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的失蹤讓人亂了分寸。
他們連夜地找,搜遍了水潭周圍,除了在水潭邊丟下的,不見有任何線索。
難道大叔被什麼東西拉進水潭裡了?
他們合計了一下,青巴脫掉衣服潛進水裡來回摸索了幾次。
小狐寶一直在岸上着急等待,每次看青巴冒頭出來都急問青巴有沒有找到,青巴每每搖頭,最後一次浮上來,青巴意外發現,連小狐寶也不見了。
事情一下更莫名了。
青巴馬上撿起衣服奔了回去,叫上哈,開始往林裡更大的範圍去尋找。
耗費時日,在另一邊廂,從狐寶眼皮底下逃出來的人已經徒步逃回到城裡了。
“什麼?失敗了?!”
怒氣心慌一併涌上了心頭,費仲好大的反應。
他連腿都抖了,揚手就給了眼前這窩囊廢一大耳光,可是打了又有什麼用,他現在六神無主,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了。
“怎麼就失敗了呢?你怎麼就失敗了呢?”他激動:“你知道這事辦得有多重要嗎?你知道這事情關乎老夫以後前程關乎老夫的全部身家性命嗎?啊?我這都已經發了密函跟人說好了的,你現在要我拿什麼獻出去?你是打算要老夫拿自己的項上人頭去充數嗎?”
費仲的臉漲得通紅。
太胖了,大罵消耗了他不少氧氣。
一時的腦充血,他有點暈眩,被身邊的僕人攙扶着坐到了椅子上。
僕人給他順着氣,爲他端上了水,一直跪在那低着頭的江還不敢出聲,聽動靜猜費仲已經緩過來了,這纔敢開口,稟:“大人,不是小的貪生怕死,實在是因爲大王他身邊帶着一千年的狐妖啊!”
“放屁!”
費仲正喝着水,杯子狠狠地飛了出來砸江還身上後“噔”一聲落地。
費仲不信且不屑,張大了嘴站起來要噴他,吸上來一口氣卻把自己嗆到。
“你剛纔說什麼?”
突然想起來的,費仲一雙三角眼睜得老大。
他眼睛眨巴眨巴,這才反應過來的,眉一緊:“狐妖?”
一身是溼跪在那的江還重重點頭。
費仲半起的身子跌回到了座位上,腦子裡千迴百轉,全都繞在了江還剛纔說的那件事上。
宮中傳聞,大王是在國師的眼皮子底下被一隻千年的妖精所擄。
“你是說那妖在保護大王?”
“是!”
莫不是……
大王被擄走的事另有內情?
費仲的雙眼眯起來了。
厚厚的兩片嘴脣抿到了一塊。
費仲後來讓江還起來,把那天發生的事細細說一遍。
聽罷,腦子裡千迴百轉,費仲的眉頭越蹙越緊,在心中大概成型。
事,他想好了。
他讓江還湊過來,在他耳邊說了許多。
江還的表情幾度變化。
在燈火下,不情願與忠誠在心中交戰。
末了,江還聽完了,與費仲對視了一眼,收起了目光,抿脣堅定地頭一點。
他拱手一揖,從窗臺消失了去。
燈火隨風搖曳,費仲一瞥,淡定了下來,呵呵一笑,把僕人重新沏上的水接過了。
第二天,早朝。
這是帝辛自宮中失蹤後的第一個早朝。
不同於以往,大大小小的諸侯們全都來齊了,就連一向不過問朝中之事的堂堂國母也是一身華服,和兩個幼子像傀儡似的,坐在了大殿側位上。
姜王后今天是來點頭的。
她今天也只能點頭。
她靜靜地坐在那,看着聽着眼前忠誠的態度,激昂的說辭,諸侯們的憐憫和痛失首領的傷心,在她眼前可謂情真意切。
沒有人質疑她們這些婦孺的存在。
因爲諸侯們各懷鬼胎,都覺得這是個攤牌的好機會。
大家都不願意先站出來。
因爲這可能會被虛僞者利用。
大家相互附和,表演着,左等右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已經沒什麼新鮮的詞可以說了,崇侯虎最先忍不住,開口了。
一開口,便是問殷商的未來,大家似是暗地裡都鬆了一口氣,臉上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那種由悲切瞬地轉爲微笑的表情可謂經典,兩幼子眼睛眨巴眨巴打量,兩兄弟對看了一眼,殷郊搖頭,殷洪眉頭一蹙,不解,沒有說話。
大家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大家都不是來看對方表演的。
崇侯虎的話很快就被姜桓楚接下,姜桓楚等於是踩着崇侯虎的肩膀往上,借力把之前他想好的一大段說辭搬出來了。
聽着,姜王后的右眼眉不停地在跳。
她擡眼與姜桓楚目光對上,姜桓楚說得慷慨激昂,神情激動,甚至連肢體語言也一併用上。
但是他說的話很快就被崇侯虎駁斥了。
“我不同意!”崇侯虎轉過身去,對羣臣大聲:“王子郊年紀還這麼小,乳臭未乾,試問有什麼能力去統領大軍?有什麼能力讓羣雄俯首?”
言論一處,大家衆說紛紛,姜桓楚看有不少臣子點頭私語,雙目一瞪,對崇侯虎怒:“就算小,那也是大王的親生骨肉!!”
