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沉默了,半晌沒有聽到上官違心的聲音,我擡起頭卻看見他發愣的面龐。他瞧着我一直在深思,我想了想決定回房去休息,言多必失,很容易讓上官違心識破我的身份。
“你一直對他念念不忘對嗎?”上官違心低聲道。
“你說什麼?他已經成親了,他的娘子很美,和他門當戶對,他們是天作之合。”我趕緊起身,果然不應該和上官違心提起。
“他也喜歡你嗎?”
我沒敢迴應他,匆匆走下舵樓,上官違心他哪裡知道蕭然根本不是我所能寄望的。甲板上的月光十分清亮,大半圓的月輪懸在頭頂,彷彿跟着官船似的,不由得我的心頭便涌出“明月何時照我還”的悲愴心境。
這時深夜裡又傳出了窸窸窣窣的小聲音,好像有兩個人在低聲說話,我傾聽了一會便聽出那兩個人,一個是劉大千,另一個是茶嫂。我不免好奇,悄悄地往聲音處移近,然後就看見靠近船舷的地方有兩個人影。
“茶嫂,你要嚴密監視那個叫阿塵的廚娘,我發現她很不妥,不知是何來歷。”
“她能有什麼來歷,不就是個漁家女嗎?”茶嫂的聲音飽含驚訝。
劉大千搖着頭,道:“她絕對不是漁家女,她會寫篆書,這可不是一般人會的,而且她寫得還很不錯,沒有十幾年的功底是寫不出來的。”
“上官正使承認是他教的啊。”
“不可能。上官正使他自己都不會寫篆書,怎麼可能教那個阿塵。上官正使的字我見過,雖然飄逸有力,算是好書法,但是比阿塵的要差一點。”
“那您怎麼不揭穿上官正使呢?”
“我是不想打草驚蛇,以免驚動了阿塵,不知她到底有何居心潛伏在官船上。如果不是她在土竽上刻字露出破綻,我還不能發現她的真面目。”
“劉副使,阿塵在土竽上刻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個我也不清楚,絕對不是無緣無故,也許是暗號也說不定。茶嫂,你最好想個法子抓住阿塵的把柄,最不濟要把她趕走。”
“劉副使,不如我們偷偷將她給咔嚓了,這大海上少一個人也很容易。”說着,茶嫂還伸手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不行,你沒看見上官正使被她搞得五迷三道嗎,處處袒護她,今天還當着衆人要自動辭官。如果上官正使發現我們殺了阿塵,他估計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和上官相爺私交甚厚,受相爺所託提點上官正使,實在不想相爺的心血付之東流。”
我瞅着,那兩個身影漸漸靠在一起,聲音也越來越小,我聽了半晌沒聽清。過了一會,瞧見茶嫂和劉大千各自從相反的方向離開。
在牆壁處的陰影站了一會,我的手心滲出了冷汗,看樣子劉大千和茶嫂正在密議如何除掉我,可惜我沒有聽清他們商議的詭計。
我悄悄去了火房,瞅了半天,趁着沒人將一把小刀藏在了衣襟裡。回到房間時聽到茶嫂如雷的鼾聲,我站暗夜中悄悄看她,她似乎並沒睡着,一隻眼睛微微地睜着正在注視我。
在牀|上翻來覆去沒多長時間天色初亮,我照例起來去火房準備早食,這一天我十分謹慎,比以往更惟惟諾諾,以免被茶嫂尋到把柄。
夜裡過了三更茶嫂出乎意料地沒去房間休息,在火房裡忙碌,然後又在甲板上洗衣服。我的心不禁提了起來,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日茶嫂二更天便去睡了。我忖着,劉大千雖顧忌上官違心不敢明面上殺我,但是暗地裡加害我也是可能的,難不成他們已經想好了法子。
火房裡的事已經沒有活幹,我決定向茶嫂打個招呼回房休息,避免和她單獨相處。
“茶嫂,已經都做完了,我先回房了。”我低着頭,聲音也比往日柔弱了許多。
茶嫂放下木盆裡的衣服,道:“別急,你幫我打點水上來,我清洗衣服。”
我只得答應下來,船舷下面放着一隻用繩子繫着的小桶,我爬到梯子上正要將小桶扔到船下,腦中忽然有一個想法晃過,茶嫂不會趁我打水的時候把我推到海里吧,然後她就會說是我自己失足落海,這樣根本就不會有人懷疑是她謀害我。
當然我要是沒聽到她和劉大千的那些話,我也不會懷疑她想加害我。也許是老天有眼讓我聽到他們的對話,否則我會死得糊里糊塗。
我下意識地轉過頭,只見茶嫂已經起了身,向着梯子走過來,面上頗有幾分猙獰之色,頓時我嚇得趕緊從梯子上跳下來。“我讓你打水呢,就這點小事你就不情願了。”茶嫂的眼中蘊出了怒意,不由分說上來擰我的耳朵。
“茶嫂,不要。”我叫道,伸手去推她的手,可是她的力氣比我大得多,左手一拳頭砸在我的小腹上,我痛得不禁蹲下了身子。
她在我的背上又踢了一腳,罵道:“給我打水,你要是不打水,信不信我把你的頭按在木盆裡。”
這種事我毫不懷疑茶嫂會做不出來,她甚至可能會把我剁成肉醬做成肉包子,我抱着頭道:“茶嫂,我去打水。”
背上捱的一腳正好在腰眼上,我剛起身便感覺到鑽心的疼痛,這時茶嫂拿着搓衣板作勢又要揍我,我只得忍着疼痛慢慢爬上梯子。
官船的船舷足有一人來高,因此要打水只得藉助竹梯,我害怕茶嫂會在竹梯上動手腳便一邊上梯一邊仔細檢查,但是今晚月光時而隱進雲層中,光線昏暗,我並沒有看出什麼來。
“拿着。”茶嫂將小桶扔給了我。
我只上了三層竹梯,這時身體已有一半高出船舷,如果上得太高,憑茶嫂的力氣,她只須擡起竹梯底部,我便可以連人帶梯被她掀入海中。我將小桶扔到了船下,忽然發現小桶離海面還差了一隻手臂的距離。
“快點,我等着水。”
我奇怪了,我每日都要打水刷洗碗筷,平日這繩索長度還有多的,何以現在突然短了一截呢。“茶嫂,我夠不着,繩子短了,你去拿繩子來接上。”
“深更半夜的我到哪裡去找繩子,你再上去一點。”茶嫂站在梯下雙手叉腰,凶神惡煞。
我頗爲無奈,只得又上了一層,扔下水桶但是距離還是不夠,茶嫂又在底下喊道:“你是個死人嗎?身子往官船外面去一點,再俯下身。”我只得按照她說的身體往船外去,忽然感到身子一輕,我趕緊回頭,只見茶嫂的雙手正抓住竹梯作勢要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