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興去首都機場接到王常林,他有半年沒有見到他了。王常林在足球圈裡已是生臉了,他感覺到在圈外看球更加有情趣,若既若離,可看現場,可看直播,生氣了可遠離,想起來再看,和普通的球迷一樣。當年,王常林投資的俱樂部升到中甲,便遭遇混沌的足球,真假搞不清,莫名的比賽結果讓他疑心,他把一名可疑球員王六獨自叫到屋裡,關好門,說:“王六跪下,我已有證據表明你踢假球,說吧。”王六看着他臉,腿軟了,跪下,說:“我沒有。”“沒有你跪下幹嗎,說了我給你一次做人的機會,不說,讓你進局子。”王六才20,很年輕,哭了,交待了。王常林失望了,說:“多好的苗子,爲了錢值嗎,你會越陷越深的,最後進去了,斷送了一生。走吧,乾點別的,離足球遠遠的。”王六消失了,還有兩名球員同時消失。王常林有點崩潰了,他找東方興,來成都看球,他倆是在電視節目中認識的。王常林把東方興直接拉到酒店裡,他喝多了,嘟囔着說:“我不相信真的有假呀,我不相信球能拿錢買呀,現在我,我信了。我爲中國的足球難過呀,搞不下去了,投入4仟萬全要打水漂啦。太愛就會傷的太深呀。”東方興說:“哥,你在商圈裡叱吒風雲,在足球圈裡你就算不過來了,圈裡有一個門,從門裡走出來不就行了。”王常林不想就這樣走出去,那樣太傻了,他想留住中甲的資格,再出這個門。下一輪的客場比賽,他發現裁判有些不正常,連吹兩個點球,3比2告吹。結束哨一響,王常林從看臺上走下來,沒理採教練和球員,經自走到綠色的球場朝着金哨小進的臀部一腳,大喊,黑哨。教練和球員跑過來,薅住小進便抻,當被攔住以後,小進的臉已成了個胖子。發佈會上,王常林的發言震驚足壇,沒話說,不幹了,退出。小進沒有提出上訴,反賭風暴中,小進被抓了進去,那場球他收了30萬。
東方興把王常林拉到東來順,一幫球迷早己大擺酒宴等着他們。
桌前,東方興預測龍尊贏球,王常林有些不服,說:“曼徹斯特藍贏。我不會推,但是貝拉拉是國際名星,龍尊輸一定了,多少的問題。”別人響應,東方興不言語了。王常林把酒端起來,說:“開車不喝酒的,端果汁,先喝了,我們打個賭,不賭錢,不賭物。世界盃上我們在地方常賭,賭什麼,賭走路。在北京,就賭繞三環走一圈。看怎麼樣?”東方興笑了,說:“身體是有些虛,走就走。”
酒足飯飽,大廳的電視里正播放《新聞聯播》的片頭章樂,天基本上黑下來了。他們各自上車,王常林微醉上了東方興的車,東方興戴上運動帽,繫上絲制的紅色圍脖,開車上了四環,輕車熟路的到了鳥巢附近,一轉彎便阻了車。東方興說:“看,今天的人夠多的吧。”王常林感嘆說:“此一時,彼一時。我一個門外漢,從投資足球到放棄足球,甭想遠離足球,可惜,它就象是有了魔力,想離也離不開。始想,足球本身就是玩的,可是一旦被披上金錢的衣裳,加之從上至下沒有制約,它便堂而皇之成爲黑洞,行成愈來愈深的罪惡。那時,我心一橫從黑洞裡爬出來,一身輕鬆。”東方興說:“那時足球是垃圾,到處都瀰漫着臭味,那些拿了不義之錢的人變成老鼠,在黑暗的垃圾裡竄行。慶幸的是物及必反,反賭風暴就象一鐵夾子,死死夾住偷食的老鼠,從大到小,無一逃脫。多行不義必自斃。那是報應。”車緩行。
外面兜售球票的人在他們的車窗前飛舞。鳥巢又象一個透着紅光的大燈籠,祥和而帶有古代的詩意。人們在歡樂的穿進中把零錢投進足道的磁碗裡,道足爲了看球,他要掙出飯錢,也要掙一張票錢。他數碗裡的錢,不到50元,他又等了10分鐘,看自已手腕上的電子錶,7點20。他忙收碗,站起來,把腳下的棗木棍藏匿到一個易記的地方,跑進一個廁所,把身上的衣服撥出一層,放入包內,把臉洗一下,忙出去,在票販子手掏來一張位置最偏的票,僅化了30元。
