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佈會如期舉行,歐陽勤瑾泰然自若地走來,坐定,後面跟着康健,坐下。“歐陽勤瑾下課。”外面不絕與耳的喊聲刺激着歐陽勤瑾的神經,他氣定神閒的面對記者的各種尖銳問題。歐陽勤瑾對喊下課如此堅定的說:“輸了球沒有理由不讓別人喊。”樂琪兒避開下課的問題,問:“贏球與輸球的感覺是什麼?”歐陽勤瑾回答:“贏球時看星星,輸球時數星星,失落的不夜城總會迎來黎明。”
第二天,歐陽勤瑾最後一個到達龍尊俱樂部,張居冷麪對他,說:“單董等着你。”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感覺着有種氣無法發泄,欲說又止。歐陽勤瑾看出張居的態度,全世界的人都是這種態度,似乎他犯了罪,他不知道足球圈裡如何焊接了這麼一張網,真要被鎖進去,想出也出不來。歐陽勤瑾沒和張居說什麼直接去了單董的辦公室。單董扭動的老闆椅接聽了幾個電話纔看了一眼歐陽勤瑾,直截了當地說:“龍尊輸不起了。現在有了降級的徵兆,你還是下課吧。”歐陽勤瑾始終沒有想到俱樂部會不相信他,升級時把他奉承爲英雄,一轉眼便成了狗熊了。他壓抑住自己的心中的怒火,心平氣和的說:“我不會下課的。名眼人能看出來,這幾場球輸的有些窩囊,實力對比龍尊並不處在下風,只是運氣不佳罷了。”單董諷刺說:“踢球靠運氣嗎?是中超球隊實力強,不比中甲,你駕馭不了球隊。有優勢把握不了說明什麼,你自己清楚。”歐陽勤瑾辯解說:“我清楚我能證明自已。龍尊的整體剛剛成形,一旦適應中超的節奏與環境。隊伍會慢慢好起來。”單董直起身板說:“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指教能力,只不過龍尊怕了,再也不能陷入降級的漩渦,說實話吧,龍尊想聘請一位外籍教練,你可以不走,做副教練也行。”歐陽勤瑾終於火了,理直氣壯地說:“你們太讓我失望了,我本以爲你們上層會支持我。球迷只不過是喊喊,然而你們卻一棒子把人打死。我本想在龍尊幹出一番事業來,沒能等屁股坐熱便讓走人。外籍教練能救龍尊,找好了就來吧。我不會賴在這裡不走的。”單董感覺理虧,趕忙說:“形勢所逼,俗話說換人如換刀,你就委曲求全吧。全是爲了龍尊。龍尊違約會補償你的。”歐陽勤瑾萬沒有想到這種結果,看來俱樂部上層已經做出決定,瞞着他把事辦了。他無話可說,所謂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他想到張居對他的信認。錢董對他的奉承,他笑了,中國足球難搞呀。中國教練難當呀,張居沒有給他透露任何信息。他說:“我想知道,是誰的決定?不會因爲球迷一喊。你們就坐不住了,是誰先動搖的?”單董嘆了口氣,喝了一口荼說:“你放心吧,張居是堅決不同意你下課的,其他人都舉手了。雖然都有些猶豫,不過沒辦法,不願意重蹈覆轍。你清楚龍尊的實際情況。”歐陽勤瑾說:“難道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單董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也不懂過去錢董對歐陽勤瑾如此賞識,如此的讚賞有加,卻第一個變卦了,他承受着無比的壓力,只好變則通,通則久。他想人有反骨,足球也有反骨,說反臉不認人就不認人,歐陽是公認的少帥,威風八面,不知什麼時候就給你個絆,他知道這麼一來對歐陽勤瑾是個沉重的打擊,是極爲不公平的選擇,面對形勢,他選擇變。單董對歐陽勤瑾說:“你好好考慮考慮,爲了龍尊。”歐陽勤瑾的臉很凝重,如果他這樣被迅速炒了魷魚,他將在中超的地位大大折扣,他成爲國家隊主教練的理理將成爲泡影。他說:“爲了龍尊,我應該留下來,而不是走。”單國不說話在那裡思考,一會兒用手梳一下背頭,一會兒用手指摳一下鼻孔,有些慚愧的說:“先這麼着吧。”歐陽勤瑾很失意地站起來,說:“如果你真的認爲我走是爲了龍尊,我可以走。”說完走去辦公室。
