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近乎於瘋狂地咆哮一聲,可是他的身體已經開始上升,根本無法閃避這突如其來的一槍。
剎那之間,宙斯粗大之極的左腳前伸,重重踏在地上。巨大的力量讓地面驟然沉了下去,然後凹陷如水波般向外蔓延,最終擴散至直徑近十米的一個大圈。
藉助這一踏之力,宙斯龐大的身軀終於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然後他只來得及用雙臂護住了頭臉,憑着強橫的肉體,硬抗斯格拉的轟擊!
這一槍用的仍然是霰彈,合金彈丸如雨幕般撲去,撲撲撲地擊打在宙斯的身體上,一顆顆合金顆粒在動能的驅動下破開宙斯近一公分厚的皮膚,不住翻滾變形,撕扯着宙斯如鋼絲般的肌肉纖維。
幾乎是在擊中宙斯的同一時刻,徐有容已將斯格拉下垂,同時以靈活無比的動作更換了子彈。
今晚的戰鬥中,徐有容一共只開了兩槍,斯格拉中還有足夠多的子彈。
不過僅僅是看了宙斯奔行動作和身體的變化,徐有容就判斷出近距離威力驚人的霰彈還不足以重創宙斯,也就是能夠阻擋他一下而已。
但是藉助於宙斯的停頓,徐有容已經在瞬息間換上了更具威力的子彈。
宙斯雙臂微微一開,從上下的縫隙中看了一眼,就雙臂一放,作勢欲衝。然而他已經半蹲了下去,卻又僵在了那裡,喉嚨中發出陣陣憤怒之極的低吼。
換好了子彈的斯格拉又指在了辛拉迪的頭上。不管是什麼樣的子彈,斯格拉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辛拉迪的頭轟成肉泥。
“退回去,不然我立刻打爛他的頭。”
徐有容的微笑很迷人,聲音卻冷得象冰,沒有人敢於懷疑徐有容的決心和果斷。
宙斯喉嚨中迴響着幾聲低吼,全身上下的肌肉一陣蠕動,撲撲的連聲輕響中,一顆顆嵌進體內的鉛彈被擠了出來。他顯然怒不可遏,但仍慢慢向後退去。
他的左腿看起來有些沉重,顯然剛纔急停時前衝的巨大動能讓他的身體也承受不住,受了不輕的傷。
徐有容並沒有等宙斯退回到原地,而是看到他重心移動的瞬間,突然又扣動了扳機!
“不!”宙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吼叫着,威嚴的臉已經扭曲得有些猙獰。
他拼盡全力向徐有容衝來,腳下的地面再次凹陷,身體表面的皮膚在賁張的肌肉下寸寸龜裂,龐大的身軀竟然捲起了一陣狂風,聲勢比上一次衝擊還要狂猛,可是由於左腿受傷,宙斯的速度和反應實際上已經有所下降,依然來不及攔下徐有容的一槍。
宙斯瞪得滾圓的眼珠中映出了徐有容微笑着的漂亮面容,映出了她慢慢地擡起斯格拉,瞄準了自己,一切和他預想的完全一致。
斯格拉又轟鳴起來,這次的後座力讓徐有容的手臂要向上揚起,才能完全化解。
槍聲非常沉悶,槍口噴出的是淡藍色的火焰,只不過在開槍之前,宙斯倉促之下仍然及時用雙臂護住了自己的臉,而徐有容瞄準的正是他的眉心!
宙斯左手前臂牛皮一樣的皮膚上突然多了一個小洞,然後肌肉急速隆起,皮膚上旋即出現無數龜裂,然後猛然炸裂開來,血肉橫飛!
血霧散去後,可以看到宙斯的前臂上多了一個直徑十幾公分的深坑,裡面閃耀着金屬光澤的臂骨都被炸出一個凹陷,深藍色的彈芯已經完全變形,嵌進了骨頭深處。
徐有容依舊在微笑着,不過眼瞳深處的光芒猛然跳動了一下!
斯格拉的這一槍,威力幾乎可以洞穿犀牛,可是卻只能在宙斯的手臂上留下這樣一個不影響大局的傷痕!
徐有容開始懷疑,宙斯的身體究竟還能不能算是生物。
不過現在宙斯身上已經多處帶傷,徐有容越發的胸有成竹,她手中的斯格拉又指向了辛拉迪,這個動作果然讓咆哮着的宙斯瞬間安靜下來。
“退回去,不然我立刻打爛他的頭。”
徐有容發現,自己這句話的聲調語氣和最初時候完全一致,就連最細微處都沒有差別,好象是錄音機回放出來的一樣,這種說話的風格倒是和青靈卉有七八分相似。
宙斯站直了身體,健碩的身軀表面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每一個傷口都在流着血,左臂和肩後的傷口尤其顯得恐怖。但是他的臉上沒有一點痛苦或者是憤怒,有的只是悲傷、堅定和威嚴。
宙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仰天發出一聲悲愴的長號!他的聲音直上夜空,在低垂厚重的雲層下徘徊往復,久久不散。
宙斯忽然握緊右拳,大吼一聲,一拳重重擊在地上!地面震顫着,竟然龜裂開來,一道裂縫蜿蜒向前,一路向辛拉迪延伸過來。在右拳擊地的同時,宙斯的左手張開,凌空向徐有容一抓一握!
