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森當然說不了話, 所以他在點頭問好示意後就低着頭把門打開了。
雖然他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但這個是萬幸,萬辛的哥哥。
萬幸一進屋就看到張澤森, 是有點嚇一跳, 但他的風度使然, 所以並沒有露出什麼樣的面色, 很是淡定地走進了屋坐在沙發上。
“萬辛在洗澡?”
張澤森沒有坐下, 站在沙發旁,聽到萬幸的話後點了點頭。
“挺好,挺好。”
此時萬幸的心中不比張澤森輕鬆, 他感覺這個場面很尷尬。
這個就是弟夫?
不知道明天爸媽回來看到他又是怎麼一副樣子了,雖然都看過照片, 但真人看起來——比照片更駭人。
看來萬辛是真的瞎。
正想着, 萬辛終於從浴室出來了, 只圍了一條浴巾站在門口,“我還以爲你今天來不了了呢。”
而張澤森連忙走過去進了浴室, 他決定自己還是先去把衣服洗了。
萬辛沒有攔張澤森,任由他經過自己身邊進了浴室。
總得讓他緩一緩。
“有點事,晚了些。”萬幸看着自己這個剛出浴的弟弟,終於感覺眼睛舒服了些。
“等一下。”萬辛說着,去臥室拿了身衣服又轉身進了浴室, 告訴張澤森洗完衣服就出來。
當他從浴室出來時已經穿好衣服, 坐到沙發上, “等他收拾好就走。”
萬幸看着萬辛,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萬辛的臉, “辛哥兒,你真是比我還厲害。”
萬辛把萬幸的手從自己臉上拍下去, 沒有理萬幸的話。
“你沒打算讓他做個修復整容之類?”
這次萬辛說話了,“不打算,不需要。做了給誰看?就算我能看見也不要,這樣正好。”
萬幸突然感覺萬辛這話一股惡寒,“那他呢?我可是聽說他以前打聽過這方面。”
萬辛聳肩,雙手摸上自己頭髮輕輕撥弄着,“他現在也不需要了,而且做那個太疼,我心疼,再說也恢復不了多少,何必呢。”
“你隨意。”
萬幸說完,張澤森從浴室出來了,拿着溼衣服以及浴巾,掛到了臥室的陽臺。
臥室並沒有開燈,陽臺透着涼氣,襯得月光更是冷清。
萬辛跟着他進了臥室,“沒事了咱就走吧,我都有些困了。”
張澤森看向萬辛。
其實萬辛是個遠比月光更要冷清的人,只是和自己在一起時變得有人氣了而已,這點張澤森是知道的。
每每思及此,他總會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遇他得他。
掛好衣服後,張澤森拿過萬辛的手,“準備好了”。
萬辛月下一笑,柔得月光軟了許多。
一路上萬幸並沒有和張澤森說什麼,也沒和萬辛說什麼。這兩個人,一個是不能和自己說話,一個是不和自己說廢話。
所以只是在快到家時告訴萬辛,明天爸媽大概中午回來以及自己早上就出門晚上纔回來,讓他準備好“接駕”。
萬辛迴應就是一聲嗯。
而張澤森,是真正見識到萬辛家的大。
從門衛那裡進來時,他以爲這只是個小區的大門,但進來後他發現這不是個小區,而是極大的一戶人家。
的確比從自己家到包子店要遠。
下車後,依舊是被萬辛牽着走的,看着一旁的萬幸,張澤森感覺怎麼都很彆扭。
“對了,”萬辛把手伸進張澤森衣服口袋,摸了摸後掏出了一個盒子,扔給萬幸,“他給你買的禮物。”
萬幸接住後很是高興地跑到張澤森面前拍了拍張澤森的肩膀,“小夥子,有前途。”
萬辛皺着眉,把萬幸的手從張澤森肩上拿下去,“我們先進屋了。”
說完,萬辛拉着張澤森走進了屋。
萬辛沒有開燈,但屋內的幾盞夜燈也夠張澤森讚歎一下這房子之大之精了。
但萬辛就住一樓,並且房間離門口很近,張澤森並沒看到多少就進了萬辛的房間。
萬辛的房間很大但沒有太多傢俱,且這些傢俱都是圓邊軟角的。整個房間左半邊只有一張牀一個衣櫃,右邊則是一層一層的書架,正中間是一張很大的書桌。
萬辛平時並不用開燈,但他進屋時把燈打開了。
“我收拾下,你先去衛生間洗漱吧。”萬辛打着哈欠走向了牀的那邊,“裡面應該已經放好新的一套東西了,你看看有沒有。”
張澤森聞言,走進了屋內自帶的衛生間,裡面已經放好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每一樣都擺放在萬辛的旁邊。
這個衛生間沒有鏡子,所以張澤森在洗漱的時候感覺少了些什麼。
看來就算是嚇人,看不見了還是會不習慣啊。
當張澤森從衛生間出來時,萬辛已經爬在牀上就要睡過去了。
