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讓宣韶三日後離京,總算還是給了這一對新婚夫妻相處的時間的,雖然短了一些。
這一下午兩人都是在書房裡過的。
三娘想着,以後要與宣韶在一起幾十年,未免相看兩厭,還是要找一個共同的愛好纔好。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也有共同語言,不至於夫妻兩人在一起除了脫衣服上|牀,就是上|牀脫衣服。
良好的夫妻關係都是需要好好培養的,如果實在是沒有共同愛好那就培養出來一個。
當年她奶奶嫁給爺爺的時候,爲了培養出所謂的共同愛好,奶奶可沒有少費苦心。奶奶出身良好,她會琴棋書畫,懂針黹刺繡,還會鋼琴和洋文。爺爺年輕的時候卻很是鄙視文人的那一套,覺得男人總是吟風弄月很娘娘腔,他連當時最流行交際舞也不肯學,在當時看來就是一個“土的掉渣的大老粗”(奶奶原話)。
不僅如此,剛剛結婚的爺爺很大男人主義,不肯放下身段來哄自己的妻子。奶奶向來是聰明又識時務的,當即決定山不去就她,她就去就山。於是奶奶開始學騎馬,學打槍,甚至學起了軍事理論,只爲了在面對爺爺的時候有話說,在他願意與她聊天的時候能聽得懂。
奶奶是這麼對她和堂姐們說的:“男人啊,在外面如何得呼風喚雨,也總是有累的時候。他也需要傾訴,可是讓他們原意打開心扉傾訴的對象,至少是一個會懂他的人。若是你不願意花費時間走進他的世界,就只有眼睜睜地看着他走進別人的世界。”
大堂姐當時頑皮道:“爺爺年輕的時候應該很英俊的,且又位高權重,怎麼會沒有別的願意懂他的人呢?”
奶奶似笑非笑:“自然是有的,還不少。”
“真的呀?是怎麼一回事?奶奶您說嘛”。
“對呀,對呀,奶奶您快說。”
衆姐妹全都瞪圓了眼睛想要聽爺爺奶奶的八卦。
奶奶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回想什麼,最後灑然一笑:“太久了,不太記得了。”在孫女們失望的噓聲中,她又緩緩道:“總不過是,那些比我懂還他的,沒有我的便利也沒有我的名正言順罷了。你們試想一下,若是你有本事能佔據的了你們的夫君除了公事以外的所有的閒暇時間,他做什麼還要捨近求遠去找別人呢?那些女人想要近身,也得有機會才行。”
三娘至今當時還記得奶奶端着咖啡杯,微微眯着眼睛笑的情形,她們姐妹一致認爲奶奶當時笑得像只老狐狸。
奶奶確實是老狐狸,她這一輩子看似一直在讓步,其實最後總是收穫大於付出。剛開始是她遷就爺爺的喜好,後來慢慢地,爺爺開始撿起了多年未曾碰過的毛筆字,偷偷學起了畫畫還有圍棋。奶奶只不過是在爺爺的面前偶爾提起了某某某的字好,誰誰誰的的畫好,或者她想要是能跟誰手談一局就無憾了之類的話。
三娘得出結論,奶奶一開始就是在放餌料和下套。套好了之後,就輪到她爲所欲爲了。
又想遠了,三娘看向挑眉看着她的宣韶,輕咳了一聲:“我們來下棋?”
宣韶到是無所謂地點頭道:“也好。”
“聽說下棋要有賭注纔好玩,我們想個什麼賭注?”三娘偏頭思考道。
宣韶看着三娘笑:“你說什麼好罷。”
三娘一邊拉着宣韶進左次間,一邊道:“這樣吧,輸了的人答應贏了的人一件事情。”她想起了上一次在孫家,那個賭注。若是對象是宣韶的話,到是無所謂。
左次間就是佈置成書房樣子的,宣韶的這一張紫檀木的棋盤看上去還很新,大理石的黑白棋子也都是新的,沒有經年摩挲過後的圓潤與光滑。
三娘見此就想着要不要等會兒讓一讓宣韶,畢竟若是她贏宣韶像是贏王璟一樣,很可能就會打擊了宣韶以後下棋的積極性,讓宣韶跟王璟一樣連看見黑色或者白色的石子兒都會頭疼。
不過才下了幾步,三娘就發現自己料錯了。
宣韶的棋風很穩,一點兒也不像是很少摸棋子兒的人。
“你會下棋?”三娘見自己被逼到了角落,半壁江山已失十之八九,面色古怪道。
宣韶莫名其妙,不會下棋又爲何下棋?
