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部《大梁要術》從宮外傳到宮裡的時候,先帝的臉色都綠了。”萬姑姑說到這裡,又肆無忌憚地‘咯咯’笑了起來,半晌過後,直看到姜暖又換了白眼球看她,纔好不容易止了笑。
“丫頭,你莫要怪姑姑用這般口氣來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兒。實在是那時姑姑也不知道你會和那小子扯在一起。如果姑姑真能知道以後的這些事情,說什麼也會幫襯你一把的。那時候,你祖父也好,你父親也罷,被先帝和這個老妖婆一頓折騰,姑姑都是在看熱鬧呢。”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萬然兒又是後宮衆多女人中的一個,依着她的心性,恐怕是看然鬧還看不過來呢,自然不會伸手管這些閒事的。
所以她很坦誠的把這些當着姜暖的面說出來,姜暖也是能理解的。
“本宮什麼時候折騰過孝之了!”宸太妃被她左一句老妖婆,右一句老妖婆的叫着,早就快被氣炸了肺,真恨不得把這個口無遮攔的女人用刀剁碎了才解氣,無奈自己又沒有那個本事。也只能在口舌上一較短長了。
萬姑姑這回連看都未看她一眼,而是對着姜暖繼續說道:“先帝做事雖然任性,但他本性並不壞。更不會去輕易地傷人性命。因此,當他看到這部《大梁要術》的時候,雖然氣得要死,還是對你祖父佩服的五體投地!”
“先帝說,姜承這樣的大才是生不逢時,偏偏遇到了朕這樣的皇帝。罷了,既然他不肯自己辭官,就讓他偏安一隅的養着吧……”
“於是先帝就把你祖父給指派到陳安郡去做監察御史。”講到這裡,萬姑姑閉上眼睛想了片刻才接着說道:“陳安郡是個好地方。四季如春,土地豐饒,民風淳樸。那些妄圖在任上貪銀子的狗官都眼巴巴地想去呢。所以先帝安排你祖父去這個地方做監察御史,實在是肥缺。他就是想讓你的祖父遠遠地躲開朝堂,能夠頤養天年。”
姜暖點了點頭,依舊沒有接口,只靜靜地聽着。
“誰知,你祖父畢竟年紀大了,又加上那兩年他一直在大梁的各地遊走,實是沒有好好將養過。因此在上任的路上竟染了風寒。”
“小小的風寒,竟發展到侵入肺腑,最後沒進陳安郡的地界,姜承就病歿了……”萬姑姑住了口,對着姜暖說道:“這些都是你家的舊事,你母親可曾講與你聽過麼?”
“未曾。”姜暖搖了搖頭,“我幼小的時候受過驚嚇,很多事情都已經忘記,便是母親大人與我講過,我也記不得了。”
“老太傅病歿的時候,孝之還未曾成親,謝貞那個賤人也未必知道這些。”宸太妃一說到姜暖的母親,必定是咬牙切齒的模樣。
“太妃娘娘!”一直聽着萬姑姑講述的姜暖突然開了口。
“我母親出身高貴,是謝氏嫡女。亦是我父親的正妻。她品行端正高潔,即便是她去世了這麼多年,鄰居故舊提到她的時候都是敬佩的。但不知您一口一個賤人,這話是因何而來?”
“而您提到我父親的時候倒是叫着他‘孝之’的名字,這麼稱呼,您就不怕別人誤會了他麼?”
姜暖是在提醒宸太妃:您一個已婚的婦人,有事沒事地提到別人的丈夫倒是‘孝之,孝之’地叫的親熱,您不嫌寒磣,我還怕污了我父親的清譽呢!
姜暖的話立時讓宸太妃坐不住了,她厲聲說道:“我與你父親乃是故人,叫他名字有和不可?”
“呵呵!被說到痛處了吧?”萬姑姑身子往邊上一側,把姜暖擋在了自己的身後,迎着宸太妃說道:“你以爲你那點小心思別人都不知道麼?宮裡宮外你的故舊不少,我也沒聽見你對誰這麼親熱地叫過名字。”
“我到現在都記得你見到姜孝之時那份失魂落魄的樣子。”萬姑姑一腿盤着,一腿卻是支起,手臂搭在膝上,層層疊疊的紅色裙襬像摺扇一樣的打開遮住了腿腳,正是一副自在觀音的坐像。
這樣的大開大合地姿勢若是別的女子做來,必定顯得庸俗不堪,偏偏萬姑姑這樣坐着,看了讓人只覺得舒服。姜暖都不禁多看了幾眼。
“你祖父去世後,依照祖制姜孝之是要丁憂一段時日的。”說這話的時候,萬姑姑又把頭扭向了姜暖,“於是他便向陛下遞了摺子服喪。”
“那日,我才起塌,正準備用早膳,就有御書房的小太監過來偷偷的傳旨,說陛下讓我到御書房的內室去賞花。”
“我一到御書房,就被陛下拉進了內室,我這纔看見,原來裡面還有好幾個人呢。這其中就包括當時已經大了肚子的她。”萬姑姑只擡了擡下巴對着宸太妃。
“那個時候,相思小子還在她的肚子裡,而她也還是宸妃娘娘呢……”
“看見內室裡幾個庸脂俗粉,我心裡便膩味的不行,轉身要走,這時,太監領着你父親進了御書房候着陛下。”
“於是陛下就讓我們在簾子後面偷看……一看之下我就呆了去……原來陛下說的賞花,竟是讓我們來看美男子了!”
