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道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白紀靈才訕訕的回過頭,準備接受十二的審問。
原以爲被會揪起來一頓亂吼的她,在回頭看到十二的一瞬間,情緒又再次跌落在谷底。
十二什麼都沒說,甚至連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轉身走到許臨清身邊,小心翼翼的將他扶起,在接觸到他那具冰冷的身體之前,她不着痕跡的收起了身上的戾氣,柔情盡顯。
這一刻,她幾乎把白紀靈完全當成了透明物,輕輕地攙着許臨清的身體將他放回了原位,雙臂作勢伸開,準備着自己還未做完的事情。
眼看着十二對歸魂術不死心,白紀靈咬着脣緊走兩步來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不知死活地道,“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我不答應。”
十二的眼睛依舊沒有移動一下,似乎能夠透過面前的白紀靈看到她身後躺着的另一個人,半晌,她才用淡冷的聲音平淡道,“讓開。”
十二淡然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惱怒,不耐煩,反而異常的淡漠,宛若一團死水,經不起半點漣漪,白紀靈看在眼中,心卻微微揪痛,此時她寧願十二對她說上幾句狠話,哪怕是跟她大打出手,她都不會對她產生任何的責備之心,可她如今的樣子,卻比這些都更讓她爲之難過。
白紀靈垂在兩側的手微微握拳,抿了抿脣,才沉聲道,“人死不能復生,你就讓許書生走的安穩一些吧。”
“讓開。”
“你明知以你的修爲想要強行開啓歸魂術的陣法會付出什麼樣代價,而且就算陣法開啓了也未必會有期望中的結果,到頭來得不償失,你這又是何苦呢?”
“讓開!”
依舊是簡單到麻痹的兩個字,卻好像是一根針戳在了白紀靈的心裡。她此時無比的怨恨自己爲何如此嘴拙,若是換做十一在這裡,一定能說出更有說服力的話。或許十二還能聽得進去一些。
“不讓,你動手吧!”白紀靈咬脣反駁。因爲她相信十二不會真的動手。
“生死早已天註定,兩情相悅亦分離……我們,終於還是改變不了命運……”
肝腸寸斷的詞句,伴隨着這道低柔的女聲幽幽響起,使這原本電光火石的場景剎那間變得淒涼。
白紀靈聞聲下意識的回頭看去,連十二那雙死寂的眼眸也隨着她一起移向她的身後。
碧青不知何時出現在廟堂內,半蹲在許臨清冰冷的身體旁。白皙纖長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龐,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悽然。
“姑娘,你的心意,臨清泉下有知。也會感激不盡的。”碧青沒有擡頭,手指依舊輕輕拂着許臨清的臉頰,聲音悠悠揚揚,“只是這本就是命,不是姑娘捨身爲己就能夠完成的。不要白白浪費了你這些年辛苦得來的成果……”
“你是誰?”十二盯着碧青的眼神終於有了些不同於方纔的波動,脣瓣微顫,逸出一句簡單而又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
碧青面含淺笑,唯美而淒涼,緩緩地將許臨清抱起。美麗如夜空中星辰的眼眸牢牢地盯着他的面頰,眉角間都帶着無盡溫情,脣角逸出的話語像是在回答十二的問題,又像是在說給懷中沉睡的男子聽。
“我是臨清的妻子,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
白紀靈看着蹲坐在地上的碧青,脣角微顫,卻是隻字也沒有說出,這個女子,周身彷彿都圍着一層淡淡地光暈,宛若墜落在凡間的仙子,溫柔而嬌弱,卻又在此時顯得異常的憂傷。
其實早在十二問出那句話的時候,白紀靈就有所感覺,這個碧青,似乎比她們表面看上去更加的不簡單,這種感覺早在她第一次在許臨清屋裡看到她時就出現了。
若是換做別的女子,聽見門外自己的男人被另一個女人糾纏不休,早就衝出去破口大罵了,可是那天的碧青卻沒有,她坐在屋裡不疾不徐的刺着繡,神情之中沒有半分的焦躁不安,甚至在十二硬闖進去時,臉上都沒有半點不悅,
反而禮貌的主動上前打招呼,一舉一動都透出大家閨秀的風範,那股骨子裡早已養成的嫺靜是怎麼也遮蓋不了的。
這點是她和十二差距最大的地方,兩人同時站在一起,看起來都有大家閨秀的範兒,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碧青像是一個溫婉嫺靜的淑女,而十二則是傲嬌系的千金小姐,更重要的事,這人只要一說話就原形畢露了……
