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 004 家賊
第二天的下午,孟衝突然接到了凌音打來的一個電話,說他的小金盒子在半夜又被盜了,全家人找了一圈都沒有下落。孟衝在午睡後的頭腦模糊中約他到了一個好像蔣潔隨口說的一個茶館,她都不認識,想不到凌音居然一口就說知道了掛了電話,孟衝掛了電話後除了睡覺後唯一的想法就是:有錢人連地圖都跟我不一樣,就算做的洗頭小弟也一樣。
所以,當孟衝在各種週轉中找到那個茶館找到坐在隔間裡的凌音時,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凌音說:“我爺爺原來帶我來過這個地方喝茶,我還以爲是你故意選的呢。”
孟衝攤攤手:“我可沒有多的閒情來查那麼多。”
凌音一聽有些擔憂,問:“那,盒子的事……其實我並不是很……”
孟衝擺手:“能先跟我說說麼?”可不想看一個長的還不錯的人純良男生這樣拜託自己,就好像看見了陳繼小時候的樣子,十分的無語。
凌音裂開嘴來,仔細說起來:“昨天晚上我和律師辦完了手續,然後想,既然是爺爺給我留的一個玩笑,那應該沒人偷吧,於是就放在了牀頭櫃裡面。然後今天早上我想要把盒子拿出來看看到底有什麼玄機的時候,突然發現不見了!之後我就告訴了大姐,她叫我好好找找,我們在房間裡找了幾個小時,每個傢俱都搬開了也沒有找到。大伯還叫人在院子裡找了幾個小時,我走的時候他們還在找,都沒有下落。可是昨天晚上我就在房間裡上網了,也沒有去哪裡,而且也沒有感覺有人進來啊。”
孟衝好像很仔細地聽完了,然後說:“首先,叫你大伯不要找了。”
凌音一喜,往前湊了一點:“你知道在哪裡?”
孟衝搖手,接着:“聽我說完。第二,你就認人品吧,這東西你找不回來了。”
“啊……”凌音直接石化在原地。
孟衝不知怎麼跟他說,最後只好翻了翻白眼,說:“這種案件,大致有兩種結果,結果一,東西回來了,人沒抓到;第二就是什麼都沒有了。原因很簡單,這明顯是熟人作案,說說,你有什麼懷疑的人麼?你們家的哪個僕人之類的?”
凌音低下頭想了想,搖搖頭,支吾說:“這事好像,懷疑不到誰手上吧。這個盒子,對大伯和二伯來說都不算什麼值錢的東西,說對幾個家裡的僕人來說吧,也不是房子裡最值錢的東西……”
孟衝看他那麼爲難直接打斷了他:“其實問了也沒有用,第一其實說起價值每個人都沒有充分的犯罪動機,你爺爺不是給所有宅子裡的人都留了一些錢麼?算是不菲了,那麼小金盒子對所有人都的犯罪價值就都一樣了。第二,即使你懷疑到了對的人,也沒有任何直接證據指證,那麼他不能被指證犯罪。最後,你也說了,這個東西也不是最值錢的,具體動機太模糊,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這盒子有什麼直接利益在裡面,可是你好像不知道的樣子,你爺爺又死了,我們無從對據啊。”
“這……可是這是……”凌音急着說。
“我知道,你說這是爺爺給你唯一的遺物你很不捨吧。——那我也是我幫不上忙。這事,最後的結果,大概就是,你們家傳個誰偷了的流言,然後開除個誰,就這樣了。”
凌音看着孟衝,着急卻有無可奈何的咬着牙。
“我覺得啊,推理的手法很多種,大致是心理推理和邏輯推理。像是柯南同學大部分都是邏輯推理的,利用線索發現手法,手法指證疑犯,排除後鎖定疑犯。而想要找到狩獵的連環殺手的話,開始使用心理推理,側寫他的喜好,行爲,習慣,刺激源,近而猜測他下一步的動作,而所有的線索則是全部用來指證的。
但是,總有例外的。那就是無可奈何的熟人辦案的,我見過的,大多都是不了了之的,因爲這在心理和邏輯上都很空洞啊……”
凌音聽她一道一道的,只好無望地看着木頭的桌面,再覺得自己真是無用透了,爺爺最後留下的一點東西,居然還被自己搞掉了。再擡頭看着面前的女孩,雖然看着稚嫩,但是卻是自信又有能力,和自己完全是兩種人。
天啊,自己到底在幹嘛!爲什麼自己不能找回東西呢?!