姜暖擡了頭望天,心中暗暗想到:這老皇帝自從死了心愛的女人,果然是瘋的徹底啊。哪有把自己的老婆們組織起來偷看漢子的啊?他還真不怕自己頭上的帽子變得綠油油的!
“那時候你父親纔剛剛及冠,正是英姿勃發的好時候。因你祖父去世,他還在喪期,是穿了一襲白衫,整個人直溜溜地站在那裡,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宸太妃隨着萬姑姑的講述,一直暴躁不已的神情也慢慢地安靜了下來,眼神中是難得一見的溫柔之色。
“呃!”姜暖看見她的這個眼神,只覺得一陣噁心。
“你父親在御書房裡候着,陛下不能讓他等太久,因此就先出去與他說話,誰知,那時堵在最前面的周妙嫦竟癡了似的,陛下都拉扯了她兩下,她都渾然不知!依舊死死地看着外面,當時她那個眼神啊,我看是想把你父親吞到肚子裡去呢!”
本以爲萬姑姑說了這話,宸太妃必定開口反駁,可奇怪的是姜暖並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不禁從萬姑姑身後探了身子望過去,只見她依舊是一副癡癡迷迷的表情。
原來也是入障了!
萬姑姑輕輕地用手肘一碰姜暖,嘴巴朝着宸太妃一努,小聲說道:“看見沒有,那天就是這副傻德行!”
“她那副丟人的模樣陛下也是見了的。後來陛下還和我說呢,宸妃對姜孝之已經起了色心,害了相思了……”
“相思?”姜暖輕聲的重複着這個詞,心裡知道老皇帝是說車太妃那時是害了相思病,可她心裡卻想起了那個妖精。
彷彿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他了一樣,姜暖忽然地想岑相思了……
“對啊,相思。後來她生了孩子,陛下就是賜名叫做相思,你知道是爲什麼了吧?”萬姑姑看着姜暖壞笑起來。
難怪宸太妃說岑相思是一個笑話,說他的名字是個笑話。
老皇帝岑弘給兒子取名字都是一個字的。比如後來的二皇子就是單名一個‘植’字,而所有的皇子中只有岑相思是兩個字的名字……也難怪他顯得那麼與衆不同了,這就是他那個皇帝老子在**裸地嘲笑宸太妃一片癡心妄想!
“他就是這麼羞辱我的!”宸太妃的舊傷疤一道一道地被扒開,她沒了最初的暴怒,心中都是滿滿地恨意,倒是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大梁的親王都是‘一字王’,他給王爺起了那麼一個難聽的名字,還封了他一個那麼惹人笑話的爵位!逍遙王,逍遙王!哈哈!大梁立國幾百年,史書上何曾記載有皇親國戚做了這麼一個親王的!”這話她埋在心裡十多年了,如今終於有機會能講出來,宸太妃也感覺到了一絲痛快!
“這個封號啊,你可是真的恨錯了人。”萬姑姑看着宸太妃說道:“陛下給相思取了這麼一個名字雖然是爲了笑話你的,可那個親王的封號卻是我擬的呢!”
“什麼?!”宸太妃往前一傾身子:“給皇子擬封號不都是陛下拿主意麼,如何會聽了你的話?”
姜暖心道:就你那個死鬼皇帝老公,辦事就沒有一件靠譜的!現在萬姑姑就是說他給相思擬個公主的封號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這有什麼稀奇的。他就是肯聽我的話啊。”萬姑姑慢悠悠地說道:“我還巴不得你能生個女娃娃出來呢,我可是擬了好幾個公主的封號呢!”
“撲哧!”姜暖忍不住笑出了聲,真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先知’的層次了。
“咕嚕~”才一張嘴,姜暖的肚子中就響起了一陣腸鳴聲,她趕緊用雙手捂住了肚子,然後訕訕地說道:“嘿嘿,我還沒有吃飯呢……”
“餓了啊?”萬姑姑扭頭在香案上掃了一眼,然後起身順手把姜暖也拉了起來:“這裡是寺廟,能吃的東西都能淡出鳥兒來!”
“有供果,你吃不吃?”她說着就往香案前走去。
姜暖趕緊伸手拉住了她:“姑姑,佛前的供果是不能隨意食用的!”
“嗯。”萬姑姑停了步:“好像是聽住持說過。”
說着她走到大殿門口,擡頭看了看天色,然後說道:“我們再坐一會兒,估計天亮的時候,那小子也該到了。他來了,就讓他請客,我們吃頓好的去!”
“相思來了?”
“王爺會來?!”
姜暖與宸太妃同時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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