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放下了筷子。
蠕蠕嘴,竟是開始懷念起那辛辣的感覺了。
尤其是那辣椒刺激着味蕾的感覺,欲罷不能。
今日難得吃一頓沒有辣椒的菜,卻覺得味道太淡了一些,少了點兒什麼一樣。
誰料張皇后在嘗過了一點飯菜之後,也沒什麼胃口。
張皇后這些日子也吃辣椒。
她有一個印象,那就是,西山的藥,肯定是好的,你看,這藥是真好了,一入口,頓時便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翻騰,辛辣的眼淚都要出來,這是前所未有的體驗,越是難以入口,不就越是證明了這是好藥嗎?
吃着吃着,竟是離不開了。
明明當初嘗的時候,辣的一口都吃不下,可現在……
“祖母的病,好了?”
太皇太后想了想:“好了大半,還沒好利索。”
“此藥,確實很有功效,雖是好了大半,臣妾以爲,要除病根,需堅持吃藥不可。”張皇后道。
太皇太后看着張皇后:“只恐你們吃不慣。”
張皇后笑吟吟的道:“臣妾吃得慣的。”
太皇太后明白了,朝宦官道:“上幾道菜來,要配了藥的。”
宦官們會意,不多時,又心新上了菜,菜是紅彤彤的,遠遠聞之,朱秀榮便感受到了鼻尖下的辛辣,她忍不住阿q一聲,捂着鼻子打了個噴嚏。
太皇太后和張皇后,卻已默契的舉起了筷子。
那辣椒刺激着味蕾,痛並快樂着。
………………
大批的辣椒,製成了粉,隨即大量的入庫,與此同時,方繼藩坐在房裡,開始修書,這是一封家書,父親鎮守貴州,練習兵馬,那貴州瘴氣和溼氣重,此時雲貴等西南諸省,都是大明自元朝奪取的土地,爲了保證對這兒的開發,大明曾遷徙人口,同時在各處險要的位置,設置軍衛,以鞏固西南。
只是,即便如此,許多漢人抵達這裡之後,因爲這裡的氣候和別處不同,溼氣極重,那雲貴之地,有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之稱,這等連綿不絕的陰雨,再加上林莽重重,地上多爲腐敗的落葉,又是連綿的陰雨,尋常的漢人,移居至此,是極容易患病的。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血氣不暢。
這也是爲何,辣椒傳入了中國之後,四川、雲南、貴州和湖南諸地,這辣椒便立即開始風靡的原因。
辣椒能促進血液循環,能抵擋溼氣,愛吃辣椒的人,就如愛笑女孩一樣,一般都活的比較長一些;而不愛吃辣椒的人,卻無法抵禦各種的疾病,還有那難以忍受的陰雨天氣,大多數,還未娶妻生子,便已夭折了。
此時的大明,之所以西南連番大亂,其中漢人的人口數量,也是重要的因素,雖是大量的遷徙人口,可人口不適應本地的情況,許多人患病,這在這個時代,叫做水土不服。
因而,人口一直不見增長,反觀土人,生於斯長於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情況,人口卻一直都在繁衍壯大。
方繼藩決定給貴州供應辣椒,且派一隊屯田衛,前往貴州先行推廣和種植辣椒。
有了這辣椒,貴州那兒,情況可能緩解許多。
書信送了出去,而在此刻,方繼藩因爲不必做手術,輕鬆了許多,他至屯田千戶所的暖棚,這裡的暖棚因爲種植各種植物,所以暖棚蓋得千奇百怪。
只是此時,在一處高大的暖棚之下,一個已有人高的樹木在生長。
徐經自西洋帶來了太多的植物,有的是西洋本土生長的,有的,則來自於歐洲,甚至,還有佛朗機人自黃金洲不遠萬里帶來。
顯然,佛朗機人對於許多黃金洲的植物,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而由於南美洲的地理氣候,與西洋相差不大,因而,他們大量的帶着種子,寄望於能夠在西洋試種。
如今,這些不明功效的種子,被徐經高價收購,卻來了西山。
這是一個奇妙的旅程,猶如蝴蝶煽動過了翅膀。
方繼藩對於這棵生長於此的樹,由着極濃厚的興趣,他將許多植物,進行了劃分,有的樹木和作物方繼藩認爲有用,則命屯田千戶所重點的照顧。
一聽定遠侯到了暖棚,張信便匆匆趕了來,他現在,已是完全一副老農的打扮,風塵僕僕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一個伯爵,更加不像是英國公之子,將他丟在西山的農戶堆裡,保準你找不着他。
可張信對此,不以爲意,在他的世界裡,西山的這些作物和植物,纔是他的一切。
他見了方繼藩,行了禮,方繼藩居然良心發現,有點心疼他,你看看你,做一個人渣多好,偏偏要做神農,心裡唏噓一番,方繼藩朝他道:“此樹如何?”