歐陽勤瑾不怪別人,只能怪自己,如果老想着自己是龍尊的功臣的話,他絕然不是成熟的人,事已至此,只好作罷。張居在樓下等着他,見他下來,忙過來問:“怎麼樣?”歐陽勤瑾心裡有些委屈,心裡不免有些發酸,不知說些什麼,張居接着說:“還是爭取一下嗎?”歐陽勤瑾搖了頭,張居說:“你不做,我也沒有價值了,我也走人。”歐陽勤瑾說:“我給老師丟人了。”張居很生氣,說:“我給錢董打電話,錢董比誰都現實。一個冠軍,給龍尊做了貢獻了,走有些遺憾。”歐陽勤瑾說:“下課不是未日,仍有機會爲足球做事。就算爲了龍尊吧。”張居望着他再沒說什麼,上樓去了。球隊在香河基地拉練幾天,歐陽勤瑾開車到了訓練場,下一場是德比之戰,隊員們都在刻苦的練習。春天的陽光如此美好,風柔和,草綠花紅,連呼吸都那樣的甜美。歐陽勤瑾換上球衣跑到場上和隊員一起踢球,隊員沒有得到任何關於下課的信息,朝氣蓬勃地跑動跳躍踢射,他愛球場,他愛綠色,他愛每一個隊員,他付出那麼多,他感到無怨無悔,令狐象、王默已成國家隊絕對主力,武俠、龍簫安也入選了,王小豹前途不可估量,必是國家隊的一員。
中午,歐陽勤瑾在食堂和隊員一起吃飯,飯菜豐盛,他見球員吃得很香,他也使勁吃。下午,他帶隊演練很多陣型,到夕陽掛了紅彩才一起解散。簡單吃了點飯,便想回家一趟,隊員有留駐的有離開的,他開啓汽車的時候,看到王默開車跑了。王小豹跑過來敲他的車窗,他搖下玻璃。王小豹說:“明天,俺請一天假行嗎?”他望着他一眼說:“準了。”王小豹興高采烈地跑了。開車半小時。便過了白鹿收費站,他開着車發現前面車的尾燈都亮了,他也打開燈。路上的車不多,天並沒有完全黑,空中飄着白雲。歐陽勤瑾的車拐個一個彎,有一輛現代汽車緊跟着後面,突然加速,繞到歐陽勤瑾的車前,一個急剎車。停下來。歐陽勤瑾的腳死踏制動,車剎住,險些追尾。還沒等歐陽勤瑾着急,前車的後門下來兩個年青人,其中光頭的人手中拎着一棒球棒,長髮的人堵住歐陽勤瑾的車門,同時喊:“下課,下課,下課。”歐陽勤瑾明白這是球迷滋事。想出去解釋解釋,門被堵着,推不開。拎棒子轉到車後,猛以擡手。棒子打在後車玻璃上,玻璃立馬打出一個洞,晶瑩的玻璃珠散落在車內外。餘下的癱軟成一張紙,上面變成蜂窩似的細網格。歐陽勤瑾扣動門匙。狠力一撞,把門撞開。長髮的人被撞倒,爬滾着竄進前車裡,喊:“禿頭,快跑。”光頭見事不妙,從車側方跑過竄入車中,車便噌地跑掉了。歐陽勤瑾沒去追,想記下車牌,車根本就沒有牌。他望着愛車,心有些憋氣,便拿出手機報了警。路邊的楊柳早已綠透,天氣不冷不熱十分適宜,樹雙邊不經繁華的麥子正在抽生向上,風能吹出微波,清新自然。那城、那燈火、那人,在外面真的想進去,歐陽勤瑾望着靠近的北京,他感覺到鄉村如此的安靜,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然而城內卻因爲一隻皮球就會使人浮躁,輸贏是那麼的重要,不但要說、要喊、要罵,還要棒打,足球就是一喜怒的面具,反正無常。有電話打過來,一看是樂琪兒的,她問:“你在哪裡?我聽說你要下課,是真的嗎?”他說:“在郊外,車被球迷砸了。下課,有這個意思,沒定準呢。”她急說:“你告訴你在哪裡?我找你去。”他說:“你要報道這事?”她說:“不,我自已去。”他的確有些話要和人發泄發泄,這兩天太憋屈,她挺合適,他知道和一個喜歡自已的女人傾訴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但是,足球的事要和懂的人扯,她懂,她或許理解他現在的心情。他看到有警車來了忙說:“來香河路上的白鹿收費站。”
