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文網站?
沈然立刻想起了另一個人。
另一個同樣是被他和陸城審問過的人。
那個人此時已經在等待法院的宣判和服刑了吧。他就是前段時間剛剛破獲的連續殺人案的作案者李銘宇。
沈然曾在與他對話的時候,看見了另一個名叫李麗姿的女人。
案件結束以後,他還夢見過李麗姿。
夢中,李麗姿站在李銘宇的房間裡,背對着門框。
沈然則站在李麗姿的背後,他順着李麗姿的目光往前看去,看見李銘宇的房間裡有一張書桌,書桌上擺着一臺筆記本電腦。
電腦屏幕是開着的,但是李銘宇並不在房裡,電腦屏幕上滾動着英文字母。
那是一個全英文的頁面。
當時沈然看到了幾個敏感的,和交易,死亡等有關的詞彙,他想走近些看得更清楚一些時,屏幕卻在這時切換到了屏保模式。
而他也發現自己無法再往前邁出步子,無法觸碰到那臺電腦。
李麗姿動了起來,她走到電腦桌旁寫了一張紙條遞給沈然。
紙條上是一串數字,這串數字剛纔在電腦上不止一次地出現過。
沈然拿着這串數字去請陸城幫他查詢過,得出的答案是這是一個曾經使用過的網絡羣組的羣號。
當這串數字和電腦屏幕上曾出現過的一個詞組support group結合起來查詢的時候,就會出現很多和死亡,交易有關的信息。
現在這個羣已經解散了,只留下了一點數據痕跡。
接着,他又拜託陸城帶他去看守所和孫慧見面,也就是他協助陸城審問過的第一個案件的作案者。
他沒有向陸城詳細地解釋自己想見孫慧的原因,其實當時他自己也沒有完全地理清頭緒,也覺得有些事還是自己的隱私,不知如何向他人開口,尤其是涉及到父親的事情。
孫慧的夢和他自己常常重複做的夢很相似,所以他總覺得孫慧那裡應該還有更多的線索。而且,他從孫慧和李銘宇的案件對比當中發現了一個共同點,他不確定從李銘宇這裡得到的這串數字,會不會和孫慧也有什麼關聯。
當然,這些都是他出於直覺的一種推測,沒有特別嚴密的邏輯,也不好向陸城解釋。
好在陸城沒有過多的追問,總是在能力的範圍內儘可能幫他。
他越來越能感覺到陸城帶給他的關心就像一個真誠的朋友,值得信賴。
而今天,他又在周浩軒案中看到了那種共同點。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串數字,還有當時他和陸城一起去看守所見到孫慧以後發生的事情。
那是在周浩軒案剛剛開始調查的時候,在查案間隙,陸城帶着他去了一次看守所,見到了孫慧。
這一次見面他幾乎要認不出孫慧了,倒不是因爲她的長相有什麼大的變化,而是她的神情和形態都和之前大不同了。
她的眼神空洞,頭髮凌亂,不願梳理。
她的精神狀態惡化了,一些陽性的精神分裂的症狀開始顯現出來。總而言之,就是她表現出了精神疾病患者在發病時的狀態。
用她過去最擔心的話來說就是,她瘋了。
她好像不認識沈然了,雖然他們在一段時間之前還剛剛對話過。
但是她現在對所有前來看她的人都沒有了區別性的反應,無論是她見過,還是沒見過的人,她都不予理會。
沈然一見到她這副模樣就知道自己可能來遲了。警方已經聯繫了精神科醫生來給她診治,結論是她需要住院治療,已經不具備刑事責任能力。
沈然猶豫着,還是按照自己原先的想法,拿出一張白紙,上面寫下了那串數字,也就是那個羣號。
他將紙張拿到孫慧的面前,詢問她是否見過這串數字。
孫慧自然沒有沒有迴應他的問題。
她自顧自地發着呆,眼睛裡好像透過灰牆望向了不可企及的遠方。
沈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將她的注意力拉回到眼前來了,於是準備起身離開。
他起身的時候並未將那紙張桌上拾起,快要離開這裡的時候,他又轉過頭看了一眼孫慧,這一眼,卻讓他停下了腳步,重新坐回到了她對面的椅子上。
“怎麼了?”陸城詢問。
“她有反應。”
旁人看不出孫慧在神態上的細微變化,但沈然卻察覺出,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將注意力收回到身邊的人和事物之上,現在,卻單獨地盯着那張紙看得出神。
雖然仍然是在發呆的模樣,但這對於沈然而言已經是一個明顯的轉變。
她對這串數字有印象,或者,至少是本能地感興趣。
可惜沈然試圖和她對話的嘗試並沒有成功,孫慧仍舊沒有迴應,沈然無法知道她心裡確切的想法和感受。
於是他只能繼續觀察。
忽然間,孫慧好像受到了什麼刺激,她睜大了眼睛,又緊緊地把眼睛閉上,接着便捂住自己的耳朵,出聲大叫起來。
“她怎麼了?”陸城趕緊叫人聯繫醫生。
沈然看着這個突然的變化,也覺得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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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辨不出孫慧到底是因爲看到這串數字以後受了什麼刺激,還是僅僅在這個時候犯病了,表現出歇斯底里的狂狀來。