“請侯爺放心,這裡一共有四株這樣的樹,已有三棵存活,它喜愛溫暖的土壤,因而卑下已命人改造過了,不成問題,想來到了年底,大抵可以再茁壯一些。”
“要盡力培育,到時,再命人帶着種子,至雲貴那兒去推廣。”
張信看着方繼藩,有些疑惑:“只是卑下有點不明白,爲何侯爺稱其爲金雞納樹,它和雞有什麼關係嗎?”
因爲金雞納霜啊笨蛋……
方繼藩心裡想。
這金雞納霜,至少在這個時代而言,乃是抗瘧疾的聖藥,雖然這玩意頗有一些副作用,可和這個時代對於瘧疾束手無策的情況相比,金雞納霜不知救活了多少人。
當時清朝鎮壓西南的民變,官軍就大量的攜帶金雞納霜,而在南美洲和西洋、天竺等地,殖民者們同樣因爲水土不服,大量的滋生瘧疾,這金雞納霜,爲殖民者們的殖民統治,更是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而這玩意,竟只是從這金雞納樹上,剝下它的樹皮,將其研磨成粉末製成的,簡單而高效。
而瘧疾,在當今世上,幾乎是常見的‘瘟疫’,有此聖藥,又不知可救活多少人了。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因爲……”
張信凝視着方繼藩,一臉渴求定遠侯解惑的樣子。
方繼藩慢吞吞的道:“我愛吃雞。”
“……”
…………
弘治皇帝已在西山呆了足足一月。
一月的時間,終於使他恢復如常,腹部已結了疤,不必在用藥了。
不是不說朱大夫的刀功很好,這口子簡直可以納入教科書了,因而,傷口癒合的很好,早七八日,便抽了弘治皇帝的縫線,而現在,弘治皇帝看着自己腹部的一道新疤,想着自己自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哂然失笑。
陛下要移駕了。
方繼藩表現出了依依不捨的樣子。
朱厚照更加積極,一大清早,便來見駕。
“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身體痊癒,可喜可賀,兒臣喜不自勝。”
弘治皇帝雖和朱厚照都待在西山,可朱厚照在被切了之後,並沒有來探望弘治皇帝,弘治皇帝,自也沒有去探視他。
父子相見,竟有些尷尬。
畢竟兒子切過了老子,而老子又下旨命人切了兒子。
弘治皇帝現在已不必人攙扶着走路了,甚至一個月的歇養,居然身子好了不少,一身輕快,能蹦能跳,他笑吟吟的看着朱厚照:“你的身子,也還好吧?”
朱厚照道:“兒臣的身子好着呢。”
“嗯。”弘治皇帝又想到了起居注,他心情很複雜,既覺得自己的兒子,有點兒像那酒池肉林裡的紂王,又覺得,不學紂王,生不出孫兒怎麼辦?
他心裡極熱切的盼着那一刻,卻又覺得這一刻過於遙遠。
因爲切一下,就可以生兒子?
終究還是有些玄乎啊。
可至少,有希望總比沒希望要好。
弘治皇帝頷首:“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萬萬不可操勞過度了。”
朱厚照正色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父皇要回宮去了,這西山,說起來,兒臣纔是東道主,兒臣因爲某些不可說的原因,一直沒有來拜見父皇,兒臣心裡,甚是愧疚,因此,兒臣在想,父皇臨行之時,兒臣該做一回東道主,宴請父皇纔是。”
“嗯?”弘治皇帝有一絲絲的警惕。
“請父皇放心。”朱厚照正色道:“這宴請的酒菜,俱是溫先生掌勺,溫先生信制了一道菜,真是太美味了,父皇若是不享用,實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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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皇帝聽到溫先生三字,微微放下了心,抿嘴一笑:“既如此,也足見你是有孝心的人,你去安排吧。”
朱厚照頓時美滋滋,忙道:“兒臣遵旨。”
見朱厚照興沖沖的去了。
弘治皇帝坐着微笑,蕭敬笑吟吟的站在一邊,低聲道:“陛下大病初癒,萬萬不可暴飲暴食。”
這是某種提醒,表面上是如此,實際上,卻好像是說,太子殿下不知玩什麼花樣呢,陛下要小心哪。
弘治皇帝面色淡然:“這個傢伙,是一點虧都吃不得的人啊,朕爲抱皇孫,確實對他有虧,這才同意,赴這一場鴻門宴,倒想看看,他又想玩什麼手段。”
“陛下聖明!”蕭敬笑吟吟的道。
“他呀,還太嫩了。”
…………
第三十四個盟主由‘掛在樹上的鬼鬼鬼’大官人領取,老虎在此拜謝這位網名極長的同學,因爲有你,還有衆多訂閱、贈送月票、打賞的讀者支持,老虎才能無憂無慮的,去寫下一個個故事,願朱厚照與你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