道足進入鳥巢內沒有人能認出他,除了那打狗棒,他變得和一個普通人沒有兩樣。他沒有看票上面的位置,他喜歡在二層的看球。底層看,人看得比較清楚,整個綠色長方塊有些偏離感,三層,最廉價,綠色成長方形,人在上面顯得有些小。二層最適中。他走進二層區域,看見一個空位擠進去,坐下,如果有人要這個位置,他便會挪到另一個空位,如果沒有人要這個位置,他知道這位置就是他的了。他清楚,這樣的比賽有空位。
窄弧上的兩個大型屏幕清晰地放着王默盤球的鏡頭,一會兒又放貝拉拉射門的鏡頭。吉利的老總走到中心弧,用他鋥亮的牛皮鞋把球開了。球場一震喧囂,人們向一個方向瞧,象是發現了袋鼠,歡呼與鼓聲齊鳴。
交換旗幟,拋投硬幣。比賽在一聲哨聲中開始。龍尊隊沒有過分的興奮,這是歐陽勤瑾提前交代的,要象一個成熟的球隊一樣,不要開始象一隻興奮的驢子,尥幾個撅子便沒勁兒了,最後讓人家吃了驢肉火燒。王默盯着場地邊右角的那輛豪華轎車,他要多進球,當最佳球員,把車留在中國。真正於貝拉拉PK的是康健,康健形影不離地跟着小貝,他放棄斜防,小貝晃過他,他便飛鏟,揚齊齊在旁斜防,絕不讓球在小貝的腳下流暢地運傳。龍蕭安得到一次絕佳的任意球,在禁區外3米的右斜處。龍蕭安沒有象別人那樣放假,他苦練任意球,他也要爭奪那輛車,他問歐陽勤瑾:“我如何能出風頭?”歐陽勤瑾回答:“團隊精神最重要。”百鍊成鋼,龍蕭安把球搓的很高,球到門前突然下沉,守門員的手指觸到球,球變了方向,碰到門上柱,彈下來,又一個小弧線落入禁區。王默正在禁區斜身慢跑,球落在他的腳下,他轉不過身,下意識的有腳後跟向球門撥了一下,球便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滾入門。球迷發現球進了,站起來歡呼。歐陽勤瑾掩飾不住興奮,他揮舞了一下拳頭,抱住跑過來的王默,王默又跑到場地的一側向看臺飛吻。
能接住飛吻的只有錢愛愛了,她努着嘴去接,旁邊的幾個靚女都“噓”地向錢愛愛發聲。錢愛愛於姐妹們嘻鬧,旁邊的球迷起鬨。錢愛愛端起炮筒一樣的照像機,閃光燈一亮照下一張王默跑動的像片。錢愛愛找要了六張最佳位置的球票,王默想送她幾張,她不要,弄幾張龍尊的票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一眼便看出來曼徹斯特藍隊對龍尊的進球沒放在眼裡。貝拉拉仍沒發力,對康健這水蛭一般的死盯有些煩,他只是秀了幾腳,把球傳出去,他等待機會。整體的懈怠,讓曼徹斯特藍隊沒有了攻擊力。歐陽勤瑾說過:“鑽敵人蔑視的空子。”大象在中場似乎佔居上鋒,他傳出一個驚世駭俗的球,王默跑出一個世界級的位。王默在後位剷球的一瞬間把球踢出,從守門員的襠內穿過,入門。這個球一傳一射一氣合成,線路在球迷的眼裡那就是神奇。王默忘乎所以了,隊員們追他,他還是向那一個點跑。他站定,做了個心的手型,然後,輕輕推出,再做搭弓射箭之勢。錢愛愛與一幫靚女做似射中之態,大屏幕立即呈現,一片人浪從對面迅速而來,兩對相夾,直到錢愛愛這邊。錢愛愛陶醉了,幸福了,她感覺這場比賽就是專爲她踢的,她真想跑下去親吻王默。歐陽勤瑾一直站在球場邊,他也非常高興,他清楚曼徹斯特藍隊不會罷休,對於曼徹斯特藍對於貝拉拉輸給中甲球隊就是恥辱。下半場他們會絕地反擊。他鬆了鬆領帶,趙馨給他買的。趙馨給他的生日禮物,每年一條。趙馨不從電視裡看龍尊隊的直播,也不到現場來觀戰,更不讓夏天來看。夏天打電話找張居要求當球童,張居答應了。夏天義務作球單,趙馨沒法了,放了人。夏天見王默進了兩球,欣喜若狂,但是他有他的工作,他要撿拾不用的球。
下半場,曼徹斯特藍隊由羊變成灰太狼,龍尊由狼變成喜羊羊。
曼徹斯特藍隊一發力龍尊便只有了招架之功,陣式立即逆轉。龍尊不得不防守。王默感到球很難利索地傳過來,他在中場遊蕩。歐陽勤瑾中場說過,不管對方進多少球,你要在前多活動,對方會對你嚴加看守,減輕其它隊員的防守壓力,給龍蕭安機會。武俠成了最忙的人,他和門柱一樣成爲對手的靶子。貝拉拉只有遠射,他前進的線路康健很清楚。只守不攻,球自已都能進門,貝拉拉的遠射被武俠撲出後,被楊齊齊來了個烏龍。王默逮住幾次機會,他沒有傳給龍蕭安,狂帶,被三名後衛截住。龍蕭安大喊,他的位置沒有一個人。
