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座廢棄的小鎮,和其她地方沒有什麼區別的殘垣斷壁,到處是歪歪斜斜的建築,破壞殆盡的道路,以及死一般的寂靜。
再向西五百米就是胡鳩的基地。
基地頗具規模。
基地中央是一座高達二十米的橢圓柱形建築,建築上排列着一排排狹小的窗戶,從裡向外透出閃亮的桔黃色燈火。建築物頂端,有一圈藍色的燈帶,在夜幕下顯得格外耀眼。顯然胡鳩根本就不想掩藏形跡。
在中央建築的周圍,星羅分佈着數十棟大大小小的建築,大部分是橢圓形,也有少量方形建築。
有一個十分明顯的共同點,胡鳩所有建築都只有少數幾個窗戶,而且很小,建築物的頂端則閃爍着藍色的燈光。整體看,胡鳩的基地傾向於新時代的超現實風格。
基地邊緣佇立着一座大型的長條型建築,跨度差不多等於基地的半徑,建築物邊緣一排探照燈將前面的空地照得雪亮。空地上整齊地停着一排戰車。
看來這是個車庫。
徐有容從車庫頂上慢慢探出頭,數清了空地上擺放的一共是十輛戰車,款式都是曾經見過的,八輛運兵車和兩輛主戰戰車,沒有什麼新傢伙。
她的位置選擇在按照燈的後面,這樣即可以看清前方,又不怕被胡鳩的人發現。
透過車庫頂部的排氣窗,可以看到裡面燈火通明,擺放着三輛戰車。十幾個貌似工程師的人正圍在戰車旁忙碌着。靠牆擺放着一排排的零件架,屋頂上則垂下來幾隻機械臂,協助工程師更換着戰車零件。
這個車庫看起來兼有維修功能。
工程師們有男有女,外貌年齡從二十多歲到四五十歲不等。但奇怪的是,每個人都在悶聲不響地幹活,而且看起來都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絕不和旁邊的人說一句話,偌大車庫裡,除了機械運行和金屬碰撞的聲音外沒有一絲雜音。
看着下面那一張張木然的臉,不知怎麼的,徐有容忽然就想起了青靈卉。
自己是習慣性的面無表情,但青靈卉卻是根本就沒有表情,好像從未見過這個女人笑過哪怕一次……
她說以前是跟着自己的,難道……
沒有表情這種事,也會傳染?
徐有容很快甩掉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繼續觀察。
在車庫的另外一側,矗立着三座圓柱型建築,大門從頂至底,高達十米。其中有兩座的大門正敞開着,從徐有容的角度可以一直看到建築物的內部。
中央的一座建築物中,赫然是一臺履帶機械人!
它靜止不動,十幾只從高高的頂棚垂吊下來的機械臂正沿着機庫內壁不住水平移動,爲它更換組件。
戰車車體前,幾名工程師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半球型的金屬盒安放在戰車車身上。
徐有容立刻認出這個金屬盒就是機械人的智能中樞。
一雙機械臂捧着智能中樞,將它推進機械人胸內,再將外部裝甲重新掛好。
機械人發出一聲轟鳴,八隻電子眼逐一亮起。
它低下了頭,看了看車前忙碌着的工程師們,再向自己的左右雙臂各看了一眼。
它的手臂現在僅僅是空着終端接口,還沒有掛上任何武器。看過這些後,它安靜了下來,但是電子眼依舊閃爍個不停,冷冷地掃視着周圍的一切。
中央建築的另一邊,豎立着一排三層樓高的建築,幾個大門中不斷有人進出,看上就象是不停吞吐着黃蜂的蜂巢。
“宿舍區……”徐有容默默的在心中標記着。
其它的建築從進出人員的活動來判斷,有的是工廠,有的是實驗室,還有一個電站。
徐有容輕輕敲了敲腳下的車庫頂,從彈回的感覺可以知道,整個庫頂都是用輕質的特種鋁合金製成的。
牆體她早已看過,是由一塊塊一平方米輕鋼合金拼接而成。不止是車庫,這個基地的所有建築,至少外壁都是由這種非常罕見的金屬構成!