這下徹底沒有辦法了,只能讓陸城及時地找人捆縛住她的身體,並給她注射適量的鎮定劑來緩解。
等陸城解決完這些事情,他們就離開了看守所。
可以說他們的這一趟行程並沒有特別的收穫,所以從那回來以後他們也沒有特別地討論過這次見面。
然而,當週浩軒再次提到了外文網站這個關鍵的詞彙,沈然腦中又迅速將這幾個案件的作案者聯繫到了一起。
第一次是同樣翻看了外文網站的李銘宇,第二次是疑似對那串數字產生了強烈反應的孫慧。
而這幾個作案者精神狀態似乎都不樂觀,孫慧由原來的邊緣狀態徹底轉變爲了精神分裂陽性症狀發作的患者,周浩軒也因爲多重人格的問題正在等待精神科的診斷和治療,只有李銘宇還算保持了清醒的現實感和自我認知,但是他的暴力行爲也暴露出了他有嚴重的心理問題。
幾個作案者的病態表現是幾個案件目前最明顯的相似之處。
當然,會做出嚴重的暴力傷人事件的人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心理問題,也屬尋常,也許並未有什麼特別的關聯。
但在這之前,還有一個相似點,是沈然之前就注意到的。
瞭解了周浩軒的情況之後,沈然更加確認了自己的判斷。
他們之間有關聯。
雖然這個關聯仍然不是一個直接的現實關聯,但比起上一條聯繫要更加具體。
那就是他們都曾在生命的某個階段驟然轉變得十分暴力,就像是遭遇了某個重大的轉折將他們的人生路徑徹底改變。
然而,即便在他們過去的經歷當中,或多或少都承受了一些不幸和創傷性的事件,但他們對於暴力的訴求並非是那樣急迫的。
比如孫慧對於旁人排斥和冷淡態度的失望,以及對諮詢師過度的不切實際的期望,使得她對諮詢師心生怨憤,非常絕望。
即便在她最傷心,最孤獨的時候,她都未曾選擇去傷人,殺人。
可她卻在被諮詢師“拋棄”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才突然將內心的暴力付諸了行動。
當時她的供述是說自從對諮詢師感到失望之後,她就在內心萌生了一種想要剖開她們的腹部,躲進她們子.宮的想法。
但當沈然詢問她是否馬上這麼去做了的時候,她否定了。
她告訴沈然,她是回到出生地申市又打工了一段時間,在那裡認識了男友李偉明,李偉明帶她出入酒吧,還給她嗑藥,吸食了毒品。
大概就是在那段時間,她突然有了動力去將自己內心的想法真正地付諸實踐。
於是便發生了那起可怕的綁架殺人案件。
當時沈然和警方的分析是孫慧的殺人動機在那個時候被觸發可能是和她的精神疾病惡化以及吸毒有關。
這個結論是根據當時所有的線索得出的客觀分析,可以說是很有說服力和可能性的推測了。
然而,當沈然又接觸了李銘宇案和周浩軒案之後,這個疑問就像一個黑洞,在沈然的心裡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感迷惑。
李銘宇似乎也有這個特點,周浩軒也是。
縱然警方都能在他們的生活事件中找出他們明確的作案動機,但爲什麼是這個時候呢?
其實從破案的角度來說,這並不是很重要。警員們也幾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這是一個細節,確切說,是沈然這樣的心理觀察者纔有可能留意到的細節。
李銘宇在多年前因爲矛盾和衝突親手殺害了自己的母親,但在那之後一直隱蔽自己的罪行和行蹤,他藏得很好,沒有人發現他的嫌疑。然而,就李麗姿案發生之前近一年的時間裡,他突然重拾舊業,連續犯了幾次傷害女性的案件。同樣地,在周浩軒身上,也可以看出類似的轉變,在分裂出黑衣人人格之後,他的行爲變得異常暴力,把自己長久以來的積怨和願望一次性都實現了。
即便這幾次的案件都有這些可疑之處,但是沈然仍然不能確定自己的疑慮有沒有現實意義,也許這都是巧合,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
只是,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他們之間真的有關聯。
而這個關聯又使得他們犯罪行爲表現出相似的特點,那麼,這個關聯會是什麼呢?
是什麼讓他們突然暴力?
從表面上看,自然是沒有一樣同時導致他們三人變得暴力的直接因素。
孫慧的可疑因素是毒品和疾病,李銘宇的因素更爲模糊一些,有可能是長期的非法經營和單身生活的影響,周浩軒則可能是長期壓抑的訴求沒有得到滿足。
三者各不相同,不相關聯。
那如果刻意地去尋找他們之間的關聯點,會得到什麼答案嗎?
難度似乎很大。
幾個作案者性別不同,年齡各異,分別來自不同的地區,有着天差地別的家庭和教育背景。
很難一眼看出他們可能會有什麼相同的聯繫。
沈然沉默着,發了一會兒呆,他在思考。
電光石火間,沈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要說他們沒有一點關聯,好像也不全對。
至少他們之間都有一個共同的連結點。
那就是警局,還有沈然,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