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來得快去得也快,短短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男子的話便在若蓮心中生了根一樣,她徵徵的跌坐在牀上,心中有種陌生的情緒翻滾而出。縱使心裡不安,可是她卻相信這名男子絕不會傷害自己,毫無理由的相信!
就在若蓮沉思的時候,若蓮忽覺燭火又搖晃了一下,心中一驚,以爲是剛纔那人又回來了。警惕的擡起,正對上一雙淡漠的眸子。
若蓮張了張嘴巴,在紙上寫着,“阿初,你怎麼來了?”
符初沒有回答她,在若蓮詫異的目光下閉上了眼睛,只一會兒,目光便穿過窗戶落在了地面的斷樹上。半眯着眸子仔細打量着,以他的視力當然可以看清楚大樹斷處一片平整,從一點便可是看出是被強大的的內勁所折斷。也正是因爲這一點,他怕若蓮有危險,才急忙趕了過來。
轉過目光,看着牀上靜坐着的若蓮,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輕聲問道:“可有人來過?”
若蓮睜大眸子搖了搖頭,在紙上寫着,“我不知道,剛纔就頭暈了一下,剛醒過來,你便來了,出了什麼事嗎?”
她垂下眸子,不敢看符初那過於清亮的眼睛,她怕他會忍不住說出真相來。
符初的目光微漾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平靜,走至窗戶,剛想將窗戶關上,卻在窗欄上發現一絲布料,不動聲色的將它放於袖中,關上窗戶回至若蓮身邊。
撫摸着少女頭上的青絲,符初眼裡溫柔之色漸起,然而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在那層溫柔之後有着凍人心魄的淒涼,有什麼在他眼皮子底下改變。可是他卻不能阻止,因爲……他阻止不了。
“蓮兒……”符初的下頜抵在若蓮的頭頂輕輕摩擦,他的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不要隨便相信別人的話,好嗎?”
從來沒有聽到符初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這樣的近乎哀求的話語讓她的心有瞬間的疼痛。難道阿初知道了藍影樓的事,怕她對他產生誤解,怕她會相信他們的話?怎麼會?阿初,我怎麼可能會相信他們的話,你將會成爲我的丈夫,而我只會相信自己的丈夫。
知道符初在不安。若蓮便用行動告訴她的答案——緊緊回抱住符初。頭埋在他的懷裡,使勁點頭。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然而對若蓮來說卻是最爲難過的。等待,是美好的事情,但當一個人心中懷着無數的疑惑時卻覺得等待很漫長。
她一直在等着文若蘭回家。可是自從她及笄那天文若蘭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她心裡沒有懷疑過符初分毫,但是她卻想要搞清楚文若蘭他們究竟要做什麼,她怕他們會對符初不利。
而文若蘭的失蹤,府裡上下彷彿司空見貫了似的,她跑去問文老爺,文老爺直接給了她一句‘別去管他’,無奈之下,她只有等着。
心裡期望着他們不會做對符初不利的事便好。
明天便是成親之日了,然而那晚的神秘之人並沒有來。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彷彿鬆了一口氣,潛意識的覺得如果神秘人來了的話,她的生活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而文若蘭也沒有回來,除了等待的焦慮外,還有將要成親的喜悅與緊張。她時常會覺得這不真實,幸福來得太突然,讓她覺得這彷彿是一場夢,以後她將會和心中之人過一輩子,離開自己所熟悉的地方。進入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
而她的過去呢?她已經好久沒想想到自己以前的記憶了,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呢?潑辣?溫柔?調皮?如果過去的她是一個令人不喜的姑娘呢?阿初還會喜歡她嗎?
如果有一天自己恢復記憶,自己變了一個人,阿初會後悔嗎?
她的心裡開始對這段婚事產生的一種恐懼感,她是不是不應該這麼快就嫁給阿初?而且自己以後還不能說話,這對阿初來說不公平,阿初會不會覺得她是一個累贅,只是因爲心中愧疚才娶她的?
此刻的她,心中開始有種不安定的感覺,她甚至開始懷疑符初對她的感情!