製造這些金屬構件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
由此可見,胡鳩的生產能力和能源供應水平遠遠超過了世界上絕大部分同類公司。
整個基地的外圍都沒有看到哨兵的蹤跡,徐有容也用神識探測過,沒有發現隱藏的崗哨。只有十幾具自動機槍塔在緩緩轉動着,暗紅的電子眼掃視着深沉的黑暗。但是對於身手高強的人來說,避開這種程度的電子偵測僅需要入門的技術。
然而基地絕非表面上看來的那樣可以輕鬆潛入。
徐有容在外圍整整花了一個小時觀察,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基地內所有人在活動的時候都會避開一片無形的區域。
也就是說,無論是行人還是車輛前一刻還是在直線行走,但是到了某處,分明前方是空地,卻會繞行。
那片區域沒有任何標記,徐有容憑着觀察到的基地活動,自行劃定了個大致範圍,然後從這片區域中穿過,她能夠感覺到至少有十幾道人類探測波動照射在自己身上。
她早已調整過身體的組織特性,幾乎將這些探測波全部吸收,這才得以悄無聲息地潛入到基地之內。
就跟青靈卉說的一樣,她現在有很多本能的技能,但她卻完全不明所以,但也許這跟失憶毫無關係。
就算你學會了一加一等於二,也不一定非要證明一加一爲什麼等於二。
中央建築物的頂端,裝置着幾個圓形的天線罩,以及數具不斷旋轉的導彈射架。從外形上判斷,這些導彈多半是空地兩用的穿甲彈。
整個胡鳩基地裡的每個人都是安靜的,除了隆隆的機器聲,根本聽不到有人語話聲。
中央建築的大門則是緊緊封閉着,徐有容潛伏了整整一個小時,只看到一個人進去過。門禁系統是檢測瞳孔的,這讓徐有容徹底打消了進去探測一番的想法。
偵察到這個時候,已經足夠了。
徐有容開始認真考慮,是否應該留下一些破壞再走,不過她隨後否定了這個想法。
這樣做只會讓胡鳩提高警覺,甚至是更新警戒系統。
如果她先前的推測正確無誤,這個基地是用人類探測系統來進行警戒的話,不管從哪個角度考慮,還是不要讓胡鳩更換系統的好。
這個時候,突然一陣罵聲吸引了徐有容的注意。
在寂無人聲的基地裡,這聲音格外響亮刺耳。她有些驚訝地向聲音的來處望去,見一個穿着深藍色軍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嘴裡仍在不停地謾罵着,一連串不清不楚的詞彙接二連三地蹦出來,顯然,來人毫不講究語法,只注重單個字眼的衝擊力。
他的頭髮十分稀疏,挺着大大的肚腩,就連走路都顯得有些吃力,但是從他肩頭和胸前密密麻麻的軍銜標誌和綬帶勳章來看,似乎又是個具有很高級別的軍官。
不管怎麼說,徐有容總算看到了一個好象是活人的東西,心情還是非常愉悅的。
她看着那名肥胖的“將軍”走進了邊緣區域的一棟建築中。這座建築不需要驗看瞳孔,似乎也沒采取其它防禦措施。從輪廓上估計,裡面大致有三層,每層三百平方米左右。
徐有容在車庫頂上疾行幾步,然後一躍而起,在黑夜中躍過十餘米的距離,無聲無息地落在另一座建築的頂端。
她又從這座建築上落下,無聲無息地疾行幾步,幾乎貼在了一個正向宿舍區走去的年輕男人背後,以和她一樣的步伐頻率走着。
這個年輕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些什麼,突然回頭向後望去。在她轉頭的瞬間,徐有容已從他另一邊閃出,繞到了肥胖將軍的居所後面。
年輕男人當然什麼都沒看見,於是繼續向前走。詭異的是,整個過程中,他的表情竟然沒有任何的變化。
