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根據賴海濤剛纔所講的情況,立即很是認真地衝着老婦人說道:“其實重入輪迴對你來說絕對是件好事兒,不但能夠忘盡所有的痛苦、拋下所有的包袱,不再備受心靈的折磨,而且說不定還能再續前緣;
只是我擔心你下去以後沒有面目面對你的師妹啊,畢竟她厚葬你父、贍養你母,對你周家極有恩義……”
賴海濤好像明白了我的用意一般,接着我的話補充說:“是啊,這一點兒真是一個大問題,令師妹其實也不算奪人所愛,而是那個老先生自己轉而追求人家的;
令師妹對周家確實是恩深義重、代你盡孝;再說,到時見了你的尊師,估計你確實不好交待——你師尊教給你的法術本事,絕對不是讓你用來殘殺令師妹的……”
姜畢竟是老的辣,我與賴海濤這番委婉之言很快就讓老婦人聽懂了。
老婦人猶豫遲疑了好長一會兒工夫,終於扭頭看向了聶曉婧:“哎……師伯我,我把這身修爲盡數傳渡於你罷!”
鄭世悟、金無血他們幾個馬上扭頭看向了聶曉婧,都是一臉的驚喜和羨慕之色。
我也心裡面暗暗鬆了口氣,很是替曉婧感到開心——能夠獨自力戰陳詩婷、張玲玲和王立全三位頂尖高手的老婦人,其修爲自然是不言而喻!
讓我意料不到的是,聶曉婧不但沒有驚喜拜謝,反而神色冰冷、毫不猶豫地斷然拒絕了:“本姑娘不需要你這個老妖婆的什麼修爲!但有一絲良心悔意,就到泉下向我師傅她老人家懺悔贖罪去吧!”
我與鄭世悟、金無血都是一臉的愕然!
那個老婦人也是一下子愣住了。
正當我以爲脾氣古怪、心胸狹窄的老婦人會勃然大怒的時候,她居然一臉讚許、神色複雜地衝着聶曉婧點了點頭:“好丫頭!師伯我爲什麼就沒有收到這等重情義、輕利益的弟子呢?她們一個個學藝以後紛紛離開,有的甚至臨走時還盜走了師伯的一些法器靈物……”
聶曉婧乾脆扭過頭去不再看她,更是沒有開口搭理那個老婦人。
又遲疑了片刻,那個老婦人竟然衝着聶曉婧一本正經地說道:“丫頭啊,你師祖她老人家當年僅僅收徒二人,而薛晴恩她又被我早早殺死,如果師伯我去了泉下,師祖之藝就算失傳了……”
見老婦人很是真誠地執意要將畢生修爲傳渡給聶曉婧,聶曉婧終於衝着她再次開了口:“殺師之仇不共戴天,本姑娘不稀罕你的法力修爲!”
“可是,那只是我與你師父之間的私情私怨,而且你師父當年也並非無錯,這個與你等小輩沒有什麼關係呀……”
老婦人居然很是認真地開導着聶曉婧,說是她與聶曉婧的師父薛晴恩當初情同親姐妹,否則的話薛晴恩也不會把週三丫的父母當作自己的父母來孝敬;只是後來二人因情生恨,純屬個人恩怨,並不涉及門下之爭;故而建議聶曉婧站在師門師祖的高度上,來接受她的畢生法術修爲……
聶曉婧仍舊絲毫不爲所動。
這一下,就連陳詩婷與張玲玲都過來勸說聶曉婧不必如此固執,說是接受老婦人的法術修爲,只是爲了師門傳承而已,又沒有說以此爲代價讓你饒了她。
“今日方知師傅她老人家死於毒婦師伯之手,雖然她們兩個因爲個人感情之爭而同室操戈,但作爲門下弟子,曉婧無力幫師傅報仇也就罷了,豈能再受仇人之助……”
聶曉婧一臉悽然地搖了搖頭,很是果斷地再次明確表態,她是堅決不受老婦人一絲一毫的恩惠幫助。
“丫頭啊,這真的不算接受師伯我的恩惠幫助!”
見聶曉婧當真不願意接受她的畢生修爲,老婦人搖了搖頭,面如死灰地慢慢說道,“其實丫頭你接受師伯的修爲傳渡,只是爲了師門傳承,況且這樣反而可以說得上算是幫你師傅晴恩報了大仇——能夠讓你師傅的仇人變成廢人、變成死人,難道不是幫她出了一口氣麼?”
聽老婦人這樣一說,我們幾個不約而同地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繼而再次勸說聶曉婧不要固執犯傻。
可惜的是聶曉婧仍舊堅辭不受,表示只要周氏老婦人立刻自殺去死就行,至於她聶曉婧麼,寧可做個固執的傻子也絕對不願意接受師傅仇人的東西,以免讓自己心中有愧!
