青山爹,“但我會看人,我一眼就看出大小姐您是個能人了,所以我這不是就厚下面皮來求您了麼。您看?”
他一個五大三粗鬍子拉碴的大老爺們此時也是眼巴巴地等着姜暖的答覆。
姜暖笑了,她先瞟了眼青山爹,見他也是和趙把總一樣的眼神望着自己,心裡馬上就做出了幾個判斷:
第一,趙把總手底下的土地一定是讓人眼饞的好地。
第二,那個叫什麼石守才的人是把青山爹得罪慘了,兩個人之間的恩怨看來結的是死仇,否則他絕對不會主動去幫趙把總當說客,他不是那種愛多事的人。
“哎呦,大小姐,您倒是給句痛快話啊!”眼瞅着姜暖只是笑而不語,趙把總心急了。
“對不住您,我不能給您痛快話。”姜暖輕聲說道。
“爲啥?”青山爹和趙把總一起問道,臉上滿是失望的表情。
“這事兒您並未交代清楚啊,叫我如何答覆?”姜暖提起茶壺看着他們兩個人的茶杯裡還是滿的,因此只給自己添了一些。
有門!趙把總聽到姜暖這麼說,心裡馬上又升起了期望來:“我確實不會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樣,大小姐您問,我來回答可好?”
“那好,既然是談,那咱們就開誠佈公地談。趙把總可想過,無利不起早,如何給我算酬勞?另外,您說這些兵和土地都歸我管了。那這個‘管’的時間是多久。權利又是多大呢?”
趙把總和青山爹對視了一下,二人都沒有說話。姜暖問出的問題果然是趙把總從未想過的。本來這個請姜暖過去也是臨時起意的想法,兩個人閒扯的時候扯出來的主意,哪裡有時間精確的算過這些?
“酬勞?”趙把總皺着眉又看向了姜暖。
“是啊,您既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兒都託給我去做了,辛苦一年我當然不會白乾的。”姜暖心平氣和的說道。她知道趙把總不是想白白地拉自己去白使喚,只是他心裡也沒個準譜呢。
兵士們和他好歹每個月還有些餉銀,每年交了朝廷派下來交給糧倉的糧食,他們也就撈着剩下個平日的吃食……再多就是從那些豬身上刮油了。可就算是把那些豬都殺了送給大小姐,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吧?趙把總皺着眉頭,愁的什麼似得,他覺得挺好的事兒,又沒希望了……
“唉……”又嘆了口氣,他站了起來,垂頭喪氣地對着姜暖拱了拱手,“再議,再議。”
“呵呵。”姜暖也站了起來,“趙把總的這個提議我是很感興趣的。”
“嗯?”趙把總回了身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還沒想好到哪裡才能省出銀子來給您當酬勞呢。”
“這個不急。百十畝地裡還愁我要的那點錢?”姜暖還是不緊不慢的說道:“即便是我應下了這個差使,也是明年才能開始的事兒,今年眼瞅這就是農閒了,我們不急。”
“現如今我想請把總大人先把您手上有的,朝廷頒發下來的給軍營開荒屯田上繳國庫的各種政令,只要不是看了就砍腦袋的,您務必都給我找來,我要先摸透政令方面的事。”
“這個太好辦了!每次朝廷頒佈這些都是要把我們召集起來一起念給大家聽得,本就不是秘密,我這就回去找……孃的!我把這些都不當成東西留着,指不定扔到哪裡去了呢……”
姜暖點頭:“還請把總大人費心,無比找的齊全些,尤其是最近頒佈的,一定不要少了。我看過這些再與您商討下一步的事,您看可好?”
趙把總不能說不好,因爲他也不知道如何做纔是好的,所以姜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趙頭!”院子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咱的車就要回去一撥兒了,您要不要跟回去啊?”
“回去!老子回去還有急事呢。”趙把總也衝着牆外吼了一句,然後他衝着姜暖一拱手:“我這就回去找那些勞什子去,找齊了就差人給您送來?”
“這事咱們還是安安靜靜的謀劃就好,您也不要和旁人提起,省的生出別的事端來。”姜暖想起了前幾日修路給自己的教訓,決定做事還是悄無聲息的最好。
“不急,這幾日白菜剛下來,我這裡活兒也多。稍等幾日,我和陳叔一起去鎮上走走,正好去拜訪您,不是說還要請我喝酒麼?我雖沒有酒量,倒是很有些飯量的。”姜暖笑嘻嘻的說道。
“哈哈!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就定會備下酒飯恭候着大小姐了!”說完,趙把總口中哈哈着與姜暖告了辭,開門走了出去。
姜暖只送到門口就回了院子,這些人不講虛禮,她也省的客套。
“老哥,你說你家小東家這算是鬆口了吧?”趙把總心裡還是有些忐忑,姜暖只要不吐死口,他這心裡就覺得不踏實。
“我們東家做事都是如此,若不見十成十的把握她是不會說出什麼來的。你只管照她說的去做就是。這事兒我看是八九不離十的。”青山爹小聲說道:“你也別這麼大大咧咧的嚷嚷,別讓好事成了壞事。”
“嗯!”趙把總趕緊點了點頭,聽見青山爹也說這事已然成了十之八九,他心裡總算是放下不少,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就停了腳步,貼近青山爹的耳邊低聲問道:“她今年到底多大年紀了?可有許配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