徐有容即刻感覺到巨大的無形壓力撲面而來,幾乎呼吸都爲之停滯!她如同身處水底,周身都充斥着沉重的壓力,如果是普通人,或許就再也沒有行動的可能。
不過徐有容對身體的協調和控制能力無以倫比,儘管絕對力量也許不是宙斯的對手,但可以在瞬間爆發出短暫的驚人力量。
她全身的肌肉突然鼓起,動作略顯遲緩,如同在未乾透的混凝土中一般,將斯格拉擡了起來,向着宙斯的方向開了一槍!
在斯格拉轟鳴的剎那,徐有容身周的無形壓力登時一輕,宙斯的胸口上又多出一個血洞!
而恢復了行動能力的徐有容,及時用腳將辛拉迪的身體挑了起來,帶着辛拉迪倏忽間橫向奔出十米,避開了延伸過來的地裂。
在奔跑過程中,徐有容向宙斯連射三槍,只有第三槍命中。其餘兩槍明明瞄得很準,子彈卻似射進了一個無形力場,向兩邊偏斜。然而徐有容三槍連射,宙斯身周的力場卻經不住連續轟擊,終於在第三槍崩潰,給他的左肩又添了一塊創口。
這時的宙斯已經周身是傷,他向辛拉迪看了一眼,猛一跺腳,大地猛地戰慄起來,周圍地面開裂,大塊大塊的水泥碎塊紛飛而起,掩蔽住了宙斯的身體。他毅然轉身,向胡鳩基地深處奔去。
徐有容心如寒冰,擡槍、瞄準、擊發,直到聽到遠方傳來宙斯的一聲痛苦悶哼,這才收槍,抓起辛拉迪的身體,向胡鳩基地外的茫茫黑暗奔去。
奔行在黑暗之中,徐有容臉上的微笑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不但贏了,而且全身而退,不知爲什麼,她就是笑不出來。
徐有容不願意在沉默中奔跑,這會讓她想起許多很願意去忘記的細節,於是一邊奔跑,她一邊記錄下了這次戰鬥的簡要報告,並且發送了回去。
報告剛剛送出還不到一分鐘,徐有容的戰術電腦上就出現了青靈卉的影像。
“這次的戰果很不錯!而且戰略非常漂亮!”青靈卉看起來非常高興,雖然不管她高興還是憤怒,都一樣沒有表情。
“運氣好而已。”
細心的青靈卉立刻發覺了徐有容臉上的陰鬱,問:“怎麼了,看起來你好象不開心?你這次的戰略戰術都非常完美,對局勢的控制也無可挑剔,應該開心纔是。”
“沒什麼,只是我覺得……”猶豫了一下,面對着青靈卉,徐有容終究還是改變了一些習慣,她吐了一口氣,說:“這些人我可能以前認識,而且這個宙斯跟我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樣……我從來沒見過一個邪惡的領頭人,會這麼在意另外一個人……這不符合常理。一個合格的壞人,應該不在意任何人。那麼你覺得,我以前究竟是一個壞人……還是一個好人?”
徐有容的最後一句明顯讓青靈卉吃了一驚,她沉默了幾秒,說了句以後再聊,就切斷了通訊。
於是徐有容帶着自己的沉重,繼續在無盡的黑暗中奔行。
青靈卉靜靜地站在水池邊,看着水管裡涓涓流淌的水。她心裡反覆徘徊的,只是徐有容最後的一句話。
徐有容竟然在詢問自己她是壞人還是好人……而且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給人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那是一種完完全全的陌生,好象一個青靈卉從未見過、從未接觸過的人一樣。
其實無論她怎樣回想,也想不出那一刻的徐有容和以往有什麼不同。
她的動作、神情、語氣、說話的方式都和青靈卉記憶中的徐有容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同,可是在她的直覺中,這就是另一個人,或許也是徐有容,但絕不是她認識的徐有容。
失憶前的徐有容不是這樣,失憶後的徐有容也不是這樣,難道,又出現了第三個徐有容?
就連青靈卉自己都覺得,這種感覺非常的荒謬,畢竟她的記憶力非常驚人,根本不應該出現這種混亂的感覺。
她笑了笑,準備好好利用一下這點時間洗把臉。
就在她取下盤住頭髮的髮夾時,整個人忽然僵住!
她猛然叫了一聲,飛步打開了實驗室裡那個黑色的保險箱,從最底層摸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古書。
這本書非常的古老,無論怎麼看,歷史都超過千年。
青靈卉明顯對於這個深黑色的封皮早已非常熟悉,她用手指輕輕一劃,再翻了一頁,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地方,然後,她的微笑就此凝固、消失。
青靈卉翻開那一頁,在書頁的下方,有這樣一句話。
宙斯說:“一個合格的壞人,應該不在意任何人。那麼你覺得,我以前究竟是一個壞人……還是一個好人?”
徐有容已經失憶這麼久了……
可她爲什麼會記得這句話?
難道……她已經開始恢復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