“崇侯虎,大王還沒有死,隨時都會回到這大殿之上。你剛纔這一番言論,是真的覺得王子郊的年紀和能力都不足以暫代,還是說你覺得你自己坐上去更加合適?”
姜桓楚話一出,惹衆臣子譁然。
比干看向了箕子,箕子看向了黃飛虎,黃飛虎看向了姜王后,末了,黃飛虎又看向了崇侯虎。崇侯虎臉上一陣黑一陣紅,左右看了一下,姬昌臉善淡笑,其餘諸侯爲了避嫌,目光均瞥向了別處。他很是惱怒,站前了一步,指着姜桓楚就罵:“你放屁!”
在這裡,能說得上事的誰沒有趁火打劫的打算?
他指着王位:“你剛纔說你來輔政,做天子身邊人,這個位置是我想坐,還是你想坐?”
騷動,後面的臣子們再次竊竊私語。
姜桓楚怒氣橫生,手握劍把想要當即以叛罪將崇侯虎刺殺,姜王后雙眸一擡,晁田突然走了出來,伸手把姜桓楚抓劍的手握住了。
“兩位侯爺,莫要生氣,何必,這是何必啊?”
“就是,大家同僚多年,這赤膽忠誠蒼天可表,日月可鑑,斷不至於因爲一兩句挑釁話語讓人誤會,傷了和氣。”晁雷也站了出來,笑着打圓場,看臣子們聽了點頭,左右一瞥,見兩人氣氛僵了,不再說話,便又說:“其實吧,儲君暫代的事,是可行的,畢竟……”
晁雷轉身,對王子郊說:“兩位皇子天資聰穎,才德兼備。”
王子郊聽聞,朝他笑笑,他一拱手,隨即又對兩人道:“但是呢,這輔政大臣的位置,我們倆兄弟呢,就覺得另外四位大人坐任更加合適。”
原本聽着說讓王子郊暫代王位是可以考慮的事,姜桓楚的表情馬上一緩,可是一聽到輔政大臣沒自己的份,他的臉馬上拉長。爲他人作嫁衣裳,一邊的崇侯虎諷刺輕呵,馬上就被姜桓楚狠狠瞪上。
王子郊被誇獎,心情變得不錯,開口:“晁雷,你說說,是哪四位?”
“是!”晁雷拱手,道:“第一位,比干丞相。”
比干一聽,微怔,拱手。
“第二位,是商容丞相。”
商容一聽,眨了眨眼,拱手。
“第三位,是武成王黃飛虎。”
黃飛虎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拱手。
“第四位……”
晁雷看向了晁田,晁田拱手向王子郊答道:“是聞仲太師。”
爲什麼選這四人,大家幾乎是一聽,都已經知道。
這四人是最合適的人選沒錯。
兩文兩武,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德高望重,忠正得讓人信服。
姜桓楚不死心,道聞仲在外征戰,並不在京師,這人選不對。晁田呵呵一笑,恭敬對他:“東伯侯莫要憂慮,大王失蹤之後,我們倆兄弟馬上就派人去請回聞太師,他已經班師回朝,相信不消幾日既能回到朝歌。”
“既是這樣,那一切就等聞太師回來再議吧。”姬昌雙手握於腹前,瞥了周圍的人一眼,淡笑問座上的姜王后:“王后娘娘,您覺得呢?”
“好。”
答話的不是姜王后,而是王子郊。
姜桓楚瞪向了他,王子洪被嚇到,王子郊倒是不慌,作出了一副小大人的樣,站起身對下面一起手,說:“那今天就先退朝吧。”
無果,姜桓楚憤然離去。
坐在那的姜王后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站起身來,瞥了晁田晁雷一眼,帶着幼子往宮裡的入口踱去。
費仲冷笑。
衆臣拱手相送,崇侯虎心中不忿瞪向費仲。
費仲目光與他相對,意味深長地扯了扯嘴角,崇侯虎突然驚覺眼前的事自己被人強迫着做了客串,他眉頭一簇,再看那姜王后,姜王后已經離開,所有的人也開始紛紛地散去了。
後宮之內
姜王后給王子洪抹了臉,看王子郊在那耍着劍,便招手,讓他過來。
“今天怕嗎?”
“不怕。”
兩孩子異口同聲。
初生的牛犢不怕虎,他們不諳世事,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回事,又怎麼會怕。
“母后,爲什麼你之前要對我們說要小心他們。他們其實也沒什麼呀?”
聽殷洪問,姜王后淡淡地笑了。
王子郊在殿上說的話是她事先教的。
她把巾帕洗了,輕柔地爲王子郊抹臉,柔聲道:“待聞太師回來了,你就要暫代你父親的位置,管理國事,你要牢牢記住母后之前所說的話,知道嗎?”
“嗯。”王子郊點頭,伸出手指,數着:“誓言,不可信;憐憫,不可信;氣話,不可信;好話,不可信;看到的,不可盡信;聽到的,不能太信;人太善,絕不能信。”
姜王后點頭。
她很是欣慰摸了摸王子郊的腦袋。
“不可信……”王子洪數不來,很不解,側頭:“母后,這是外公以前教給你的嗎?”
姜王后搖頭。
“那是母后進宮的第一天,你父王教的……”
姜王后站了起來,手裡的巾帕緊絞在手,她淡淡:“他說,終有那麼一天會得用上……”
只是沒想到……
他還沒有死,這些……就已經被迫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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