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註定是個難眠之夜。
即將開展的案件因爲它的性質,伴隨的是對未知事物的刺激以及不可預知的危險。正是因爲如此,與此次案件有關的人員都註定在今夜難以入眠。
在狄懷英他們三人分開之後,屋頂一個黑影一閃,悄然隱入黑暗之中。黑影動作迅速猶如鬼魅,一點聲息都沒有,因此李元芳並沒有發現。他雙手枕在後腦,睜開了眼睛,盯着黑洞洞的牀頂發了一會兒呆。最後,他實在是睡不着,乾脆坐了起來。
“你失眠了?”狄春悶悶的聲音從他側邊傳來,跟着的,是衣服悉悉索索的聲音,想來是狄春正在穿衣服。
“看來我們都一樣。”李元芳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翻身下牀將蠟燭點燃,“你也在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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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春笑起來,不過是苦笑。
走到桌子邊,他倒了一杯水,遙遞過去,李元芳拒絕了,他便收回手自己喝掉。
“你後悔嗎?”頓了頓,狄春問李元芳。
“後悔什麼?後悔認識她還是後悔跟着她?”李元芳不解的看着他,覺得他的話難以理解。“難道你後悔了?不可能吧,如果說你後悔了,我看母豬會爬樹!還記得她說那什麼山無棱天地合的話沒有,如果你後悔了,我就倒過來走!”
狄春笑着搖頭,將杯子放下,目光有些深遠,陷入了回憶之中。“不是後悔了,而是曾經後悔過。”
“當年,在認識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人,並且非常善良。因爲她的緣故,我很快便從父母去世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並且在新的環境中安定下來。”
“我一直在想,如果按照父親的意願,一定是希望我能高中光宗耀祖的。可是上次回去了一次,站在父親的墳前,我才忽然意識到,其實當初她說的話,只是安慰我的一個謊言。父親也許並不看重我是否高中。當初他明明已經邁入官場,但他不喜歡官場中勾心鬥角阿諛奉承的事情,因此才甘願開個私塾,做個教書先生。”
“你父親不貪戀權勢,真是讓人敬佩!”李元芳點頭,佩服的豎起了大拇指。
這是對父親的褒獎,狄春毫不謙虛的接下了,又接着說到,“父親既然如此,當然也不會對我有此要求,我之前一心一意注重學業原本就是爲了父親,現在想來,他未必有那個想法。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早點醒悟,是不是就可以在伯父出事的時候,先她一步挺身而出,會不會遇到這些事情的人便是我?”
他這一席話,說的李元芳心中百味陳雜,嘴裡泛出一絲酸味來,“沒想到狄兄倒是愛她如此之深,甘願爲她到如此地步。”
狄春微笑,若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在他眼底看到一絲慌亂,笑容變得深了一些,“她的好,只有接觸過的人才會明白,難道李兄不這麼認爲嗎?”
李元芳不說話。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狄春忽然抱拳,言辭懇切道,“此次非同小可,李兄費心了。”
李元芳哼了一聲,嘀咕道,“還用你說!”
且說長安的另一個方向,一間點着火把的房間內,一個從頭到腳都包裹在黑色袍子之內的一個人站在一個十字刑具面前。他的身邊跟着兩個身着黑衣的蒙面之人。
十字刑具上面,綁着一個已經血肉模糊的人。
他全身都是鞭痕和火烙印記,十個手指頭血淋淋,指甲都全部掀掉了,只剩下了血糊糊的嫩肉,鮮血正從上面一點一點的滴下來,打在青石磚上,滴滴答答,像是倒計時的鐘擺。
這人已經昏迷,可是這黑色袍子之人並放過他,冷冷的命人潑了一桶涼水,讓他留下了短暫的清醒。
“你究竟是說還是不說?”黑袍人冷冷的聲音在這陰冷的房間響起,讓人不寒而慄。
可是血肉模糊的人卻沒有多大的反應。也許是因爲身上的傷太重,讓他已經沒法做出任何反應,或許是已經麻木破罐子破摔,總之,他只是大口的喘氣,兩眼毫無神志的盯着地面。
“主人,看來他已經熬不住了。”黑袍人身後一個黑衣人出聲道。
“閉嘴,難道我看不出來嗎?”黑袍人聲音裡帶着一絲惱怒。
黑衣人忙低頭單膝下跪,“主人息怒。”
黑袍人揮手讓他起來,讓人將這半死不活的人帶下去,然後走到另外一個房間。兩名黑衣人跟在他的身後,保持着半米的距離。
雖然先前那個明顯是刑訊室的房間陰冷的讓人窒息,但是這個房間要正常多了。房間裡只放置着幾張椅子,一張比其他微大並厚重一些的椅子放置在首位,這黑袍人就坐在那裡揉着眉心,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他們有什麼動作?”良久,他突然出聲問道。
另一個黑衣人恭敬的回答道,“回主人,他們已經決定接下皇上的旨意,即將開始行動。主人有何指示?”
原來這黑衣人赫然就是先前在同福客棧房頂上悄然消失的黑衣人,只是不知道他是誰,他口中的主人是誰。
黑袍人冷笑一聲,“就憑那個丫頭片子,休想擾亂我的計劃,想要跟我鬥,還嫩的很呢!我要讓他們看看,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主人英明!”兩個黑衣人恭敬的說道。
在皇城裡,東宮之中,李承乾也無法入睡。看着面前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小太監,他頗爲無奈的揮手,讓他推下去。
小太監揚眉偷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不過他最終還是沒有再說話,輕手輕腳的退出去了。
他好看的眉頭因爲緊緊皺在一起顯得整個人有些沉重。揉揉眉心,他走出大殿,站在臺階之上仰望星空。雖然夜色如畫,夜涼如水,可是也難以撫平他內心的糾結和渴望。權勢,只有真正接觸過的人才會知道那是一個多麼讓人貪念的東西。
一方面,他希望自己能早日登上那九五之尊,一方面,他卻又希望父皇能多活幾年,因爲他是真心的敬重父皇。這種矛盾的心態存在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他一直都在隱忍,可是現在他發現,已經到了不得不做抉擇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