貝拉拉終於擺脫了康健,晃過楊齊齊,鑽入禁區。大象補過來從後面飛鏟,把貝拉拉扳倒。大象也摔到在地,雙手抱腿似痛苦狀,他詐傷。他萬萬沒有想到車子在此時也摔到在T臺上,雙手抱腿。車子穿着10多公分高跟鞋站不起來,她把它們拖掉,工作人員幫她擡起來,她怕露光死死地捂着裙子。下來了,她羞的忙了疼痛,她只記得除五彩的燈光之外就是閃光燈,還有剩在T臺上的那雙通紅的異形的高跟鞋。她座在T臺外側的一個角落裡,聽着有節奏的音樂,美麗的模特們正走到T臺上。她突然哭了,她知道她將永遠地離開她熱愛的T臺。
大象被出示了一張紅牌,還送給對方一個點球。他一瘸一拐地走下來,歐陽勤瑾說:“防的不錯。點球無所謂,你學到了不少。”大象不瘸了走到休息處坐下,他聽到臺上的球迷發出噓聲,再看到大屏幕,上面紅紅的兩個大數字,2:2。
臺上激情的球迷喊啞了聲音,鼓敲累了手臂,只有面對觀衆拉開等距坐着的軍用制安,象一尊尊塑像一絲不動。王常林看見綠色的草坪上白色的顏色比紅色的顏色多,拍拍東方興的肩膀說:“你就圍着三環跑吧。”東方興不聽他的,揮舞着圍巾,喊:“龍尊,加油。”龍尊使用了鐵桶陣,險象環生,歐陽勤瑾揮動着雙手,大喊:“不放棄。”歐陽勤瑾表現出對勝利渴望,他熱衷於以弱勝強,他站直了腰,似乎胸有成竹,他擺出姿勢,劍指險峰。
最後3分鐘。
王默在中場位置象個閒人般漫步,貝拉拉的射門被武俠撲出去,劉鬆巖見球就往中場踢,機會總會有的,球落在王默的腳下,他便帶球沿中路直進,一次2打2的機會,後衛阻撓,他終於把球傳給龍蕭安,龍蕭安帶球不會射門。王默跑空,龍蕭安下意識地傳過來,王默又傳回去,龍蕭安行成單刀,20米處大力射門,力大球正,守門員撲中彈出,再撲時一隻腳從天而降,楊齊齊補射成功。
楊齊齊瘋了,他脫球衣跑,被隊員們壓住。球迷瘋了,老蹦高。貝拉拉瘋了,他跺草坪。歐陽勤瑾沒有瘋,他向曼徹斯特藍隊的教練微笑。電子牌子一舉,補時1分鐘。1分鐘,表跳動60下,一下也有射門的機會,59下傳帶,最後一個射門,球飛過門很高。哨子一響,龍尊所有人都往場地裡跑,他們勝利了,車留住了。樂琪兒採訪王默,王默右抱着鑰匙,左抱着小獎盃,身上落滿了金黃色的紙綃。龍蕭安在旁邊看,心裡發酸,就象是自已的東西被別人拿走了一樣。他認爲這是運也。
歐陽勤瑾和大象開發佈會去了。龍尊的隊員們淋浴出來,夏天便在更衣室抱着球拿着筆等着,見到他們,讓他們分別在球上簽字。龍尊隊員們認識夏天,義不榮辭地簽上字,夏天在足球上留下一個五邊形的位置,等他回家讓歐陽勤瑾給他簽上。
第二天的早晨,陽光不灼已經很溫煦了。三環路的輔路上跑來一羣人,後面跟着一輛現代銳悅,車開的慢,車前面的窗全開着,風吹在東方興臉上,他開着車看着打賭輸了的王常林。王常林甭來不想跑,跟他站在一例的人都託他,不讓他走,天一亮便叫醒他。他們跑了5公里便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了。王常林不想跑了,坐在馬路牙上,其它也癱成一堆。東方興停下車,拉上手剎,下車。東方興說:“怎麼樣,知道身體虛了吧。不練不行吧。”王常林還在深呼吸,說:“你來試試,我開車。”東方興說:“願賭服輸,還早着呢。好好鍛鍊鍛鍊吧。”王常林說:“沒有這麼練的,還遠着呢。”“跑不到頭可不行,君子一言,四馬難追。”王常林不再跑了,走,走不動了,坐,歇夠了,再走,實在走不動了,坐在起聊天,東方興沒法,知道一口氣跑回原點,馬拉松運動員也有點難。
一直到了西天邊有了紅火的雲,他們才轉了一圈子,中午簡單的吃了點,現在已經餓了,東方興讓他們上了車去吃海鮮自助。王常林感到身體似乎有些輕鬆,感慨地說:“還是鍛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