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睡在翁信良腳邊,翁信良又在喝咖啡,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杯,他喝了咖啡,會拉肚子,因此使他很忙碌,無暇去想其他事。他用這個方法使自己安靜下來。他覺得出走是一件很不負責任的事,應該有個交代,他又鼓起勇氣撥電話給沈魚,希望她不在家便好了,但沈魚來接電話--
「喂--」沈魚拿起電話。
翁信良不知道跟她說什麼好。
沈魚不再作聲,她知道是翁信良。
翁信良拿着聽筒良久,還是不知道怎樣開口,終於掛了線。
沈魚很失望,他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
第二天中午,胡小蝶來找翁信良。
「我已經替你找到房子,現在就可以搬。」
「這麼快?」
「跟我同一棟大廈。」
胡小蝶發現了咕咕:「咦,這隻狗是誰的?很可愛。」她蹲下來跟咕咕玩耍。
「是我的。」
「是你的?你什麼時候養了一頭狗?它叫什麼名字?」
翁信良拿起行李箱,叫咕咕:「咕咕,我們走吧。」
「咕咕?名字真奇怪。」胡小蝶開始懷疑咕咕的來歷。
翁信良搬到胡小蝶那一棟大廈,他住六樓。
「你回診所去吧,我替你收拾地方,它也留在這裡。」胡小蝶抱着咕咕跟翁信良說。
「謝謝你。」翁信良說。
「你好像很不開心。」
「不是。」
「你後悔選擇了我。」胡小蝶說。
「別傻。」翁信良說,「我上班了。」
胡小蝶替咕咕解下狗帶,無意中在狗帶上的小皮包裡發現一張字條,人們通常將地址寫好放在寵物身上,萬一它走失,遇到有心人,會帶它回家。字條上寫着一個地址和電話。
胡小蝶依着字條上的電話號碼撥通電話。
「喂--找誰?」
胡小蝶認出那是沈魚的聲音,這頭松獅犬果然是沈魚的,翁信良昨晚一定跟沈魚見過面。
「喂--」沈魚以爲又是翁信良。
「你是沈魚嗎?」
「我是,你是誰?」
「我是胡小蝶,你記得我是誰吧?」
「記得。」沈魚冷冷地說,沒想到她竟然找上門,「找我有什麼事?」
「你有時間出來喝杯茶嗎?」
沈魚倒也想見見這個女人。她們相約在金鐘一間酒店的咖啡室等候。
「要喝什麼?」胡小蝶問她。
「水。」沈魚說。她留意到胡小蝶抽駱駝牌香菸。
「我要改抽另一隻牌子了,翁信良不喜歡我抽這麼濃的煙。」胡小蝶說。
「是嗎?你找我有什麼事?」
胡小蝶垂下頭。
「你找我不是有話要說的嗎?」
胡小蝶擡起頭,淚盈於睫,這是沈魚想不到的,失敗者不哭,勝利者卻哭了。
「對不起。」胡小蝶說。
沈魚沒想到她竟然向她道歉。
「你沒有對不起我。」
「翁信良是我第一個男朋友,也是我第一個男人。」胡小蝶說。
翁信良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沈魚,她突然有些慚愧,因爲翁信良不是她第一個男人,這一點,她輸給胡小蝶。
「當天是我離開他,他受了很大傷害,去了日本多年,最近我們重逢。你知道,男人無法忘記一個曾經令他受傷至深的女人--」
沈魚沉默。
「我也想不到經過了許多事情,我們終於又走在一起。」胡小蝶說。
沈魚覺得這個女人真厲害,本來是她做了她和翁信良之間的第三者,現在她卻說成她和翁信良之間只是曾經分開一段日子,他們現在複合了,沈魚纔是第三者、局外人。她不過是胡小蝶和翁信良之間的過客。
「我知道你跟翁信良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日子,他也這樣說。」胡小蝶說。
「他說的?」
「是啊。」胡小蝶說,「他是一個好男人,他不想傷害你。」
「這也是他說的?」沈魚悻悻然。
「他不擅於說離別,所以他沒有跟你說清楚便走了,他現在在我家裡。」
「他不擅於說離別!」沈魚冷笑,難道一句不擅於說離別,便可以一走了之?
沈魚故作瀟灑地說:「道別是不必要的。」
「你恨我嗎?」胡小蝶問沈魚。
「我爲什麼要恨你?」沈魚反問。要恨,她只恨翁信良一個人。
「我沒有你那麼堅強,我真羨慕你。沒有他,我活不下去。」胡小蝶楚楚可憐地說。
沈魚突然明白了翁信良爲什麼選擇了胡小蝶,因爲她軟弱、溫柔、需要保護,而她自己,看來太堅強了,翁信良以爲她可以承受得住傷痛。堅強的女人往往是情場敗將。
「你能告訴我一件事嗎?」沈魚問。
「什麼事?」
「你們重逢之後第一次約會是誰提出的?」
「他。」胡小蝶說。
沈魚死心了,站起來:「我有事要先走。」
「嗨,咕咕吃哪種狗糧?咕咕很可愛。」胡小蝶說:「我怕它吃不慣新的狗糧。」
「就讓它嘗試新品味吧,舊的那種它也許一直都不喜歡。」沈魚有感而發。
「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它本來就不是我的。」沈魚說,她突然想到這句話可能有另一重意思,更正說:
「我是說咕咕。」
「我明白。」胡小蝶說。
「再見。」
「沈魚--」胡小蝶叫住她。
沈魚回頭。
「謝謝你。」胡小蝶說。
沈魚失笑:「不用多謝我,不是我把他送給你的。」
胡小蝶目送沈魚離開,她拿着香菸的手輕微顫抖,她從來就沒有跟另一個女人談判的經驗,她幸運地遇到一個很善良的女人,沈魚相信了她的謊言。爲了得到翁信良,她不擇手段,上天會憐憫她,因爲她是出於愛。
沈魚在計程車裡飲泣,她從來沒有跟另一個女人談判的經驗,強弱懸殊,她輸了。是翁信良主動跟胡小蝶來往,他不是被逼而是主動背叛她。她恨自己當天爲什麼主動愛上這個男人,她只是用他來過渡悲痛的日子。
胡小蝶用新的狗糧喂咕咕,咕咕好像提不起興趣去吃。它掛念它的女主人。
翁信良回來了,看到放在桌上的新狗糧,跟胡小蝶說:「它不吃這一種。」翁信良拿出兩罐另一隻牌子的狗糧。
「哦,原來是這個牌子,我以後知道了。」
「你猜我今天去了什麼地方?」
翁信良搖頭。
「我出去替你買日用品。」胡小蝶指指地上十多個購物袋,「替你買內衣、牙刷這些日用品的感覺原來是很幸福的,我從前怎麼體會不到?」
胡小蝶撲在翁信良懷裡說:「不要離開我。」
她說來楚楚可憐,聲線微弱卻好像有千斤力,足以融化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
馬樂凌晨接到沈魚的電話。
「你來我家,你快點來。」沈魚在電話裡說。
馬樂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匆匆趕去,沈魚來開門,馬樂進屋後嚇了一跳,廳裡總共有十頭幾個月大的鬆獅狗,正在喝牛奶。
「你搞什麼鬼?」
「我把積蓄全拿去買狗,一頭六千塊,總共六萬塊。」沈魚忙碌地替它們抹嘴。
「咕咕呢?」
「還了給翁信良。」沈魚說。
馬樂蹲下來,問:「你見過翁信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