因爲十二畢竟是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在禮儀方面遠不如不管外在內在都溫婉可人的碧青。
白紀靈盯着碧青悲傷的側顏看了許久,終究沒有開口吐露出隻言片語的安慰,她此時所需要的,就是靜靜地陪在許臨清的身邊,不被外人所打擾,哪怕對方已經沒有了感情沒有了思想,只是一具冰冷的軀體。
時間彷彿在此情此景中被抽空了異樣,這裡好像只屬於他們的世界,任誰都無法介入,哪怕是對許臨清用情至深的十二亦是如此。
白紀靈看了一眼身旁的十二,此時的她眉頭微蹙,眼睛牢牢地鎖住碧青撫在許臨清臉上的那隻手,眸光閃爍不定,那種感覺似乎並不像是吃醋,更像是一種內心的掙扎與困惑。
白紀靈從中讀懂了一些東西,那是一種痛苦的糾纏與選擇,十二似乎能夠感覺到,不管是許臨清活着的時候還是現在,她都是個確確實實的多餘者。
白紀靈深深地嘆了口氣,用盡量平和的聲音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吧……”
十二沒有看向她,只是繼續盯着許臨清的臉頰看了良久,緊握着的手指才微微鬆開,沒有再多看一眼,轉身向門外走去,背影決絕的好似方纔的執拗與偏執都是一場幻覺,她還是以前那個冷漠寡言的十二……確切的說,她比以前更加冷漠了……
白紀靈嘆了口氣,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碧青,猶豫再三,終覺哪怕是一句簡單的道別都沒有必要說出口,猶豫再三才疾步追了出去。
十二在前面走着,步伐不快,卻顯得特別沉重,每一步都好像用力踩在地面上,以爲宣泄心中壓抑難耐的感觸。
白紀靈跟在她身後,每一步卻又那麼的輕盈,生怕吵到前面的人再次引起她不太穩定的情緒,其實比起現在的十二,她更願意看到她大哭一場,把心裡的壓抑和痛苦一股腦兒的用眼淚宣泄出來,可是卻她沒有,連半點落淚的跡象都沒有表現出來……
這就是十二,無論何時何地,遇到任何事情,哪怕是讓她肝腸寸斷的事情,她都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展露出一星半點的軟弱,這點曾經讓白紀靈評定爲優點,很是佩服的性格,此時看起來卻是弊遠遠大於利,比起這個憋在心裡,她寧願選擇找人傾訴,大哭一場。
“那個人是莊主吧?”
“恩……啊?什麼?”十二不冷不熱的聲音傳入耳畔,令陷入思緒中的白紀靈茫然擡頭,一時沒反應她話中所問何事。
十二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再重複方纔的話,轉身繼續朝前走。
白紀靈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霎時回過神來,猛地一拍腦門,“啊對!莊主!”老爲十二這事苦惱去了,竟然把浮易給忘得一乾二淨了!他可是爲了幫她們而親自上陣把老道人引開了。
“不知道他怎麼樣了……”白紀靈喃喃地道。
“他沒事。”十二木然的回了一句,老道人的道法雖然遠遠超出她之上,但是對於莊主來說,對付老道人就猶如是吃小菜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壓力的。
“你怎麼知道?”白紀靈下意識的接了一句,此話一出又後悔了,因爲明知道十二不會多理自己,多問一句不是給自己找不愉快麼?
而事實卻是,十二真的沒有再理她……
兩人一路無言,進了山莊,白紀靈才躊躇不定的走到十二身側,“十二……你,你……”原來醞釀了一路的話,再看到她那張死人臉時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了。
十二略有不耐煩的回頭看了白紀靈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算了,沒事。”有些話只適合爛在心裡,有些痛苦,希望十二能夠無聲無息的忘記……
十二無言的看了她一眼,轉過身欲離開,腳下剛邁出一步,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縮了回來,扭頭再次看向白紀靈,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一根簪子般大小的東西,丟到她手裡,漠然地說,“這個我沒什麼用。”言下之意彷彿在說:這個對我來說就是個垃圾,你就充當下回收站吧。
白紀靈定睛看了一眼攥在手裡的東西,外觀是一個縮小版的劍,劍柄是寶藍色的,劍身是通體半透明的水藍色,還泛着幽幽寒光,初看時還以爲是個髮簪。
親們猜十二爲什麼突然會送東西給我們的十三?
猜對無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