蔣潔將車子停在馬路的對面,然後走到了茶館對面的一個小服裝店裡一邊看着衣服,一邊監視着兩旁走過的人和車子,不時再看看靠着玻璃的隔間里正在喝茶的孟沖和凌音。凌音不知道爲什麼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卻不是生自己氣,只是一直低着頭扯着自己的衣角。這個大男孩和孟衝簡直是兩個極端,孟衝自負又傲氣,男孩卻是出奇的自卑和無力。
不過,這就好像看見了兩年前,自己再見到孟衝時,又是個大雪的夜晚,一個咄咄逼人的自己和一個無辜的男孩。
當時正是新年過後的第三天,蔣潔出奇的煩躁,有種劇烈的厭世情緒,於是但她發現自己手下的一個安保主管正在收取本地一個小社會的錢時,她就覺得出氣的機會來了,但是爲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她還是在那天約出了一個和主管關係不錯的,從軍隊畢業的保安,說是要談談,其實在一個小時的談話裡,她就是在不停的逼迫着他說出主管正在收錢的事。
“我不想大刀闊斧的,這對我們大樓的名聲也不好,而讓你和他們一起掉了飯碗也不好不是。”蔣潔喝着一杯熱咖啡,覺得自己的語氣已經非常好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用冷調威逼別人。
對面的那個纔剛剛成家的保安聽着嚇壞了,手都不敢靠着桌子,只是扒着桌沿探出頭盡力顯出自己的冤枉,低聲下氣地說:“總管,你指的那些事,我是真的不清楚,再說,給我膽子賺這錢,我也不敢呢!”
“我指的哪些事?”蔣潔立刻問。
對面保安愣了,傻得斷斷續續地說:“這,這不是,收錢的事……”
“你知道收錢的事?”蔣潔立刻打斷他,抓住一個話頭說。
保安立刻冷汗直下,臉都憋紅了,“我,我”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蔣潔冷笑,正在覺得自己要逼問出來的時候,一個明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什麼都不知道,你這樣問也沒用啊。”
蔣潔一愣,這個聲音很熟啊,正在想是誰呢,一個身影就從後面走了過來,站到了桌子中央,笑着明媚正看着他們。那正是孟衝,穿着紅色的羽絨襖,圍着紅色的圍巾,一臉的喜洋洋,心情很好的樣子跟她搖了搖手。
保安也是莫名其妙,伸出個指頭指着孟衝說:“這,這是……”
“你怎麼知道的?”蔣潔直接問。
孟衝歪頭說:“因爲你那麼逼別人,他要是真知道他就說了。”
那邊的保安趕忙不停點起頭。
蔣潔不滿地皺起眉頭,說:“說不定是兄弟義氣呢?”
“嗯,我可不覺得,要是真的兄弟義氣怎麼還會說漏的呢?要是我,就直接說不知道,不瞭解,不過是飯碗而已。”
蔣潔看着她自信洋溢的臉,咬了咬牙,對着保安說:“你先回去吧。”
保安瞬間如蒙大赦,但是還是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孟沖和蔣潔,然後才快步出了餐廳。
那個保安剛走,孟衝就坐了下來,說:“他知道東西,不過,你這樣是逼問不出來的,審問總要用點技巧吧。”
蔣潔冷笑着說:“你又不是警察。”
孟衝一愣,看着蔣潔的笑容僵了僵繼而又大笑開了,說:“是啊。”
蔣潔莫名其妙的看着孟衝的笑。
孟衝笑得更亮了,雙手撐着頭好奇地看着蔣潔:“我的檔案怎麼樣?有什麼亮點麼?”
蔣潔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漏了,但是還是賴着些面子,乾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查了你?”
孟衝撇嘴:“那天看到了一個警察向我詢問,有了一個命案,大部分人都都會覺得我是個警察吧,或者是個偵探。然後,一般不要在他人提問時又反問來回答,那是一種百分之八十的肯定句。這是審問技巧之一哦。”
蔣潔笑了笑,雖然不能心服口服,但是卻也沒什麼想要隱瞞的,於是說:“你的檔案好無聊。”
“太失望了。”孟衝失望地搖搖頭,“我還以爲起碼會有什麼好的故事呢?”
“那你有什麼故事呢?”