我們幾個相互看了看,既欽佩聶曉婧的“傻而有義”,同時也深深地感到可惜!
而那個老婦人則是輕輕搖了搖頭長嘆一聲:“也罷,既然丫頭你執意如此,師伯我只能愧對師門、含恨解脫了……”
眼看老婦人眸子裡面決絕之色大增,不等她把話說完,我立即擡手叫道:“且慢!”
說完這些,我衝着陳詩婷快速眨了眨眼,然後對聶曉婧說:“曉婧啊,這個事兒呢,我幫你作個決定,有任何問題,全在我身上,你找我算賬就好……”
冰雪聰明的陳詩婷果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即猝不及防地出手在聶曉婧身上快速點了幾下,聶曉婧嬌軀微微一顫馬上暈了過去。
我自然是趕快伸出雙臂抱起了聶曉婧。
不過,我並沒有立即把聶曉婧抱到周姓老婦人的面前,而是一直凝視着她的眼睛。
老婦人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一樣,衝着我點了點頭:“小後生你儘管放心罷,老身只是爲了不負師恩,只是爲了不致於讓師門之術失傳,僅此而已!”
再次盯着老婦人的眼睛瞧了瞧,我終於抱着聶曉婧朝她走了過去。
陳詩婷、張玲玲與王立全他們三個緊緊跟在我的兩邊以防不測,就連鄭世悟、金無血他們幾個也紛紛圍了上來。
“你能答應我最後一件事麼?”老婦人一邊盤膝坐下一邊看向了我。
我倒是不敢輕狂大意:“先說說看。”
“沿此繼續前行,有一片地下森林,靠近左側石壁前行,遇青石如象,下有石洞一個,待我死後煩請小後生把我葬在裡面,可以麼?”老婦人擡頭看着我。
我這才毫不猶豫地鄭重點了點頭:“可以!言而有信、一定做到!”
“謝謝小後生!”老婦人衝着我拱了拱手,然後說道,“裡面有兵器法器若干,盡數付於小後生;另外,石龕之內藏有靈參一枝,壽在五千春秋以上,老身我也已經不再需要,一併送於你罷……”
說完這些,老婦人就示意我把昏迷不醒的聶曉婧平放到她前面的地上。
我趕快扭頭衝着金無血叫道:“地上雪厚太冷,二哥幫我取兩條睡袋鋪到地上!”
等金無血很是麻利地扯出幾條睡袋毯子鋪平以後,我這纔將聶曉婧輕輕放到了上面。
“諸位不要誤會,生穴即是死穴、死穴即是生穴,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身好歹是她師伯,絕對不會害她的……”
老婦人衝着我們幾個解釋了一下,這才慢慢把手按到了聶曉婧頭部的風府、通天和神庭穴上。
我不懂這個,只好扭頭看向了陳詩婷他們三個。
見陳詩婷、張玲玲與王立全都是默默點了點頭,我心裡面這纔多少有些放鬆……
與電影電視和小說上面不一樣的是,無論是周姓老婦人還是聶曉婧,她們兩個都沒有那種頭上霧氣騰騰的現象。
但是,老婦人自從把手放到聶曉婧風府、神庭和通天穴位上以後,神色氣色馬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着……
我沒有見過“一夜白頭”的現象,但我今天確實親眼看到了人的精氣神能夠迅速衰老的一幕——老婦人渾身的精氣神好像被抽走了一樣越來越萎靡着……
而昏迷不醒的聶曉婧卻是完全沒有上次暈倒後的蒼白之色,反而是俏臉紅紅潤潤的,簡直可以用“水靈俊俏、嬌豔欲滴”來形容。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被山風吹得頭髮凌亂的老婦人終於把手從聶曉婧幾處大穴上面輕輕挪開。
“師傅,三丫愧對師恩……”老婦人睜開塌陷的眼睛以後,原本精光四射的眸子渾濁不堪,而且就連原本中氣十足的聲音也顯得極爲虛弱。
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我背上猛地一涼,深深地感到了對人狠者,多數對自己也是夠狠——那老婦人居然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對準心臟位置深深地插了進去!
“唏……夠狠!”水無影率先唏噓了起來。
見到她胸前鮮血溢出,順着右手直往下淌,我則是趕快把躺在前面的聶曉婧給抱了起來,扭過頭去不忍多看。
“一啄一飲、皆有定數,知道老身當初,當初爲何執意打殺逐塵那廝麼?”老婦人氣若游絲地瞧着我們。
我們幾個紛紛搖頭,表示真的不清楚。
“老身殺人無數,但皆有原因,逐塵那廝,那廝,”老婦人一邊說一邊將右手緊緊併攏的食指中指拔了出來,“《雲笈七籤》……”
我們幾個剎那間面面相覷,都是一臉的迷惑不解和惋惜之色——因爲老婦人沒有把話說完,隨着胸前鮮血的噴涌,她就一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