想起剛剛開始的時候三娘含蓄地讓他執黑,還很隱晦地讓了他好幾着,宣韶似乎是有些明白了,他有些忍俊不禁:“略會一二。”
三娘氣急,狠狠瞪他:“略會?略會能將我逼至此?你明明就是耍詐開始是你故意降低我的防備,再借機攻我一個猝不及防”
宣韶無奈地看着三娘。
三娘指着棋盤:“不然這棋盤和棋子兒怎麼都這麼新?”一副看你如何狡辯的模樣。
宣韶搖頭:“這院子是重新收拾出來的,我原本並不是住在這裡,所以很多東西都是新添置的。”
“……”
“這樣吧,開始的時候你讓了我大概……十步,我讓回你如何?”宣韶拈起一顆黑子兒,輕敲棋盤,轉眸朝着三娘一笑,優雅自信,讓三娘心中猛地一跳。
三娘定了定神,暗罵了自己一句,這才低頭認真地算了算棋,點頭道:“好,就十步吧。”其實她開始的時候只讓了宣韶五步的樣子,後來是沒有機會再讓了,她自顧不暇。
於是接下來,三娘每下一步棋都要冥思苦想,下一步算七八步。
“想好了?”宣韶閒閒地飲了一口茶,朝着三娘輕笑道。
三娘原想將放下的棋子兒又拿起來,想着這樣實在是太難看了,終究是不情願地點頭:“好了。”
宣韶便似是隨意地下了一步,這一步平平無奇,三娘鬆了一口氣,又小心地與宣韶對了幾招,直到……
“等等,你——”三娘眨了眨眼,喊道。
宣韶聽話地收了手,看向三娘,手中的那枚棋子兒也沒有落下去,只在指尖把玩着。
三娘有些沮喪:“你贏了。”開始的幾步明明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最後卻是劍走偏鋒,讓人防不勝防。
宣韶朝三娘溫柔地笑:“要不我不走這一步?”說着就要撿起自己先前下的那一子兒。
三娘忙按住了宣韶的手,斜睨他一眼:“怎麼?覺得我輸不起啊?輸了就是輸了。”
宣韶便也作罷了。
三娘心裡還是有些不服氣的,雖然到了這裡她只與王璟,元娘和五娘下過棋,但是她向來都是全勝的,她就算是閉着眼睛下也能贏,所以她以爲自己的棋藝還算不錯。
“再來一次。”三娘將自己的棋子撿回了琉璃棋簍裡,面上恢復了平淡道。
宣韶點了點頭,將自己的黑子收好了與三孃的白子換了過來。
“這一次你執黑。”
三娘也不推辭,宣韶是不需要她讓的,相反需要讓的人可能是她。
第二局,三娘贏了,不過她更生氣:“誰要你讓我的”
宣韶苦笑:“我哪裡有讓你?”
“明明就是你讓的剛剛你那一步可以不那麼下的,你故意放我的水你……太侮辱人了”三娘怒指。她最近已經習慣了自己蠻不講理了的那一面了。
宣韶輕嘆,很是無奈。
他想他可能有些明白了爲何宣雲總是說,女人是變化無常的動物了。
他讓也不是,不讓也不是。
不過不知道爲何,他心裡卻是開心的。即便是被三娘蠻不講理的指責,他卻覺得這指責中有着淡淡的甜蜜還有親近。因爲他從未見三娘對別人這樣過,即便是在王璟面前,她也總是像個姐姐的時候多一些。
“那我答應你隨意一件事如何?”宣韶想了想,開口道。
“……”
在明間裡做針線的白英和三七兩人對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她們家小姐最近很不正常,而且她們家姑爺脾氣未免也太好了一些吧?明明平日裡是那麼冷清的一個人,可是單獨面對小姐的時候,卻總是溫柔的。她們這些丫鬟看在眼裡,自然也是歡喜的。
只是心裡更是希望,小姐能早日恢復正常,免得她們都快不認識了。
三娘聽了宣韶的話也愣了愣,最後卻是“噗哧”一笑,瞪了宣韶一眼:“傻蛋。”
宣韶見她眼波流轉,眸中似有波光暗影浮動,心中一動,這一聲傻蛋他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可是從三娘嘴裡說出來,卻是帶着濃濃的親密和眷戀,讓他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宣韶見書房沒有其他人,兩個丫鬟都在外間,便起身走到三孃的那一邊,靠近她開口輕聲道:“那你想要我做什麼?”他聲音因刻意壓低了而帶了些暗啞,很有磁性。
三娘感覺宣韶的氣息一點點地侵蝕着自己面部的肌膚,讓她動彈不得,忍不住想要顫抖。熟悉的男子氣息勾起了她對昨晚的回憶,眼睛中便不自覺得漾起了粼粼水光。
宣韶被她類似於動|情的模樣所迷惑,探頭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如蜻蜓點水一般,又立即將頭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