他走到牀邊,推了推萬辛,萬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揉了揉。
每次張澤森看到萬辛的習慣性睜眼甚至還會眯眼打盹時,總有股奇怪的笑意。
一天天整的自己跟眼神多好用一樣。
萬辛從牀上下來,“我再去洗一洗,你先睡吧。”
見此,張澤森一把拉住萬辛,於是萬辛跪坐在牀上眼睛微眯,等着張澤森打字。
“別洗了,剛洗完,困了就睡吧”
萬辛晃了晃腦袋,“不,剛從外面回來,我還是再洗洗吧。”說完,從牀上一下子跳了下來。
張澤森見萬辛進了浴室,便靠到了牀頭等着萬辛出來。
牀的旁邊是一個露臺,還有個熨衣板,此時月光正好泄在上面。
看來他的確喜歡熨衣服。
張澤森抻了抻被子,突然看到枕頭底下露出一角紙,他望着那個角,考慮自己要不要拿來看看。
還是算了,一張紙而已。
張澤森躺在牀上,閉眼只聽到衛生間水流聲停下,門被打開,腳步聲靠近。
一個帶着溼氣的人壓到了自己身上,一隻手探進了被窩。
“森森,你怎麼還穿着衣服啊,”說着,萬辛一隻手摸着張澤森的肚子,一隻手掀開被子進了被窩,然後雙手抱着張澤森頭也躺在張澤森肩上,“好睏,我要睡了,晚安。”
張澤森輕輕吻住肩上的額頭,閉眼入眠。
今天萬辛睡到了自然醒,張澤森也沒有起牀,睜眼後躺在牀上看着萬辛睡覺。
“幾點了?”萬辛在張澤森懷裡蹭了蹭。
張澤森給萬辛順了順亂糟糟的頭髮,在頭頂上寫“10”。
“起牀吧,一會爸媽就回來了,”萬辛坐了起來,“你別緊張,他們很好的。”
張澤森把萬辛又拉倒在牀上,在萬辛的臉上寫:生日快樂。
萬辛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生日。
“你就只有這樣嗎?”萬辛面上滿是沮喪,像極了張澤森家裡以前那隻大金毛餓了時的樣子。
“保密”
張澤森寫完這兩個字後下了牀,只剩萬辛一個人躺着牀上思索他保密的是什麼。
老王夫婦回老家過年了,但兩個人從房間出來後餐桌上還是有飯菜的,只是有些涼了,張澤森拿到廚房去熱飯。
萬辛坐在餐桌旁,聽着張澤森在廚房忙碌的聲音,“我媽說過很多次讓你來了,這下終於能見到你了——門響了?”
萬辛隱約聽到開門的聲音。
“阿辛,生日快樂!小澤森也在吧?”
熟悉的男聲,是萬辛的父親。
“嗯,他在熱飯。”萬辛站起來,而正在廚房的張澤森聽到聲音立刻關了火,走到客廳。
一到客廳,就看見一對穿着情侶裝的中年夫婦站在門口,自己剛出來就把目光匯聚到了自己身上。
張澤森立刻低下了頭。
“這是澤森吧,來,阿姨看看。”說話的是萬辛的母親,邊說着邊向張澤森走過去,在靠近時張澤森聞到淡淡的香味,並不刺鼻,令人很是舒服的味道。
就像陽光下的小花一樣,溫暖沁人。
張澤森抿了抿嘴,他說不出話,只好擡起頭向萬辛的母親笑了笑。
張澤森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臉。
可以說,萬辛和萬幸都是長得像母親,尤其萬辛,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所以這令張澤森感到一絲親切。
而且,望到的眼中沒有一絲驚異,也沒有同情,只是一個看到普通孩子的慈愛神色。
萬母手放到張澤森頭上輕輕摸了摸張澤森的腦袋,“先別熱飯了,讓你叔叔叫點吃的,咱們一起吃。”
“媽。”萬辛喊了一聲,萬母這次把目光再次放回兒子身上。
“生日快樂,以後你也成年了,你比澤森要大,要多照顧他,別總讓他照顧你。”萬母手還放在張澤森腦袋上,若是萬辛能看見,那現在一定過來把母親的手從張澤森的頭上拿下去。
萬辛走向張澤森,拉起張澤森的手,“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到此,張澤森面上紅了起來。
頭上被萬母摸着,手被萬辛拉着,萬父也在一旁面上滿是笑意的看着自己,這都令他感覺很彆扭,但他很喜歡這個彆扭,這個彆扭很溫暖,溫暖得他想要哭出來。
萬父注意到了張澤森此時的樣子,大笑着說:“澤森怎麼還臉紅了啊,別害羞,你看阿辛,他長這麼大都沒看他害羞過。”
聽他這麼說,張澤森不禁笑了出來,擡頭看向萬辛。
半年來他的確沒見到過萬辛害羞,此時的萬辛面上看似無甚表情,但嘴角卻是微微上揚着的。
張澤森突然感覺萬辛無神的眼睛正似望着空氣中的某顆塵埃,或許,他一直都在看着自己,自己這個塵埃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