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馮闖在青州的辦法,還是相當有效的。在華夏曆史上,官府災後招募流民的辦法基本都不外乎如此,而且很少有人能夠做到如馮闖這樣。
華夏數千年的農耕文明史,使人民對土地極爲看重。官府只要承諾發給土地,即使沒有其他任何物資,流民們也會蜂擁而來,很快把這些無人的地區填滿。流民們會自發地餓着肚子開墾荒地,只需要短短的兩三年時間,就能把一片荒蕪的土地變成連片的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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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這些流民中很多是吃過見過的。流民之中的大部分都曾經在青島避難,他們見識過即墨或膠南普通人的生活!而且互助會招募他們這些人給出的條件他們也曾經多次聽到,比青州這邊強了太多!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們知道青州這邊條件比互助會艱苦,但沒人告訴他們會艱苦這麼多啊!
當初大家之所以放棄互助會那邊良好的生活條件,選擇到青州來,就是看重青州這邊開墾的土地可以成爲自家的恆產。互助會一切都好,工作收入也高,就是不支持他們那種三十畝地一頭牛的夢想。留在那邊根本就沒有像青州這樣開荒做地主的機會。
也不是說互助會不讓私人擁有土地,只要成爲互助會的會員,他們就可以從那個什麼銀行貸款,購買更多的土地,做什麼農場。
可是農場也不好乾,從互助會給他們開出的做工價格就看的出來,如果僱長工——他們那邊叫農業工人——種田的話,田地裡面收上來的糧食都給長工發工資都不一定夠,總還得用互助會的新技術、新作物、新種子、新肥料,多用牲畜,才能賺到錢。
對於他們這樣的普通農民來說,這一切實在是太過顛覆他們對種田的認知,接受起來難度太大。
借錢當大地主的風險太大,不是一般沒有見識的農民承擔得起的。那麼剩下的就只剩下進工廠做工或者去農場做農業工人了,總之就是扛活。雖然給出的待遇足夠好,除了每天吃飯之外,一個月就能賺一塊銀元,可總不如有自己的土地讓人放心不是。
當然也可以去當兵,那待遇更高。只是這兵在互助會的地位好像很高,並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
或者也可以坐船去海外,那裡的政策寬鬆,想做地主什麼的都可以,只是相隔千萬裡,去了海外之後,今生還能不能回到故鄉都不知道,光是想想就讓人害怕。
也正是這些原因,讓這些流民最終選擇離開互助會,來到了青州。
青州的條件果然艱苦,總有屬於自己的土地,大家也不是沒有吃過苦,挺上一年兩年,等土地有了收成就寬鬆了。
到時候,可以好好吃上兩頓真糧食做的飽飯,過年的時候還能割上兩斤肉,打上一壺酒,再給孩子扯上一身新衣服,這日子——互助會那邊好像天天這樣啊!!!
肯定是哪裡出問題了!
這些難民思來想去,然後就有人跑回到互助會那邊去了。
再後來,越來越多的人跑掉,甚至連沒有到過互助會的那些人也給拐跑了不少。
馮闖的心情是崩潰的。他千辛萬苦地拉人過來,四處求告找來了種子糧食耕牛農具,眼看着有點希望了,然後人就跑了。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他是一個真正有能力,有想法,想做些實事的人,升任這個青州知府後,他廢寢忘食地工作,幾乎從一無所有的狀態把青州府建起來,最後卻功虧一簣,實在是一件令人崩潰的事情。
在得知招募到的難民有一多半跑到了互助會去的消息之後,馮闖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不如像萊州登州那樣,把青州也送給互助會管算了。
但他很快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他雖然知道自己在互助會面前幾乎沒有什麼優勢,但他不相信這青州府他就重建不起來,不相信這幾十上百萬畝的良田就找不到人來種。
馮闖總結自己這邊的優勢:傳統的官府肯定比那什麼互助會更容易令鄉民依賴;開荒田地歸各人的政策更是互助會那邊所沒有的;朝廷給出的三年免稅政策要實實在在地執行下去;原來從來不交稅的齊王和大多數鄉紳已經被叛軍殺光了,他們佔據的數十萬畝免稅田當然可以在三年後重新徵稅,到時平民的負擔也會輕鬆許多……
反覆思量之後,馮闖調整了招募人手的思路,把重點放在了山區農民外遷上面。
青州南部多山,北部是平原。山裡的田地產量低下,耕種困難。現在平原上田地乏人耕種,何不把山裡的人遷出來一部分,開荒耕種?山外的田地比那些山民們原來的山地強得多,原來有銀子也買不到。現在不用購買就可以直接拿來種,而且種上幾年地就歸他們,官府給他們發紅契,又有誰會不願意?
在招募山民的基礎上,再從河北或中原招些人過來,青州府總能繁榮起來。
至於不收稅的情況下各府縣如何運轉,馮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決定由官府出面組織一些官營的工廠和商號等,獲利用於維持青州官府的運轉。同時,也可以考慮鼓勵民間發展工業和商業,官府收商稅的辦法。
這個決定是受到互助會的啓發想到的。在這次兵災過程中,互助會既負責打仗,又救助了數量高達一百多萬人的難民,現在又在支撐起來萊州和登州兩個府的重建工作的同時,還有餘力支援給青州如此多的物資,底韻之深厚令他都感到有些驚恐。
馮闖知道互助會有錢,但是他沒想到互助會竟然能夠有錢到這個程度。他找章澤天的本意是想借些糧食和種子,沒想到章澤天直接送給他這麼多東西,按照現在的價錢粗粗一算,包括糧食、種子、耕牛、農具等在內,總價值已經有上萬兩銀子。可是看互助會的痛快程度,好像還是不痛不癢的樣子。
只是馮闖畢竟沒有做過生意,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來現在做些什麼好。而且做什麼都要本錢,還要人手,這些他都沒有,這生意也不好做起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