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宗宗門駐地內,當顏平駕馭紫雲臺飛速離去之時,雲泰皺眉掃了其背影一眼,便當先一步來到雲裳房內。當看見雲裳並未受到絲毫傷害只是昏迷過去,雲泰心中長舒一口氣。
隨即,其轉頭望向了被疊山術死死壓制早已生機斷絕的雲霄,眼中閃過一抹難以言述的痛惜之色。一瞬間,雲泰容顏似蒼老了數十歲。
揮手擊潰山峰,雲泰將雲霄輕輕抱起,向房間外的元諍囑咐道:“元師弟,派弟子照顧好裳兒。”隨即其身影蕭索的走出房間,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夏侯長風與陸放。
夏侯長風一皺眉,嘆道:“雲道友,節哀順變。事起倉促,顏平爲救雲裳姑娘定是不得已而爲之,此事還望莫怪罪顏平。萬幸雲裳姑娘只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
雲泰冷冷說道:“雲某心中自有分寸。”說完,憔悴地望了一眼懷中的雲霄,身影一閃消失不見。
元諍隨即喚出兩名女弟子好生照料雲裳,夏侯長風與陸放不便久留於此,遂告辭離去。
片刻後,又有兩道身影在此地現身。元諍望去,正是聞訊趕來的天工門宗主李玄清及李靈兒,李靈兒身影跌跌撞撞,腳步凌亂。
元諍嘆息一聲,將此間事原原本本敘說一遍。李靈兒聞聽如五雷轟頂,淚珠滾滾而下,咬牙恨聲道:“顏平,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說完,轉身便向外衝去。
李玄清身影一閃,將其攔下,愛憐地撫摸着其肩頭,低聲說道:“靈兒且慢,若非顏平殺了雲霄救下雲裳,流月宗必將因此而蒙受奇恥大辱,此事怨不得顏平,你不便遷怨於他。此後,隨爹迴天工門罷。”
李靈兒聞言頓時雙目黯然無色,淚流不止。
且說顏平,離開鎮妖城後,一路南行,回到了趙國境內,回到了其家鄉平陽城平陽村。
平陽村不遠處有一處山谷,在此山谷的緩坡上,安葬着顏平的父母雙親。數年未歸,此地已長滿山花野草,將其父母墓碑遮掩了大半。
顏平駕馭着紫雲臺悄悄來到此間,默默地將父母墓地四周清掃乾淨。隨後,其雙膝跪地,俯身重重地叩首。
顏平心中悲痛,長跪於地,久久不願起身。
“平兒,趕緊起牀來,帶上弓箭隨爹爹進山,爹爹今日教你如何佈置陷阱捕獸。”顏南英的聲音在院內急促地響起。
“南英,平兒才七歲,身子還稚嫩得很,你怎好讓他去隨你進山捕獸?”夏清荷幽幽說道。
顏南英卻道:“玉不琢不成器,你不能太溺愛他,需讓他早日知曉生存之艱辛,免得將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放心,有我在旁照看,不會有事的。”
說完,顏南英背背長弓手拿長矛,向村外行去,一名男童則是拖着短弓,蹦蹦跳跳地在其身後尾隨。夏清荷倚在柴門前,目光溫柔地望着遠去的父子倆,一絲擔憂又浮上心頭。
夜晚,“哎呦!”男童咧嘴大叫着,夏清荷雙目垂淚,輕手輕腳地爲男童左臂敷藥,口中不住抱怨道:“虧你原本是領兵打仗武藝高強的大將軍,這才第一次進山就讓平兒受傷,今後讓我如何放得下心?”
顏南英訕訕一笑,“今次乃是意外,以後不會了。”說完,低頭看向男童,“不過只是一點皮外傷,沒什麼大礙的。再者,這點苦都吃不了,將來你我老矣,誰來守護你我?平兒,怕不怕受傷?”