一輛摩托車閃着紅色的燈光飛駛過來,後面跟着一輛警車。摩托車上下來的是交警,警車上下來兩個警察。歐陽勤瑾把經過說了一遍,警察把車拍照了幾遍,閃光燈在漸黑的夜色中一閃閃的刺眼,交警把駕駛證遞給歐陽勤瑾說:“車還能開嗎?”歐陽勤瑾說:“能。”交警說:“你跟着他們到所裡去吧。”隨後向警察打了個敬禮,跨上摩托車走了。一個警察說:“歐陽,麻煩你到我所裡錄下口供吧。”歐陽勤瑾感覺的確麻煩,天黑了,沒有辦法只好開着慘損的車跟在警車後面,去把事情處理完。
樂琪兒快馬夾鞭來到白鹿收費站,沒有找到歐陽勤瑾,忙打電話,知道他跑到豆各莊派出所,生氣沒提前告訴她,聽說地挺好找,便先嚥下這口氣,按照說的拐彎摸角地找去了。歐陽勤瑾在所裡等着她,口供已錄完,車被4s店剛開走修理去了。見樂琪兒找到了,歐陽勤瑾便走去出迎,並向警察打了走的姿勢,警察向他揮手,說再見。歐陽勤瑾坐到樂琪兒的車裡,才發現今天的她與一往有所不同,她的發亮的長髮盤成一發髻,白晳的臉顯得大氣,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濃,她說:“你瘦了,但是更帥了。我們去哪裡?”他看了一眼表,8點30分,從出事到現在2個多小時了。他說:“送我回家吧。”樂琪兒開動車,車緩慢的向前開,她說:“還是喝一杯吧。”歐陽勤瑾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前方的路。
樂琪兒本想開往三里屯,到四方橋往北一拐沒幾分鐘,路堵塞的不行,她不怕耗時間,她可以單獨與歐陽勤瑾呆在一個很狹窄的空間,她可以聽到他的呼吸,好長時間,她好像把他忘記了,不再那麼想入非非,那絕對不是愛情,就象足球不是生活一樣,那只是自我精神完美的昇華。然而生活是如此的現實,愛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足球一旦迴歸現實,平凡的就是一張皮縫合的球。平淡無奇。此刻,她感覺到他的沉悶,她沒有多問什麼,見慢行的車都靠向出口,前方橋上似有刮蹭事故,只好開往副路,見前面右側燈火燦爛處有一家高檔的商務酒店,便把車開過去。樂琪兒把車停好,下車拉歐陽勤瑾的手。歐陽勤瑾沒有反應,她便順勢挽上他的胳膊,並肩進了酒店。酒店內很雅靜出乎歐陽勤瑾的意外,剛好有一小酒吧趁了她的意,他剛座下便接到趙馨的電話,他說:“我和朋友喝酒,沒準不回去了。”趙馨說:“少喝點。”歐陽勤瑾含乎其詞地嗯了一聲便掛了。樂琪兒沒有理會他的電話,要了一瓶上好的紅酒,把酒倒在高腳杯內。端起一杯遞給他,說:“足球是球迷的,不是你教練的,甭跟球迷較真。成績不好,喊下課很正常。我們北京媒體對你也算不錯,給你留足了面子。都算正面的評價你,沒有應和球迷。把你打倒。不知道爲什麼俱樂部上層會放話下你課?”歐陽勤瑾喝了一口,說:“你從哪裡聽到的?”她說:“單董接受媒體的採訪。透露了這個消息。”歐陽勤瑾有些氣憤地說:“單董剛和我談了,還沒結果便把我賣了,即一成定局,我便無話可說。龍尊正在成長階段,把我拿下,長期看不見得好。”她含情脈脈地說:“你還爲龍尊着想,他不要你了,我不會拋棄你的,我要你,我支持你。”歐陽勤瑾說:“我的心傷透了,球迷砸我的車,一夜之間,你便成了罪人,衆矢之的,球迷不要我,你要我有什麼用。”