“哎喲,我的小姐啊!你怎麼還坐在牀上?你看看時辰,都亥時了,明日還要早起,難道明日小姐想要成爲一個憔悴的新娘子嗎?”小採推開房間想爲若蓮捏捏被子,卻沒想到看到若蓮還坐在牀上一動也不動。因着明日若蓮出嫁,不管若蓮怎麼說,小採也沒有回到梅苑,而是在這裡守着若蓮。
若蓮回過神來,燭光一閃一閃的,在若蓮蒼白的臉上投一閃一閃的黑影,她仰着頭看着小採,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小採的氣色更加好了,膚色紅潤,眼眸顧盼流兮處都透着一股少婦特有的嫵媚與靈動,與過往的小採簡直判若兩人。
此時的小採終於發現了若蓮的不對勁,她緊張的伸出手在若蓮的額頭上探了探,觸手不是常人溫熱的感覺,而是一片冰冷,彷彿一塊冰一樣,這樣的溫度讓小採嚇壞了,以爲是若蓮凍住了,連忙從櫃子裡取出一牀被子緊緊裹在若蓮的身上,口中也擔心的問道:“小姐,你怎麼了?可別嚇小採啊?”從來沒見過如此冰冷的溫度。
把被子裹在若蓮身上,小採又急匆匆的把火盆靠近了一些,至此,若蓮才覺得冰冷的身子有了一點溫度,然而她的心中卻沒有感覺到一絲溫暖。
一切做好後,小採探手撫上若蓮的額頭,感到上面溫熱時,心裡才鬆了口氣。
見小採擔憂的面容,若蓮喃喃問,“小採,你說,阿初爲什麼要娶我?”說了才知道自己嗓子已經壞了,苦笑一番,若蓮不想再讓小採擔心,搖頭按住小採又待忙碌的身子,搖頭,示意小採自己沒事。
見到若蓮對她笑了,恢復了以前的狀態,小採才略略鬆一口氣,她並不相信若蓮所示意的沒事,她太瞭解若蓮了,若不是有事,若蓮根本就不會這樣的不對勁。想了想,試探的問,“小姐是因爲緊張明日的婚禮嗎?”
怕小採繼續問下去,若蓮便順着小採的問話點點頭,小採立馬就笑了,挨着若蓮坐下,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下人與主子同坐一牀,只怕小採有十條命都不夠用。但是這些規矩在若蓮面前全都成了擺設。
拉起若蓮一隻手,小採感嘆道:“最先見到小姐時,小姐還這麼小。”小採比劃了一番,只是這個動作在做來卻有些許搞笑,彷彿初見若蓮時她有多大一樣,其實小採只比若蓮大三歲。然而若蓮並沒有笑,而是認真的看着小採。
“我最先開始想的便是,小姐的命也太好了點,被老爺收爲義女,一下子就飛上鳳凰枝頭,”小採不好意思的笑笑,偷偷的看了一眼若蓮,見若蓮沒有不高興,便繼續說着,“不瞞小姐說,當時許多丫環們都對小姐您不滿呢。”
若蓮點點頭,那時的她什麼也不懂,被丫環欺負了也不敢說,直到文老爺發現後才避免了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
“老爺將我分配給你時,初時我也與其他丫環一樣不以爲意,可是短短日子下來,我便完全改觀了對小姐的想法。小姐用稚嫩的雙肩在天月學院擋住流言蜚語,而並不是將小採趕離;小姐用瘦弱的脊樑爲小採撐起冤屈,爲小採與三姨娘對峙;小姐用小小的雙手爲小採安排一門婚事,讓小採幸福的生活……”小採的眼裡聚滿了淚水,她把若蓮的手置於胸前,盯着若蓮的眼睛,認真的道:“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正是因爲小姐你,纔有如今的小採。小採此生沒有什麼抱負,而最大的願望便是小姐能夠幸福的生活下去。”
若蓮心中一暖,鼻子一酸,卻忍着沒落淚,她見小採的淚水一顆顆往下掉,連忙伸出另一隻手爲小採擦拭着。
小採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國師大人是好人,小採是過來人,小採可以從國師大人的眼裡看出國師大人是真心疼愛小姐的,小姐能嫁給國師大人,小採的是打心眼裡高興。我知道小姐爲明天的親事緊張,覺得幸福是不是來得太突然了。”
若蓮詫異的看着小採,只因她說的分毫不差。
一見到若蓮的樣子,小採明白了,心中暗罵自己,沒有及時發現若蘇蓮的不安,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像姐姐一樣撫摸着若蓮的秀髮,這一刻,小採不再是一名丫環,而是一隻心疼妹妹的姐姐。
“小姐忘了嗎?小採是過來人,在成親的前天晚上,我也是很緊張,覺得自己被幸福砸暈了,怕這只是一場夢,所以一晚上都沒怎麼睡着,也怪我,竟然忘了與小姐你說了。”
聽得小採的這一席話,若蓮心中不安悄悄的消散了,也許的確是自己太緊張了,阿初怎麼可能不喜歡自己呢?如果不喜歡自己,怎麼會對自己說上那樣一席狀似哀求的話?怎麼會擔心自己會相信星溪的話?
對, 一切都是自己太過緊張!
衝着小採感激的笑笑,小採見若蓮眉羽間的惆悵悄悄散去,心中高興,再次摸了摸了若蓮的秀髮,扶着若蓮躺回牀上,細心叮囑,“小姐,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