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是她,沈無崢明亮的眼睛立刻黯了下來。
其實,從剛剛蕭元邃會那麼輕易的撤離,甚至在離開的時候連回頭都沒回一下的樣子,沈無崢心裡就隱隱的感到了一點不安,以他對這個人的瞭解,更加之此人對商如意的態度,他多少能明白,蕭元邃既然能在今晚設下埋伏引宇文曄入彀,就不會那麼輕易讓他們把人救出來,更不會毫不留戀的撤離。
原來真的如此,宇文曄救出的不是商如意,更是臥雪。
這一刻,支撐了他一整晚的那口氣好像一下子消失殆盡,沈無崢整個人都感到有些無力,心中的憤怒和不甘競相涌動,催得他兩眼都有些發紅,恨恨的瞪了宇文曄一眼。
彷彿是感覺到了他心中的憤懣,臥雪急忙說道:“公子,是奴婢不好。”
沈無崢沒有看她。
臥雪接着說道:“蕭元邃猜到今晚秦王殿下會闖入他的大營救王妃,所以一早就把王妃帶走,關在了他的中軍大帳裡,而在我們帳篷裡設下了陷阱,秦王殿下——已經受了很重的傷了。”
聽到這話,衆人俱是一驚。
連善童兒也急忙回頭,剛剛帶着這一羣和尚打進來的時候,他只顧着跟那些人纏鬥,後來護住宇文曄之後,他也並沒回頭去看他,加上夜色深沉,直到現在他纔看清,宇文曄一邊肩膀上中了一擊,此刻血流如注,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染紅了。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你傷得很重!”
直到這個時候,宇文曄才發出了一點聲音。
卻不是解釋,或者辯駁,而是沉沉的出了一口氣,而那一聲嘆息裡,是自花子郢第三箭上弦之後緊繃至此的一點釋放,也彷彿夾雜了滿腔難以言說的不甘和憤懣,但他沉默許久,終究也只沉沉說道:“今晚,我失敗了。”
一聽這話,臥雪慌得忙道:“殿下——”
宇文曄卻只是輕輕的一轉頭,目光劃過沈無崢略有緩和,但仍舊凝重深沉的眼睛,道:“先回去再說。”
他們現在,也不是完全安全的。
沈無崢只擡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另一邊,蕭元邃撤離的方向——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得很遠,追擊他們的士兵也都紛紛放緩了腳步,有些開始有序的往回撤退,沈無崢擡起手來高高一揚:“走!”
很快,這一行人馬便如他們計劃一般的,在早晨第一縷陽光照在黃河翻涌了一整夜的滾滾濁浪上時,進入了虎牢關。
而另一邊,蕭元邃也總算回到了自己的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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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遠遠的他就看到營地裡一片忙碌的景象,昨晚宇文曄帶着幾騎人馬就將他的大營鬧了個天翻地覆,雖然是有他有意縱之的結果,可他也的確沒想到,這幾個人能鬧到那個份上,甚至,他們真的闖入了軍營最深的地方,直到闖進他的陷阱裡。
宇文曄的戰力,可見一斑。
而這麼一想,他更是惱怒悔恨不已——昨夜千載難逢的殺他的機會,竟然就這麼錯失了。
想到這裡,他手上的力氣有些忍不住,在營門前勒馬駐足的時候引得坐下的駿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這一幕嚇得周圍的衆人都驚了一下,還是已經翻身下了馬的花子郢立刻上前,幫他拉住了駿馬的籠頭。
他道:“大……大將軍……”
蕭元邃低頭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才一擺手:“讓開。” 花子郢低着頭,鬆開手退到了一邊。
蕭元邃翻身下馬,立刻朝營地內走去。經過了昨夜的大亂,軍營中的士兵們都還有些驚魂未定,但被闖入搗毀的營帳柵欄等物倒是已經重新搭建修葺好了,蕭元邃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徑直往自己的中軍大帳走去。
剛走到半路上,突然幾個人橫插出來,攔住了他。
“大將軍!”
蕭元邃停了下來,定睛一看,是他昨夜派出的那幾個精兵,而他們簇擁着的,正是蓬頭垢面,顯得狼狽不已的石玉燾!
他們把他救回來了!
一看到他,花子郢和其他幾個將領都鬆了口氣:“小石將軍!”
這四個字再一次在耳邊響起的時候,石玉燾的臉色有些難看,可這一夜的末路狂逃,帶回的滿身煙塵和一臉的塵土讓人也無法看清他此刻變了的臉色,事實上,一直以來,他的臉色似乎也沒那麼重要。
蕭元邃的眼神則更冷了幾分。
對上他銳利又冰冷的眼神,石玉燾強壓下了心中的恐懼和憤懣,低頭道:“末將,知罪。”
蕭元邃沒有理他,只揮手讓那幾個精兵下去休息領賞,便徑直往前走去,可走出兩步之後卻還是停了下來,再回頭看石玉燾的時候眼神中更添了幾分刮骨似得刀鋒,道:“該軍法處置你的,本將軍不會徇私,但你也要先想明白,怎麼跟石將軍交代。”
石玉燾頭埋得更低了。
可就在蕭元邃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他終於擡起頭來,問道:“大將軍,我姐姐她去哪兒了?我回來,沒有找到她。”
身後的花子郢輕聲道:“石將軍率軍去回洛倉馳援了。”
說罷,他擡頭看了看天色,東方晨曦微露,連他們都已經回來了,於是喃喃道:“照理說,她也快回來了。”
像是應證他的話似得,話音剛落,他們身後的營門外突然又響起了一陣馬蹄聲,但那聲音顯得格外的凌亂驚惶,甚至還夾雜着一些人的驚呼,好像出了什麼意外。
蕭元邃立刻回頭,與花子郢對視了一眼,立刻朝營門口走去。
外面果然來了一隊人馬,卻被營門口的士兵攔下了,因爲看着他們眼生,而且一個個身上都帶着傷,形跡可疑的樣子。其中領頭的一個年輕人大聲說道:“我們是洛陽來的,陳蔡將軍的手下!”
一聽到陳蔡的名字,蕭元邃立刻上前。
他知道這一次樑士德是派陳蔡帶領人馬去回洛倉運糧,照理說,如果一切順利,陳蔡的人應該已經帶着糧食回洛陽了,而相助他的石玉心應該回來這裡了纔對。
怎麼來的是他的部下?
他立刻道:“出什麼事了?”
那年輕人沙啞着嗓子道:“我們遭遇了伏擊,陳將軍被殺了。還有,還有馳援我們的那位女將軍,被抓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