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麪粉小人走了這一路,眼前就要找到陰關口。我着實很好奇那陰關口長着一朵什麼花,花有什麼功效?
師父牽着我,來到一道圍牆處,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只覺被師父緊緊牽着的手一空,然後腰上多了一隻手,緊接着身子一輕,騰空而起,然後又落回了地面,我腦子有點兒轉不過彎來,回頭一看,居然已經進了公園。
敢情師父摟着我跳進來的?
來不及多想,師父一指前方的一個小亮點。那是麪粉小人兒發出的紅光。
我們忙向那個地方跑去。
一路空空蕩蕩,只有三三兩兩的倦鳥歸巢。
跟着麪粉小人兒直行十分鐘,見到一個高高的臺階,上面有公園標誌性的建築。建築的右面是去溼地的路,而建築的左面,走出三十來步,便能看見一個太極八卦圖。在地上用石頭直接雕刻的,黑白相間,在夜裡的路燈下格外悽清。
我從來沒有來過體育公園,不曉得白天的公園是否如夜裡一般景象。
“師父,這裡怎麼有八卦圖呢?”我邊走邊問。
師父淡淡道:“鎮壓陰氣。”用手一指北面,繼續道,“陰關口在那邊的山上。”
順着他的手指指出的方向,麪粉小人兒已經摔先躥了過去。
那裡有一座小山丘。隱在夜色裡。
“那不遠了,是你,我們快些走吧。”
師父嗯了一聲,牽着我加快了腳步。我喘着粗氣,師父卻跟個沒事人兒一樣,呼吸平緩,神色不變。
當我們走到山下,我才發現這充其量只是一個土堆,約二十多米高的樣子,一塊牌子立在路邊,上書“翡翠山林”。與翡翠山林相望的,是一片向下傾斜而去的草坪,奇怪的是從這裡看去,那草坪的形狀也像一個八卦圖案。
我指着那塊草坪,問:“師父,這也是鎮陰用的麼?”
“嗯,園內一共有九處。”師父道。
“怎麼有這麼多呢?”
“陰氣重。”
“哦。”陰氣重的地方,火低的人最好不要遊玩,否則容易生病。發燒、感冒、乾咳最最常見的,被陰氣侵入骨髓,那就是風溼之類的相伴一輩的病了,治也治不好,只能控制。
我們順着林間小徑一路拾階而上,衣服上沾滿了露水。
山頂的木屋前,輕薄的霧氣之中,一個黑色的人影穩穩立在那裡,頭上戴着鴨舌帽。
“修靈和尚!”我大驚,脫口而出。
修靈和尚嘿嘿一笑:“怎麼樣?我比你們先到吧?”
我白了他一眼:“你到這裡來幹嘛?”
“摘陰花啊。”
“你要陰花做什麼?”
“送給你呀。”
“送我?”
“你想找陰花,我就找來陰花送給你咯。”
“那我還想要天上的星星呢,你去給我摘呀。”
“好啊。”
“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因爲我們頭圓啊。”
“去你的!”
“你看。”修靈和尚不怒反笑,將手伸到我面前,在他肉乎乎的掌心,一灘麪粉糊糊,黏不拉嘰,很是噁心。
愣了愣,我吼道:“你怎麼把我們的麪粉小人兒捏碎了呢?”
“不好意思啊,它太脆弱了,我抓它,它躲,我用力猛了些,它就成這樣子了。”
“上面還有一個陰魂呢,你這樣那它不是魂飛魄散了麼?”
“放心放心,我已經唸經將它超度了。”
我一時哭笑不得,怒氣衝衝地看着修靈和尚,他嘿嘿笑着,朝我吐舌頭,像個潑皮。
師父將揹包一天到木屋底下,取出一根香,點燃,插在空地上。
我不再與修靈和尚鬥嘴,走到師父身旁,問他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他說只要我多留意一下空氣中的陰魂氣味便好,我點點頭,說沒問題。修靈和尚也跟過來湊熱鬧,說他雖然聞不到陰魂氣味,卻能看得見,問師父要不要他幫忙,師父沒理會他,從揹包裡拿了兩枚銅錢出來,用紅繩拴住,將插在地上的那根香圍了起來。
做好這些,師父站起來,望着遠處,目光有些空幽。
我站在師父身側,師父隨隨便便一站,就能如此閒淡儒雅,哪是修靈和尚這種不正經的花和尚所能比擬的。
“小佛。”師父突然喚我。
我原本安靜的心瞬間狂亂地顫抖了起來,忙回道:“師父,什麼事啊?”
“怕麼?”
