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朕,親自來問嗎?”
這句話的話音剛落,就看見韓予慧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她兩眼通紅,臉色慘白如紙,顫抖着想要說什麼,可開口時,已經語不成調。
“皇上……”
宇文淵的目光,終於從那一堆銀票移到了她的身上。
從剛剛聽說有人要加害元幹,聽到元幹受的那些苦楚,宇文淵就憤怒不已,兩眼通紅,彷彿要把幕後主使者撕個粉碎,而此刻,他看着跪在眼前,服侍了他已經幾十年的韓予慧,痛恨的眼神中更多了幾分痛心疾首,彷彿不敢相信,不願相信,可最殘忍,令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實卻已經擺在眼前。
他沉沉道:“是你。”
“……”
“果然是你。”
“……”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爲什麼要加害朕的元幹!”
“……”
“你是爲了誰!”
聽到這句話,原本顫抖得語不成聲的韓予慧突然全身一震,猛地擡起頭來看向宇文淵,沉聲道:“奴婢,奴婢是爲了死去的神武郡公!”
一聽這話,整個大殿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衆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怪異又凝重的神情,而商如意看着韓予慧通紅的眼睛,再看向宇文淵,本就不打算說什麼的,這個時候則是垂下眼瞼緘口不言。
宇文淵深吸了一口氣:“爲了……他……”
“……”
“爲了他,你就要害朕的孫兒?!”
韓予慧道:“奴婢自知罪無可赦,可奴婢還是要說,神武郡公死得冤枉!”
“……”
“他爲了陛下,董家爲了陛下的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忠心不二。神武郡公不止一次的跟奴婢說過,他願爲了陛下開疆拓土,哪怕馬革裹屍也在所不惜。”
宇文淵的臉色漸漸蒼白起來。
韓予慧跪着又接連上前了好幾步,泣不成聲的道:“郡公死在龍門渡,也算是遂了他的心願,可他真的該死在那裡嗎?”
“……”
“皇上,皇上心裡是最清楚的!”
“……”
“神武郡公不該死的,他不該死在龍門渡,更不該被——”
“夠了!”
宇文淵突然怒喝一聲,整個大殿都險些顫抖起來,而韓予慧未出口的話硬生生的被截斷,只能紅着眼睛,淚流滿面的看着他,宇文淵沉沉的出了一口氣,然後道:“來人,把她帶下去,關起來!紋櫻,杖斃!”
幾個小太監立刻走進來,拖着昏厥過去的紋櫻出去了,可走到韓予慧身邊卻又有些猶豫,玉公公明白過來,立刻小聲的問道:“皇上,不知要把她關到何處。”
大殿上的氣氛又是一僵,所有人都看向了宇文淵。
要知道,把人關到什麼地方,也意味着這件事的嚴重性和皇帝的某種裁決,比如之前對商如意雖有懷疑,但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又顧忌到皇室的顏面,宇文淵還是並未將她打入牢中,而是讓她到承幹殿禁足,這便是皇帝昭示出的自己的態度。那麼這一次——
就在所有人目光灼灼的注視下,宇文淵寒聲道:“交給大理寺!”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 那幾個小太監領命,立刻便要伸手將韓予慧從地上拉起來,可她並沒等他們動手,而是自己伏在地上磕了個頭,然後站起身來,自己走了出去。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兩儀殿外,宇文淵才擡起頭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固然有怨,有怒,可商如意卻也彷彿看到了一些深深的不捨和無奈,彷彿一個本就置身冰天雪地的人,眼睜睜的被奪去了最後幾件禦寒的衣裳,剩下的人生裡,只有透徹肌骨的嚴寒。
但,這樣的脆弱,也只是轉瞬即逝。
下一刻宇文淵已經收拾了自己所有的情緒,對着大殿上的衆人道:“你們都起來吧。”
衆人這才相繼站起身來。
宇文淵又道:“元幹現在如何?”
楚若胭立刻道:“那碗湯藥查出問題後,兒臣並沒有給元幹喝下,他現在只是對之前喝下的那些參雜了丁香粉末的湯藥不應,所以哭鬧不止,所幸劑量並不多,所以沒有大礙。不過——”
商如意立刻道:“兒臣懇請父皇,讓蘇太醫再來爲元幹看診。”
宇文淵轉頭看了玉公公一眼,玉公公道:“奴婢立刻傳話下去。”
宇文淵點了點頭。
然後,他又看向了商如意,眼神溫和中也有些愧疚:“這幾日,委屈你了。”
商如意忙道:“父皇言重了。若非父皇找到人證,兒臣也無法洗脫冤屈。是兒臣累得父皇勞神了。”
宇文淵擺了擺手。
商如意又道:“不過,還有一件事,兒臣斗膽直言。”
宇文淵道:“你說。”
商如意道:“既然已經證明那天晚上孫銜月並沒有到過千秋殿,與兒臣有所謂的‘私會’之舉,那他也是清白的,父皇是不是能釋放了他?”
“……”
聽到這話,宇文淵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商如意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宇文淵道:“他沒有那些事情,但他進宮獻藝,卻心懷叵測。”
“可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
宇文淵一揮手,打斷了商如意的話,生硬,但也還算溫和的說道:“該如何處置孫銜月朕自有決斷,你就不要管了。這些日子你一定很辛苦,先回千秋殿好好休息吧。”
“……是。”
“還有元幹,一會兒太醫署的人過去看診,有任何不妥,立刻來報與朕。”
“兒臣知道了。”
宇文淵又看向楚若胭,目光比之前更溫和了許多,道:“這一次,也多虧了你。”
楚若胭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小心翼翼,這一次幾乎是破着膽子跟着商如意到兩儀殿前“鬧”這一出,現在塵埃落定,真相大白,她也彷彿恢復了理智,只覺得周身發軟,再聽到宇文淵的聲音,更是冷汗直冒。
急忙低頭輕聲道:“謝,謝父皇。”
宇文淵的目光又從衆人身上掃過,然後說道:“你們都退下吧,你們忠心服侍秦王妃和小世子,朕會重賞的。”
“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