她順着話說:“球迷不愛你,我愛你。”歐陽勤瑾看着她笑了,說:“象你這樣的球迷多可愛。女球迷永遠是溫柔的,你爲龍尊哭過嗎?”她也看着他說:“哭過,降級了哭,升級了還哭。沒人愛了也哭。”歐陽勤瑾問:“你怎麼就愛上足球呢?”她說:“開始是時尚,後來是想象,現在是幻想。”歐陽勤瑾說:“足球給你帶來什麼?”她說:“把它當成體育的是人,當成命的是傻瓜,當成發泄的是瘋子,當成娛樂的是仙。”歐陽勤瑾笑說:“我是傻瓜。”她笑說:“我是瘋子。”歐陽勤瑾不解說:“看不出。”她說:“失戀了便當球場去喊,去哭,去鬧,發泄之地,無人笑話。”歐陽勤瑾說:“看不出,你還是性情中人。”她一口喝光酒說:“難道我還是妖魔鬼怪。”歐陽勤瑾也把酒喝光,說:“平時見不到你的溫柔,做節目還是採訪都那麼的犀利,尤其對我刻薄的不得了。”雙方同時倒上,一瓶酒便沒了。她隨說隨向服務生要酒,“你真不懂我的心。”歐陽勤瑾想攔住她,她說:“今,不醉不休。”216
歐陽勤瑾知道她的酒量,今也不知來了什麼興致,酒在嘴裡醇香甘甜,如同烈日看到了的水,喝多少都似不解喝。酒吧里人不多,喝酒的都隨着原有的環境雅靜起來,似文化人在圖書館裡讀書,卻能聽到清脆的碰杯聲。她不再談足球了,她談她的愛情,談着談着又扯回來,酒讓她變成熟透的桃子,說:“足球代表男人的力量與智慧,愛上足球比愛上一個男人更難,男人易變,足球不定,兩者雖然都會使女人興奮,但是,都靠不住。你知道吧,愛情別靠近足球的邊,那就是一場夢,我就在那無邊無沿的夢裡尋找,找不到不找,不找它又來,來了也是夢。歐陽,你不用憂愁,足球苦澀,而桃子好吃。”歐陽勤瑾望着她,會意她的意思,見她面帶桃花卻微含醉意,兩瓶紅酒已喝光,已不想再喝,寧她百般的要,他還是拒絕,讓服務生在一旁尷尬。他叫服務生聯繫個代駕,服務生走了。樂琪兒站起來,便有些暈,身子站不穩,她讓歐陽勤瑾扶她,順勢倒在他懷裡,溫柔地說:“我有些醉了,我不走了,我住這裡。”他沒有刻意反對,只好扶着她走出酒吧,到酒店大廳訂一套客房。他送她到了電梯,門一打開,她獨特的進去,用眼睛盯着他說:“你慢走。”他揮了一下手,門便關合,他愣了一下,才轉過身來住回走。服務生跑過來說代駕來了,在門口等,他不好意說不用了,服務生措手不及,又沒有辦法,跑着去辭代駕。歐陽勤瑾見他跑,在後面跟着,他想他要打車回去。還沒出酒店的旋轉門,手機響了,打開一看是樂琪兒的,樂琪兒聲音很微弱,說:“我有些不舒服,你上來一下。”他關掉手機,返回,等着電梯下來,停住,門緩緩地裂開,他進了電梯,他記得客房的號碼,8109。
凌晨1點,歐陽勤瑾纔回到家,趙馨已經睡熟,聽到聲音,便睡眼惺忪地起來,見他去洗澡,又回去躺下來,閒着眼睛等他。他洗完澡,坐在沙發上呆了一會兒,才緩慢地走到臥室,把燈關掉,背躺在她的身邊,把她身上的雙人毛毯拉了一角蓋在身上,她湊過來,梳理他未乾的頭髮,說:“和誰喝酒?這麼晚。”他猶豫着說:“車被球迷打破了後窗玻璃,樂琪兒過來幫忙,心裡有些煩便喝了幾杯酒。”他把經過說了一遍,說:“睡吧。”她的內心起了波瀾,狠不得用手去掐他的嘴,心裡忍着無形的痛,既然回來了,先把顧慮放到一邊,說:“我知道足球對你意味着什麼,過去,我沒有和一起體會足球的快樂和痛苦,下課,不是終點,還可以再找個球隊,我想,以後,我會關注你的比賽的,我會永遠支持你。夏天聽說你要下課,都哭鼻子了。”他聽了心裡有些發酸,斜身靠在她的懷裡,不敢在灰暗中對視她的眼睛,因爲他的眼睛裡流下一行懺悔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