“有……有點。”
師父撫了撫我的頭髮,淡淡道:“莫怕。”
我乖乖點頭:“嗯。”
修靈在一旁插話道:“夜行族長不能思凡心的啊!這是有反族規的。”
我頭也不回,踢了他一腳。
臭和尚電燈泡,跟過來幹嘛呀,真是的!
夜很靜,沒有蟲鳴,只有呼吸聲淺淺淡淡。
如此等候了半晌,那根香燃了一半,四周突地起了一陣冷風,吹得人心裡直打哆嗦。我攏了攏衣服,修靈和尚立即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我,我推了推,說不要,於是他向左行了一步,替我擋住了那邊來的風。
我往師父身邊靠攏,身子暖和了些。
天外銀河露出昏惑的光,朦朧又虛無。近處寒霧迷漫,異香繚繞。
藉着公園幽暗的路燈,我突然看到許多細小的如螢火蟲般閃亮的光,慢慢亮起在我們的腳邊。那些亮晶晶的小光點慢慢向我包圍,有幾點離我最近,我伸手去抓,卻摸到一片空無,也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在發光,只是一片黑暗中有金光點點。似乎那金光本就是它們的身體。
並不是螢火蟲,因爲光亮不是亮黃或桔黃,而是赤金。純正的金色。
修靈和尚雙手抱胸,驚道:“小禾苗,靈鳳玉佩在你身上?”
我又打了個噴嚏,伸手摸了摸脖子上師父送我的玉佩,回道:“是啊,怎麼了?”
“我去!大手筆啊!”
怎麼聽怎麼覺得他說這“大手筆”的時候,其實是想說“大煞筆”。無奈有師父在場,我也不好太過於粗口,於是裝作沒聽見,就此帶過了。
那些金色的亮點在我身上逗留了一會兒,漸漸遠去。
“師父,這是什麼呀?”
師父道:“佛靈子。”
“幹嘛用的?”
“它們聞過你的氣味,便會記住,日後若遇到險事,可告知於我。”
“佛靈子是你養的麼?”
修靈和尚插話:“佛靈子乃天地孕育的靈物,怎麼會聽命於白老闆呢?誒,話又說回來,白老闆,你怎麼能操縱佛靈子呢?莫非你也是天地孕育的靈物不成?”
我踢了修靈和尚一腳:“口沒遮攔,打死你。”
師父牽着我的手,繞到木屋子的後面。那裡是一個五彩滑道,人可以坐在裡面直接滑下去。說白了就是一個大型的滑滑梯,只不過這滑滑梯最高處是在山上,而最低處是在山腳。
修靈和尚也跟了來,感嘆道:“修造這園子的人費了不少功夫。”
“就你話多!”我用力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塊,沒有踢動,那些石塊被鑲嵌在地上,一直從我們的腳邊延伸到五彩滑道的底端。朝那滑道下望了望,真的全是石塊,沒有其他任何輔助工具。雖然被磨得很圓滑了,可是從這裡一路滑下去,屁股不開花也會疼得很。不知道玩這項運動的人是怎麼想的。
修靈和尚哼了一聲:“用石頭符取過路人的精來保地氣,夠損的。”
我沒聽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只見白光一晃而過,我偏頭去看,師父手中多了一把長劍。
修靈和尚大驚:“我靠!陰令!”
“什麼陰令?”我問。
他道:“這柄劍啊!是我們七寶古寺的古物啊!怎麼會在白老闆手中?”
師父眉眼淡然,手挽了個劍花,將長劍抵在修靈和尚的脖子上:“你方纔說,陰令是何物?”
修靈和尚立馬慌了,結巴道:“我、我……我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聽見,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殺我滅口,我不會告訴主持說陰令是被你偷了的。”師父輕笑一聲,劍身一轉,一割,修靈和尚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個五公分長的血口子。
那血口子兩邊的皮肉翻着,看着都疼。
修靈和尚卻一丁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我不禁佩服他忍痛的能力。
師父將劍收回,劍身上修靈和尚鮮紅的血慢慢消失,融進了劍裡邊。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修靈和尚抱着手臂,帶着哭腔:“這下你滿意了吧,我被陰令喝了血,如果我不聽話,隨時可以被你弄死。”
我嚥了口口水,替修靈和尚肉疼。
師父沒說什麼,用長劍在地上畫了一個簡易的八卦圖。
“乾、坤、離、坎、震、巽、艮、兌……”他每說一個字,便用劍尖在相對應的方位劃一道線,有橫有豎,想來應是破解什麼陣的招式。待到全部都劃完,又伸出左手開始點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