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不到太陽便鑽進厚重的雲層裡消失了,風有些大,吹得頭頂上的斗笠幾乎要被刮跑。我伸手將斗笠的帶子繫緊了些,但臉仍是被風吹得生疼。我瞧着街道兩旁的行人,打量他們,怪不得海邊的人皮膚略微泛紅,不像中原地帶的人皮膚白皙細膩,原來是海風的緣故。
駱霄寒一路送我,這是廖書玉堅決要求的,他擔心我一介女流容易受到壞人的襲擊,便讓駱霄寒送我回客棧。
“主人,你有什麼法子嗎?我和劉大千對過幾招,這人武功真的厲害,恐怕天下無人是他的對手。”
我忽然想到那日劉大千要火燒我時,上官違心武功突飛猛進打敗了劉大千。“駱霄寒,有沒可能什麼藥物會使功力大增呢?在幾天之內。”
駱霄寒思忖了半晌,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許有這種藥物吧,不過我不清楚。主人,你爲何如此相問呢。”
“數日前上官違心還不是劉大千的對手,可是幾天之後他居然打敗了劉大千,所以我纔有此問。”我細思着,上官違心中蛇毒前還不是劉大千的對手,會不會是因爲這蛇毒在他體內發生了變化,致使功力大增。
駱霄寒撫着下巴,漆黑的眼珠不停轉動,許久他伸出食指在空中點了幾下,道:“會不會是蛇毒激發他體內潛藏的力量,功力暴增。”
“我也是如此看法。”
說着便到了客棧的門外,駱霄寒瞅着四周一會,突然低聲道:“主人,有件事我可得提醒你,不要對上官違心太大意了,就算他以前是個好人,可是他中了蛇毒後,毒素侵入了他的腦部,他早就變了。”
“你怎麼以前沒和我說過?”我吃了一驚。
“我說了你也未必聽得進去呀,再說你也不喜歡聽。”駱霄寒嘆息着。
“駱霄寒,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去照看廖書玉。”
回到房裡,上官違心尚未歸來,放在茶几上的衣衫已經縫完,我摺疊整齊放在了枕畔。
天黑時候上官違心汗流浹背進屋,一面叫着我的名字,一邊自去茶几前倒水,我擰了一條溼巾給他擦臉。他握住我的手一個勁地傻笑,“累了嗎?要不在牀|上躺下。”我撫摸着他的臉頰,這些日子他消瘦了許多。
“不累。阿塵,我是回來看看你,馬上還得趕去官船見劉副使。”他坐在凳子上,將我扯到他的雙腿,我的雙手順勢環在他的脖頸。
“你去縣令府查得怎樣了?”我不動聲色地詢問。
“廖柯誠和廖夫人我都盤問過了,廖書玉不在府內,據說昨日出府一直未歸。我看,這匪首十有八九便是廖書玉,他那眼神便就是一個練家子。”
“那你打算怎麼做呢?”
“現在要做的就是逼廖書玉現身,不過逼他現身的話須得從他家人着手,不然他一定躲着不敢出來。”
“你想把他的父母抓起來嗎?就算他是匪首,可也不禍及父母呀。”我失聲道。
瞬間上官違心的臉冷下來,眼中迸出幾絲凜冽的寒意,只聽他道:“子不教父之過,更有可能是父子一起作案,而縣令府失竊不過是掩人耳目之舉,這樣我捉他父母並不爲過。”
我下意識地鬆開環在他脖頸上的雙手,從他的腿上跳了下來,走到窗前,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幾顆清冷的星子閃爍。“你不是要去官船嗎?快去吧,別耽誤了。”
“那我走了,阿塵,你乖乖等我回來。”他輕輕咬着我的耳輪,笑着推門而去。
我凝視着他的背影,是真如駱霄寒所說的那樣,蛇毒侵入了他的腦部,他已經變了,還是我根本從未了解過他。畢竟他的前二十三年我沒有參與過,他實質上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並不清楚。
但是剛纔從他眼中迸出的那絲冷然的光芒,充滿了殘酷和殺機。
忽而眼神瞧到了枕畔的那件剛縫好的襴袍,我抓了起來想要把它撕碎,但最終還是放了下來。
風從窗口拂了進來,茶几上的蠟燭搖曳不停,我的影子映在了牆壁上,看着我的眼皮便有些酸澀了,頭向下垂了兩下就伏在了茶几上。
漫天的雪花猶如柳絮飛舞,輝煌莊嚴的宮殿盡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我撐着一把桐油傘踏雪進入梅園。梅園裡有百來株梅樹,每逢落雪時節便會竟相盛開,花香盈鼻,可獨有一株梅樹經年不開,屹立在一片嫣紅中倒是十分奇特。
據悉,這株梅樹已有百年的樹齡,雖有結苞,但從未綻開,有大臣認爲不祥便建議將此株梅樹拔除,但是被父皇駁了回去,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讓它不開花必有用意存在,並且還將此樹命名爲獨君。
背後有沙沙的踏雪聲,我只當是宮女並未在意,這時腳步聲踱至我的身後,霎時一件帶着體溫的狐裘披在了我的肩上。
“這麼冷的天你還穿得這樣單薄,凍病了會很好嗎?”聲音很年輕,但卻是一副教訓的口吻。
我回過頭,目光立即觸及蕭然俊美的容顏,白色的襴袍和身後的紅梅相映襯,益發是身姿挺拔,顏如春山,風流倜儻。
“一點都不冷。”我向他吐着舌頭。
他抓過我的手,面色陡地一變道:“手這麼冰涼還說不冷,我要處罰當值的宮女。”
“你別這麼嚴肅了,不關宮女的事,是我不想穿成糉子嘛。”我的手被握在他的手心裡,可是他的手也不足夠溫暖。“蕭哥哥,聽說你這次出征大敗回紇,他們本來還想把回紇第一美女獻給你,那美女你帶回來沒有,好讓我見識一下回紇第一美女的絕世姿容。”
“我對美女沒興趣。”他聲音冷淡下來。
我聳了聳鼻子,轉過話題道:“蕭哥哥,你說這株梅樹什麼時候會開花呢。”
蕭然打量着這株梅樹,半晌道:“此乃梅樹之王,只結苞而不花開,否則淪爲普通之樹。”
“它本來就是樹啊!梅樹若不花開豈不失去其存在的意義。蕭哥哥,我是人間之主,所以我要頒一道聖旨,命令這梅樹之王今夜務必花開綻放。”
回到龍成殿,我立即揮毫在黃絹上書寫聖旨,命梅中之王——獨君今夜三更時分花壓滿枝,然後即令人懸掛在梅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