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姐,你跟御辰的事,來龍去脈我並不清楚。原本這也是他的私事,我無須瞭解。只是粗略聽來,你們相遇的時候似乎剛巧就在那件事發生之後,所以我纔不得不說清楚。不管御辰當初的做法有多過分,請相信他或多或少也有他的理由。歐家的男人,或許不夠溫柔體貼,但絕對不是不負責任的下流之輩。”這一點,他是絕對敢爲歐御辰打包票的,即便他再厭惡一個人,也一定會讓自己在任何時候都能站在最有利的位置,他不會給別人機會指責他的虧欠。溫淇奧跟藍依珞似乎私交極好,就算是爲了依珞,他也不希望溫淇奧跟御辰有心結。
歐御辰再看向溫淇奧的眼神無形中又複雜了許多。原本只是猜測着他在剛剛手術不夠久的時間裡碰過她會讓她意外的懷了身孕,現在竟知一切不過是個幌子,他非但沒有結紮,甚至該死的可以讓與他親密的女人懷孕的機率大大提升,這樣的事實嚴重的打擊到他。驀然想起那日在快餐店路彎彎對他說出懷孕一事時候緊張的模樣,他一向以爲自己能夠精準的分析周遭那些人的真實性情,那個時候他怎麼會覺得路彎彎是工於心計的女子?
她是出身微寒,但卻從來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抱怨,兩人短暫的相處之中,他甚至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對那些出身優渥,生來就享受榮華富貴的千金小姐有過一點的羨慕。她在功課之餘兼了幾分工,雖然臉上常常會出現疲憊的神色,卻總也掩不住那種欣喜,她喜歡那樣的充實,喜歡那種自食其力的感覺。如今想來,他竟是半點兒也沒有去探究她的內心究竟是有怎樣的念想。
那日他的冷言冷語,讓他在她臉上看到了不同於往日的神態,那是一種難以置信,然後是慢慢醞釀而起的憤怒。那樣的憤怒,像是被親近的人以最重的方式刺傷,決然中帶着一種尖銳的疼痛,當初刺痛的人是她,他半分也不曾察覺。但是此刻,他竟然爲那份神態下的尖銳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銳痛。
若是僅僅讓她一個人面對孩子的事也就算了,可是現在他要面對的,是自己毫無道理的傷害舉動所造成的巨大影響。他不止讓彎彎一個人面對懷孕以及拿掉孩子,更讓她的父母親人離她而去,他毀掉的……是路彎彎所擁有的整個世界。他甚至不敢去想,這些年她究竟是靠着怎樣的力量支撐自己走到今天。若說恨他,是應當的,但她的言語中竟是半分恨意也沒有流露出。那樣的淡然,不像是能夠裝的出來。他看着她眼睛的時候,她的眼底還能保持着先前一樣的平靜漠然,這代表着不管她倚靠的是何種力量,如今的路彎彎都已經走出了那段鋪天蓋地的陰霾所給予的傷痛。
重生的意義,也不過如此。她用着平緩語調對他說她是溫淇奧的時候,並不是故作灑脫,大抵在她心
裡,當初的路彎彎真的已經不復存在。他,是毀掉那個路彎彎的人。
溫淇奧掏出震動了一下的手機,有些訝異的看着簡訊下方的名字。顏冉不是被歐澈辰拉去談話了麼?怎麼還有閒工夫給她傳簡訊?看她字裡行間裡流露的關切,似乎還跟歐御辰有些關係。
腦中靈光一閃,她忽然想到,方纔歐亦辰已經說過有關煙曉的事是歐派克那查得消息。歐澈辰身爲歐派克至高無上的權威,想必對這件事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會對顏冉提及,大概是希望顏冉明白歐御辰當初的舉動也算情有可原。所以顏冉纔會關心她知道事情之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若是立場對調,她也會這樣做。只是若是站在旁人的身份來想,當真是不容易揣測她此刻的心境。她沒有震撼,沒有起伏,沒有任何勢態洶涌的情緒。相反的,那件事究竟還有怎樣的原因,她沒有半分想去追究的心思。她早已不怪任何人,不怪任何的安排,人們不餘遺力的探究一件事背後所謂的真相,無非是想要追求一份心靈上的平衡或釋然。但是這些,她原本就已經擁有了,所以一早就失去了再去追究的必要。
知道與否,她都已對過去的事感到釋然。放不下的人,早就已經不是她,不是今日的溫淇奧。
她慶幸的是上天畢竟待她不薄,因爲顏冉的出現,拯救了她破碎不堪的生命和生活,給了她不得不重新仰望的陽光。她只是不願意把所有的話掛在嘴邊,也沒有把握周圍的人僅僅是聽到她的言語就能夠相信她真的已經不再固執於當初的事態糾葛。
如果那一年顏冉沒有出現,時隔八年,路彎彎早已經化爲一怌黃土,再多的糾葛也都如雲煙消散,哪裡還需要什麼惦念糾纏?
