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海多多少少算是明白了馬看山的意思。
像這種小村子,家家戶戶基本上都沾親帶故,更何況人販子偷小孩這種事情,只要是知道了,不管是誰都會管到底。
只是他心中還有些疑惑,問道:“看山哥,你要是說抓鬼降妖我相信咱們倆肯定沒有問題,可是這找人,我們應該從哪入手呀?”
馬看山回答道:“我讓你平時好好看書,你不聽,問這種話簡直就是丟人。”
牛小海撓了撓後腦勺:“我已經是在熬夜看書了,你總得給我點時間呀。”
馬看山回道:“你還熬夜看書,哪天晚上你不是全宿舍第一個睡得!”
牛小海趕緊討好道:“我知道了,今晚我就通宵。”
馬看山知道這個胖子雖說是農家子弟出身,但從小到大都沒吃過什麼苦,也不好太過苛求。
牛小海又問:“看山哥,你還沒告訴我你要怎麼才能找到那個嬰兒呢。”
馬看山只好解釋道:“道教是最貼近日常生活的宗教,他的很多法術都和普通人的生活息息相關。不管什麼時候,人們都會丟東西。如果是三瓜倆棗也就罷了,可如果這個東西事關重大,如果找不到甚至會鬧出人命,你說怎麼辦?”
牛小海道:“丟了就是丟了,那能有什麼辦法?”
馬看山繼續道:“不學無術。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找到。據說過去專門有一羣人飼養極通靈性的尋金鼠,靠給人找東西爲生。甚至有些妖物也有着不錯的尋物本領。”
牛小海小聲嘀咕道:“怪不得我找不到的東西,鍾狸隨便以找就能找到呢。”
“你提鍾狸幹嘛,她又不在這兒。我茅山宗就有法子給人找東西。”
牛小海眼前一亮,忙問道:“什麼法子,能教教我麼!”
馬看山有些無奈道:“有些東西不是我教了你就能會,關鍵是你要有這個火候,不要總是走還不會就惦記着跑。”
他頓了一頓,接着道:“傳說中的仙人有未卜先知之術,可以前知五百年後置五百年。我等修道之人雖沒有如此仙術,但可以借萬物之心爲己心,借萬物之眼爲己眼,開天眼神通,知過去未來之事。”
牛小海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來了,你說的是天眼通,據說有的算命道士就是專修此道。”
馬看山傲然道:“我行的是茅山正宗天眼通,又豈是那些尋常占卜之術所可以比擬的。我的天眼通雖只有皮毛,但事情是昨晚發生的,我想還是有很大概率,可以看到。”
牛小海急道:“那還等什麼,你快開天眼看一下吧,真要能找到孩子,我們倆下學期的生活費有了。”
馬看山沒好氣道:“你以爲我這天眼通是攝像頭呀,打開就有,關上就沒。以我現在的水平,要行天眼通,必須要到事發現場,還要有最後記錄孩子心念的東西才行。”
他倆說話的過程中,外婆一直沒有插嘴,雖說她聽得也是糊里糊塗,但有一點是明白的,眼前這個小夥子似乎有辦法能找到孩子。
她曾經聽小海媽媽添油加醋地說過無數次當年馬看山爲牛小海驅鬼的事情,聽得耳朵都快生繭子了。
但不管怎麼說,她知道馬看山不是尋常少年,於是也在一旁勸道:“都是鄉里鄉親的,發生這種事誰心裡都不好受,如果能幫一把的話,還是幫一把吧。”
馬看山一開始就是這個意思,否則他也不會說出天眼通的事。
他略一沉吟,答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蔣家看一看吧。”
牛小海最爲興奮。
過去這半年裡,他經歷的事情比他以往將近20年經歷過的都要精彩,可是也有一個小小的遺憾,那就是馬看山不讓他隨便對外人提起,而且有些事情,就算他說了估計也沒人信。
這讓他未免有一種錦衣夜行的感覺。
可當下這件事情,就發生在他自己家門口,如果自己真能三下五除二讓這件事有個圓滿的結局,估計全村上下都得把他當神仙看。
那到時候,自己豈不是說看上誰家小閨女就是誰家小閨女了嗎?