“不怕!”男童揚起稚氣的臉龐,大聲道:“我要隨爹爹習武,等我長大了,要保護好孃親和爹爹。”
顏南英哈哈大笑,“吾心甚慰,這纔是我顏南英的兒子。”身側,夏清荷嗔怪地瞪了顏南英一眼,顏南英則是嘿嘿一笑。
夜色清涼如水,皓月當空掛。
“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細行,終累大德。”
“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同心之言,其臭如蘭。”一陣琅琅的讀書聲自一間屋舍內傳出,屋舍內一盞油燈,火苗不時跳動,在牆壁上隱約映出男童的身影。
一側的木牀上,夏清荷做着女紅,眼角餘光不時瞥向端坐在木桌前心神專注讀書的男童,臉上浮現一抹慈愛。
北風呼嘯,白雪紛飛,淒冷的冬日清晨,顏南英與男童雙雙站立在院中,身姿挺拔如鬆,不多時便已渾身素白。稍後,兩人手執槍矛,身影飄動,鬥在一處。
房門前,夏清荷輕輕擡起手中竹笛,一道輕靈的笛聲緩緩縈繞在院內上空,久久不散……
“爹,娘……”一聲低低地呼喚自顏平口中輕輕傳出。
顏平低着頭,雙目中淚水長流,識海內閃過一幕幕兒時與父母在一起的時光,一股濃濃的哀愁自其身上散發而出,漸漸瀰漫四周。
良久之後,顏平抹去淚水,伸手取出兩壇烈酒。
“砰!”顏平揮手拍掉酒罈封泥,將一罈烈酒緩緩倒在墓碑前。隨後,其高高仰頭,舉起另一罈烈酒,將酒水猛地灌入喉嚨之中。
酒水四濺,頃刻間打溼了身前衣衫。
片刻後,飲盡壇中烈酒,顏平側坐在墓碑旁,手撫存放着父母魂魄的定魂珠,喃喃地訴說着這些年的過往。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轉瞬間,靡靡冷雨灑落在天地間。
不知名的山谷中,冷風輕撫、細雨飄落。良久之後,一陣悽幽的簫聲忽然響起,整個山谷瀰漫着無盡的孤寂與哀愁。
山谷上空,一隻寒鳥慢慢飛過,只留下數聲孤獨地鳥鳴。
不知過了多久,簫聲幽幽而止。
“冥冥重泉哭不聞,蕭蕭暮雨人歸去。”一道身影,身着青衫,蕭索地緩緩離去。
離去之前,只聞聽道:“三聖宗,化神修士……”
平陽城,如今乃是鎮武侯的封地。而鎮武侯,正是顏平同鄉故舊李元盛。
當年顏平自趙國離開後,李元盛便回到了平陽城。此後不久,李元盛遷近千忠厚老實的民衆落戶平陽村,其隨後又迎娶了一位知書達禮溫柔賢惠的大家閨秀。
自此,平陽村復現往日生氣。而李元盛在重修村中祠堂之後,便攜妻安居於此,再不曾離開過。
“爹爹,兄長要帶我去河邊摸魚,你去不去?”一名三四歲的稚童抱着一名中年男子的大腿,輕輕問道。
“爹爹有事要做就不去了,你倆定要小心一些,不許去水深的地方。”中年男子輕輕摸着稚童的頭頂,柔聲說道。
“爹爹放心,陽兒曉得。”說完,稚童輕快地跑向了院外。
不遠處,一名青年在中年男子院外悄悄佇立,隨後尾隨稚童而去。
半晌後,兩名男童渾身泥濘的回到院內。中年男子望見,哈哈一笑,“你倆可是捉到許多魚了?”
三四歲的那名稚童搖搖頭,“魚沒有捉到多少,但是遇見了一位奇怪的叔叔,他問了我和哥哥許多話,還用手在我倆身上捏來捏去。”
“譁”,男子聞言大驚,一起身竟撞翻了身側的木桶,幾步來到稚童身前仔細端詳,見二人臉色如常,才終於放下心來。
“爹爹,你怎麼了?”稚童一臉不解地問道。
男子搖搖頭,“沒事,你倆到後院去找你娘,不許往外跑,聽見了嗎?”兩名孩童甚是乖巧,點點頭跑向後院。
男子快走幾步來到院門前,雙目凝重地望向四周。片刻後,未曾有所發現,男子失望地嘆息一聲,轉回頭向院內走來。
當男子剛剛轉身那刻,雙目中猛然綻放出一抹異樣的光彩,驚呼道:“顏平!”
院內一株大樹下的石桌旁,一身青衫的顏平悄然站立,微笑地望向男子,“元盛兄。”
李元盛乍見顏平,心中大喜,連忙吩咐僕人去請夫人及兩個孩子出來相見,隨後又置辦幾道酒菜與顏平共坐於石桌旁。
兩人暢談許久,喝乾了數壇烈酒。當月上樹梢,李元盛已大醉不醒,伏於桌上,口中仍不斷念着顏平的名字。
顏平暗暗嘆息一聲,白日裡其已探查過李元盛的兩個兒子,可惜並不適合修仙。“如此做個逍遙閒散人,也挺好。”顏平默默想着,留下一瓶延年益壽的丹藥,轉身悄悄離去。
離鎮妖城數千裡的某地,兩道身影在半空中正御劍疾馳。二人身後不遠處,四道身影緊追不捨。
前方仙劍之上的兩人神色疲憊至極,衣衫多有破損,且衣衫之上血跡斑斑,一望便知定是經過了諸多廝殺。
片刻後,眼見身後的幾道身影越追越近,仙劍之上的一名女子揚起俏臉望向身側的黑衫男子。但見男子雙眉緊鎖,仍在一刻不停地壓榨着丹田內殘存的靈力,冀望擺脫身後追擊之人。
女子低頭略一思索,玉面上浮起一絲果決之色。其忽然祭出仙劍一轉身與男子分道而行,身後不遠處,追擊之人中立即分出兩人向女子方向迫去。
男子見狀大吃一驚,驚呼道:“無瑕!”隨即轉身飛向女子。
女子雙目泛淚,向着男子連連搖頭道:“哥,別過來,趕緊去鎮妖城,只有到了那裡纔算安全。你要活着,才能爲大秦門上上下下千餘弟子復仇。”
此二人,恰是自大秦門一路東逃至此的秦無衣與秦無瑕。
秦無衣虎目中閃過一絲寒芒,望着秦無瑕咬牙說道:“無論如何,我也不會丟下你的。”說完,徑直衝向秦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