說與不說,都是如今這樣生活。
“歐先生,你要講的事我已經聽明白了,也瞭解了。”溫淇奧神態自若,與之前毫無二致,“如果你想講的講完,那麼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其實她大可以直接離去,不用在意其他人是何態度。但她這些年所養成的習慣使然,讓她在任何時候都會自然的保持從容的姿態,不止是言語,更是一種行爲。倘若她此刻離去,在歐家人眼裡,大概跟落荒而逃無異。她不想給人任何誤解的機會,尤其是有理由誤會她的人。顯然,歐御辰就是。
歐亦辰怔了怔,不自覺的回過頭看向歐御辰,然後再看溫淇奧,怎麼會這樣?就算她沒有表現出很震驚的模樣,起碼也應該覺得有些意外不是嗎?畢竟這件事連他知道後都覺得大吃一驚,御辰剛剛更是瞬間就有種要將人生吞活剝的氣勢,溫淇奧的反應跟他們相比,實在是……平靜的詭異。
“彎彎……抱歉,我並不知道當時……”天之驕子的歐御辰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狼
狽,無關乎外在,完全是心理上一種難以忽略的感覺。溫淇奧越是平靜,他越是感覺自己在那種平靜如水的目光注視下無所遁形。或者,她若是怒目而視,指責他,罵他,他的感覺纔會更好一些。
溫淇奧微微一怔,聽到歐亦辰方纔說出的那些話她沒有任何吃驚的感覺,只是有些感嘆命運無常,許多事當真是無心插柳。但是歐御辰會以這樣的語氣跟她說抱歉,依他自負的個性,倒真的讓人訝異。
“我說過,已經過去的事,不需要再一直回想。況且,我並不想再花時間探究當初那件事,我們應該把時間跟精力花在更有意義的事上。”她的心平氣和,絕對沒有故作姿態的意思。
歐御辰審視了她好一會兒,“你可以不追究,但是我欠你的,如今也是不爭的事實了。你多少應該能瞭解,我不是個可以欠別人的男人,尤其……是欠一個女人。”
溫淇奧沉默了下,“如果我說,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聽起來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但你是個聰明的人,也能想通我之所以不提,是因爲根本不需要你覺得虧欠,更不需要你以虧欠爲名作出任何所謂的補償。你或許可以告訴自己,那是爲了讓自己心安理得,但是對我而言,那是一種困擾。相安無事,你我都可以平靜度日。你執意打破的話,對你我都沒有好處。”她的態度表明至此,他若是還不明白,那她可真是黔驢技窮了。
旁觀者清,歐亦辰雖然很難相信,但心底卻已然明白。不管當初路彎彎對御辰的感覺如何,此刻活生生的溫淇奧對他卻沒有半分綺念。甚至,她的言語之中所表現出的,是希望可以像今日之前那樣,跟御辰沒有半分牽扯。他不想挖掘這樣的態度背後到底還有沒有其他含義,因爲溫淇奧這些言語本身就已經非常明確的展現了她的態度。
“你……不想見到我?”歐御辰得出的結論非常簡單,她所說的相安無事,就是如同過去這些年一樣,不往來,所以無事。
溫淇奧頓了頓,“我並沒有這樣說,沒有不想,但是也沒有想過。就像這一次我們會遇見,也不過是順其自然的結果。如果你要剛纔那種理解,我也不能反駁。”她總不能直接說,其實過去這幾年她並沒有怎麼想起歐御辰這個人吧?既然如此,他實在沒有必要因爲知道了剛纔的事而對她那年的遭遇耿耿於懷。
當年,她不會領情。而今,她是不需要這份多餘的情。
“如果當初我能早一些把事情弄清楚,也許那時候我不會態度惡劣的用錢來打發你。或許我們可以……”歐御辰的話被溫淇奧打斷,“我們不可以。因爲沒有那種‘或許’的可能了。既然如此,何必要去設想已經過去的事?如果每一個人都執着於過去,明天的意義又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