他一邊想一遍露出了豬哥般的傻笑。
馬看山一拍他的腦袋:“笑什麼呢,還不快點,時間拖得越久天眼通能看到的東西就會越少。”
牛小海沒想到還有這個限制,趕緊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在前面引路,領着馬看山往蔣家趕去。
蔣老二的小洋樓位於村西頭的半山腰上,風水極好,站在大門口可以俯瞰整個白石村。
他們倆還沒進門就聽見樓上一個中年婦女在大聲痛哭,嗓子已經完全嘶啞了,但也難掩其內心深處悲痛欲絕。
馬看山和牛小海對視一眼,心中升起不忍之情,趕緊走了進去。
蔣老二家的大門是敞開的,院子裡還能看到幾張圓桌上狼藉的菜餚和東倒西歪的酒瓶子,顯然是昨晚事發之後,沒人有功夫打理這些。
樓上除了那婦女的哭聲,再無任何聲響,顯得極爲安靜,看來家裡的人都已經撒出去到處尋找了。
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孩子徹底找不到的準備。
畢竟這個人販子敢在大年夜,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偷孩子,顯然是有備而來,一夜過去,現在再想找,又談何容易。
一樓有個樓梯,門也沒關,但馬看山並不像就這樣貿然上去。
他向牛小海使了個眼色,牛小海立即心領神會,扯着嗓子喊道:“蔣二叔在家嗎?”
女人的哭聲稍微緩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一個甕聲甕氣地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來:“誰呀,要幫忙的話就快去找,晚上再來領錢。”
牛小海聽出了聲音的主人,繼續道:“是二叔在家呀,你這樣大海撈針的找不是個辦法,我倒是有個主意。”
又過了一會兒,樓梯裡傳來一陣下樓的聲音,緊接着一個肩背壯實,挺着個大肚子的中年漢子從樓上走了出來。
馬看山見他一臉胡茬,眼睛熬得通紅,表情看上去似乎很冷靜,但那個眼神的深處,有一種恨不得要把人給生脫活剝了的滔天恨意。
不用說,這就是丟了的那個孩子的父親,蔣家老二了。
他出來以後並沒有說話,而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馬看山和牛小海一遍,見是兩個半大小子,剛剛升起的一絲絲希望已然破滅。
他提了提披在身上的一件厚外套,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儘量放緩語氣道:“哦,你們是來幫忙的吧,先謝謝你們了,車站那邊人手比較少,不如你們過去看看吧。”
說着扭頭就要往樓上走。
馬看山心中不禁暗自點頭,這個漢子外表粗糙,但很是隱忍,是個能幹大事的人,怪不得白石村那麼多出去幹建材的,真正發大財的只有他一個。
他現在明明心急如焚,但在外人面前還是能保持鎮靜,即使是面對自己這兩個陌生人,也是儘量客氣。
這纔是真正的不拘小節,只要能達到目的就行。
牛小海見他要走,趕緊上前一步:“二叔,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丹爐村的小海呀,我外婆就是咱們村的,姓楊。”
聽他這麼一說,蔣家老二也記起這麼個人。
這孩子是那一年他們整個鎮上高考成績最好的一個,聽說是上大城市唸書去了,真要論起來的話,跟自己也算是遠房親戚。
農村漢子到底是對讀書人保持着一點謹慎的敬意,他又回過身,寒暄道:“哦,是老牛家的小子呀,我跟你爸還算是連襟呢。”
牛小海得意的衝馬看山一揚下巴,眼神說:看看吧,我在我們這旮瘩還是很有知名度的。
接着,他趕緊又問:“怎麼樣?孩子找到了嗎?”
這一句話算是捅到了蔣家老二的傷口處,他面色低沉地搖搖頭:“唉,一宿了,連一點線索都沒有。要是讓我查出來這是誰幹的,我就算拼了坐牢償命也得把他千刀萬剮!”
他昨晚上在外面奔波了一整晚,壓根就沒合過眼。
他的腰腿兩年前在工地上被水泥砸過,受不了寒也受不了累,再加上他媳婦兒在家裡尋死覓活的,蔣家老大見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便把他給勸回來了。
蔣家老二原本不肯,可也實在擔心剛剛生養完的媳婦身體,而且,家裡也的確需要一個通盤指揮的,他知道大哥本事比自己大,主意比自己多,於是就老老實實的回來。
可從他進家開始,他媳婦兒號天啕地地就沒消停過,他還不如在外面舒坦點。
這也難怪,兩人都快40了,老來得子自然是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來,可如今孩子剛出生不到半天就被人抱走了,這麼個大冷天裡,實在是讓人傷心欲絕。
見他這麼說,牛小海拍着胸脯道:“我有辦法能幫你把孩子找到。”
蔣家老二眼前一亮,但看了看牛小海還稍顯稚嫩的圓臉,眼中的火光又慢慢熄滅了。
“你有什麼辦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一個不怒而威的聲音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