孟衝撇嘴:“還真想不起來了。”
蔣潔無語,只好問:“你打斷了我的審問,我該怎麼去肅清部下呢?”
孟衝轉了轉眼珠,然後恍然大悟的樣子,亮起了眼神,立刻從外套裡拿出了一本小本子和一支筆,開始寫了起來,說:“這樣吧,你先休息個七天長假的新年,然後你打我電話吧,我能幫你搞定的!”
然後就把自己些好的東西遞給了蔣潔,蔣潔接過,上面正是一個電話。
“怎麼樣?”孟衝期翼地問。
蔣潔皺起眉,這是什麼方法?正想問什麼,孟衝突然站了起來,急匆匆地說:“啊,我要和奶奶回去拜年了!先走了,記得打給我哦。”
然後就急忙衝了出去。蔣潔又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好看着孟衝匆匆跑了出去,然後跑過了馬路,走到了一個看不清樣子的銀髮老人身邊,大概是她奶奶吧,接過了老人的布袋子,還被老人打了一下腦袋,然後才一起走了。
之前的這一切隨着這溫馨的一幕真實了起來,白雪皚皚,孟沖和奶奶的紅色十分顯眼,蔣潔看着沒有了討厭,反而正是一陣溫暖。她嘆了口氣,將紙放進了口袋,付賬走了。
蔣潔正在走神,突然一臉銀色的奧迪開進了視線,它在茶館外的馬路上,只停了近一分鐘,蔣潔正發現有什麼東西正在副駕駛座裡閃爍,待看清楚時,它卻已經開走了。蔣潔站了起來,視線掠過了其他的車看到了車牌號暗暗記了下來。剛剛記下,孟衝就從茶館裡走了出來,這時那個售貨小姐又問:“這件衣服還要麼?”
蔣潔搖搖手,出了店往去開了自己的車。
孟衝正好開門坐進來,立刻問:“有什麼可疑的人?”
“秦a23b4。”
孟衝點頭,正想說什麼卻突然看着車旁後視鏡愣住了。
蔣潔疑惑:“怎麼了?”
孟衝還是看着,好像在查看什麼,但是卻說:“沒啥。”
蔣潔看着後視鏡裡,只有一輛黑色停了很久的桑塔納而已。
孟衝回過了頭,說:“沒什麼,大概錯覺吧。”
蔣潔看她不願說也問不出來,於是問其他:“那個車牌號你要自己查麼?”
孟衝搖頭,很疲憊的伸了一個懶腰,大打了一個哈欠,說:“你幫幫我吧,雖然我跟他說沒救了,但是我猜這事肯定很好玩,看,這不是有人來了。你幫我查查唄,就算轉移個注意吧。”
“轉移什麼?”
孟衝看了她一眼,最後嘆氣似的說:“夏雲的案子要宣判了。”
柳葉村小白第三天從這個陌生的村莊裡行醒來,四周都是刷的雪白的牆壁,如同她的夢裡空白茫然的一片,讓她久久不能相信自己醒來了。是她的手機幫她叫醒了,小白拿過手機,是個不認識的號碼,想想大概也只有孟衝,無奈地接了。
“喂。”她的聲音裡還帶着濃濃的睏倦。
“你醒了麼?”是孟衝的聲音,平穩卻好像帶着些緊張。
小白蘇醒了些,甩了甩頭髮,問:“醒了。怎麼了?”
“問問你怎麼樣了。”
難得的溫暖,小白微微笑了,說:“還好。”
“夏雲的案子昨天一審判了。”孟衝接着說。
夏雲?那個殺了自己好朋友和孟衝前男友的惡毒女人?但是小白注意到孟衝的口氣裡帶着些隱情的味道,於是低下聲音問:“什麼結果?”
“一審有期徒刑15年。”孟衝平靜的說,“柯林被判死刑。”
小白一驚,有些冷汗下來。雖然她知道案子對於夏雲的犯罪行爲一直缺乏有力的證據證明,於是把重點都放在了柯林身上,力求死刑。但是,有期徒刑15年,這個判決有些出奇的輕了,四條人命在身,無期應該是鐵板上釘釘的事,現在卻是有期,而且還不到20年。
“出了什麼事?”小白問。
“指證夏雲的證據不足,她的律師提出了被迫犯罪,最後判了15年。但是檢察官已經要上訴了。”孟衝平穩道。
小白一愣,她好像明白了什麼,但是卻不敢確認。
“你想說這事和現在的事……”小白試探道。
“你還記得爆炸發生的時候我在哪裡麼?”