徐有容都看在了眼裡。
等年輕男人走後,她從將軍居所後面閃出,輕輕拉開了居所的鐵門,閃了進去,然後再輕輕將門關好。
看來這棟建築的日常維護保養倒是做得很勤快,門軸和鉸鏈的潤滑十分好,鐵門下方還細緻地包了防震橡膠墊,整個過程一點聲音也沒有出。
居所一層的空間佈局和擺設很象起居室,進門就是寬敞的廳堂。
裡面擺放着現代簡約風格的沙,整面牆都是顯示屏,現在屏幕上正播放着深海海底的景象,坐在這個客廳裡,就象是呆在位於海底的房間一樣。
看來,這名“將軍”還是很喜歡享受的。
客廳的另一端連着餐廳,再過去就廚房了。
入門不遠,是警衛門居住的警衛室。
整個一層看起來一個人都沒有。
但徐有容卻沒有貿然向裡面走。她的道力注入眼睛,看到了六條縱橫交錯的紅外線攔在面前,而且紅外線周圍的磁力場感覺有些異常。
於是徐有容輕輕躍起,整個人貼在天花板上,然後輕呼出一口氣,身體頓時至少收縮近五公分。然後在牆角上借力,貼着天花板緩緩遊過了走廊那段的報警機關。
徐有容再次落到地上時,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洪亮的大罵:“奶奶的!把我放逐到這種啥也沒有的鬼地方來!也不想想,沒有老子,哪來的你們今天!現在可倒好,這次來的敵人這麼厲害,連收割機都報廢了一臺!居然到現在還不派援軍來,難道就讓老子靠這兩臺見鬼的收割機來抵抗嗎?繆斯你個小賤人,你給老子等着,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幹爆你的嫩屁股!”
這陣瘋子一樣的謾罵聽起來倒象是將軍一個人在發泄着情緒,而不是在和誰通話。
徐有容輕輕跳起,右手掛在二樓的平臺上,然後將身體緩緩拉起,一把複合材料製成的軍刀已經悄悄地滑入她的手中。
二層似乎是書房和辦公區,可以看到一間裝飾奢華的大辦公室,另外一側則是一箇中央控制室模樣的大房間,整面牆壁都是屏幕,各種數據和畫面不斷閃爍而過。
操作檯前,端坐着三個穿着胡鳩標準藍黑色軍服的戰士,兩女一男,即使從側後方看去,也可感覺到她們都既年輕,又很漂亮,完全可以拉出去選美。
只是這個表情……實在是太僵硬了。
將軍痛罵一陣之後,心情好象舒緩了很多。樓上傳來一聲按動開關的聲音,然後將軍換上了一副非常威嚴的聲音:“我是吳三江,給我接繆斯!”
樓上隨即響起一個甜而柔美的女聲:“對不起,吳三江元帥,我無法完成您的要求。現在繆斯小姐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夠和您通話。”奇怪的是這個女聲徐有容聽在耳裡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重要?什麼事情能夠比我現在面臨的敵人更加重要?她天天都有重要的事情在忙,什麼時候我才能和她通話!”吳三江儘管非常憤怒,但還是勉強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不讓質問變成咆哮。
柔和的女聲再一次響起:“對不起,吳三江元帥。繆斯小姐已經給您派過增援了,相信以您的能力,一定可以控制住那片區域的。”
“增援?見鬼的增援!”
吳三江終於還是忍不住咆哮了起來:“三臺老掉牙的收割機也叫增援?現在已經被人幹掉一臺了!拉爾森一型機呢,不是已經制成兩臺了嗎,怎麼不派過來?就算不行,來幾臺探索者也比這種老古董強!給我接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