小白突然想起,一時想通了什麼,低下了聲音,好像不止隔牆有耳,而是在空氣中無處不在。她不敢大聲,好像侵犯了自己什麼禁忌。
“你想說爆炸案的犯人和夏雲有關聯?”
“是的,”孟衝還是那麼平穩的詭異,“當時案發時,丟棄張翼的地點乾淨無線索,清理的非常乾淨,而且時間掌握的精確,一開始我以爲是夏雲這樣精細的人才能成功,但是後來想到夏雲對張翼有瘋狂的愛情,她不會那麼隨便丟棄張翼的屍體的,她最多棄屍前整理了張翼的衣服,所以他的衣服才能那麼幹淨。於是我千方百計想要知道這個棄屍是誰做的,爲此申請了見夏雲,但是她一直不見我。直到炸彈案爆發那天,她答應早上見我。”
“發生了什麼?”
“她承認了自己是有幫手的,而且她很敬怕他。那天,她是爲了那個人給我傳話的。”
小白瞬間的呼吸一窒,抓緊了被角,問:“什麼話?”
“‘我在看着你,故事,纔剛剛開始’”孟衝沒有任何猶豫。
小白眼睛都要疼了,她動了動自己的身子,坐到了牀邊。調整了一下呼吸:“他的目標是你?”
“他的目標很多,很大程度上成功的做到了一石三鳥。”
“三鳥?”
“第一鳥,他成功的試探了我,發現我對他的存在一無所知。第二鳥,他又成功的創造了混亂,引發了三場爆炸,警方無法阻止,兇手也自爆而亡,輿論上警方本來就不多的信任更加的降低了。第三鳥,他毀滅了能夠立刻指證他的一切人證和物證。”
“一切人”小白不自覺的重複。
“就是指你父親和母親,那些可以認出他的人。”
小白閉了閉眼:“爲什麼是現在?”
“我不知道,大概是他等不及了。”
“什麼需要等待?”
孟衝第一次沉默了,最後只聽得一聲長長的吸氣,然後:“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也許你能知道。”
“我?”
“我有理由相信你的父親母親和他之間一定有很深的聯繫,你外公可能不止只是可能認識他那麼簡單,更有可能知道他是怎麼威脅你父親母親如此深,願意爲此去死而不語。”
小白全身都不自覺的抖了起來,她又回到了那麼緊張的時間裡。
“我的外公看起來,很好。”小白突然說。
孟衝“哦”了一聲,問:“爲什麼?”
小白苦笑一聲:“因爲他認識我,他知道在哪裡上課,什麼時候生日,知道我喜歡吃什麼,而且每年生日他還給我帶過生日禮物,這就是爲什麼每次我總能從媽媽那裡得到多餘的禮物。那時候她總是找各種理由騙我說,那是什麼同事,什麼鼓勵之類的。原來,我還以爲那是媽媽對我成長的……”
小白沒有說下去。
“小白姐,”孟衝說,“那是她在保護你……”
“我知道!”小白叫了出來,她又開始有些歇斯底里了,沒法控制,電話那邊的孟衝好像嚇着了,話沒有說完。小白煩躁地搖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我……”
“沒事,”孟衝緩下聲音說,“我知道你覺得什麼都是騙局,什麼都是假的,感覺一切都被自己錯過了,所以無法接受。很正常,也許你需要的真的是散散心。”
小白抓着自己的頭髮,咬着牙說:“我不需要,來到這裡,我還能睡着覺吧。”
孟衝沉默了一會兒:“好吧。”
小白吸了一口氣,說:“我會好好調查的,等有結果再告訴你。”
“好。”
孟衝好像就要掛了,小白突然叫住她:“等等。”
“怎麼了?”
“你對夏雲的案子做了什麼?”
孟衝沉默了,一語不發幾秒,最後平靜地說:“讓她活着。”
小白想要控制住自己,可是還是全身一抖,最後冷笑道:“我知道了。”
孟衝掛了電話。
小白一頭倒在了牀上,看着頭上雪白雪白的天花板雙眼無神地產生了重影。她的世界,和她的夢一樣,是白色的,什麼都沒有,那些真實黑的那麼明顯,她卻一直以爲那白的那麼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