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荇把睡着的小衿放進嬰兒牀後，幫他蓋好被，然後就躺回牀上繼續一邊看書一邊等陸少琛回來。少琛這幾天工作非常忙，經常半夜纔回家。她真想替他分擔一些工作，可是她的能力不夠幫不到他的忙，她只能努力做好她翻譯官的工作，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小衿翻了個身，將身上的小被子掀掉，青荇看着兒子沉睡中的笑臉，不禁翹起嘴角。她俯下身幫兒子蓋好被，就趴在牀邊寵溺地欣賞着兒子的笑臉。小衿越長越像少琛，尤其是他的鼻子跟眼睛，熟睡的他緊閉着眼睛，一排如小扇子一樣的睫毛遮蓋住眼瞼，讓他看起來比女孩子還要漂亮。似乎小衿只有那一頭濃密的頭髮像她。青荇伸出手，輕輕撫摸兒子粉嫩的小臉，眼裡滿漾着一種名爲“母愛”的東西。
窗戶突然被一陣急風吹開，風夾着雪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屋內。怕寒風凍到小衿，青荇趕緊跳下地去關窗戶。
濃密的烏雲遮蓋着原本就沒有多少星星的夜空，如一塊不透明的黑幕，讓這個大地看起來格外壓抑。青荇一邊關窗一邊探着看了看窗外的雪景，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下的花園，已經覆上一層厚厚的白雪。今冬的第一場大雪，卻大得讓人無法適應。空氣因這一場雪而變得冷冽，夾着雪花的寒風吹在臉上有一種刺骨的疼，讓人真切地感覺到這冬的寒意。
“雪真大。”青荇搓了搓被窗戶凍到的雙手，轉身走回臥室。
這時，陸少琛披着半身雪花進屋。青荇趕緊跑上前，一邊幫他脫外套，一邊笑着揶揄他：“你快成聖誕老人了。”
“今冬第一場雪，竟然下了一整天。”陸少琛享受着青荇的照顧，淡雅地笑道。
“吉祥生了？”青荇聽到外面公婆上樓的聲音，就笑着問他。全家都回來了，吉祥應該已經母子平安，不然大家都該在醫院守着。
“嗯。”陸少琛收起笑容，有些沉重地點頭。
“怎麼了？”察覺到不對勁，青荇停下擦拭陸少琛頭髮的動作，疑惑地問道。吉祥如果生了，少琛爲什麼這種表情？
“吉祥的兒子有一雙藍眼睛。”陸少琛表情有些怪異，他直直地望着青荇，告訴她這個事實。
“藍眼睛？你是說那孩子不是羅旭的？”青荇先是驚訝地張大嘴，在明白“藍眼睛”的意義時，突然扶住陸少琛的肩膀，毫不掩飾地大笑，“報應！這是報應！”
不要說她惡毒，她就是想笑。當羅旭背叛她，把陸吉祥當成寶娶進門的時候，沒想過陸吉祥會讓他戴一頂碩大無比的綠帽，而且這頂綠帽想遮掩也遮掩不了，因爲那孩子的眼睛是藍色的。如果吉祥的孩子眼睛不是藍色，也許羅旭還能假裝這孩子是他的，可偏偏是藍眼睛，所以那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掉的醜聞。無論走到哪裡，人們都會看出他的兒子不是他的。
陸吉祥那麼拼命地奪走羅旭，卻竟然不知道珍惜，還跟別人搞了個混血的野種出來。真是報應！
“瞧你幸災樂禍的樣子！”陸少琛攬過青荇的腰，眯起精睿的黑眸，充滿威懾地說道。雖然說那個孩子對陸家來說是個抹不去的污點，可是他明白，這孩子的出現對青荇來說是件解恨的事。羅旭當初會背叛青荇，把青荇當成糟粕丟掉時，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落得如此下場。
“我不該笑？”青荇捂着嘴，在陸少琛懷裡嬌嗔。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笑有很大的幸災樂禍的成分，可她就是不想假裝同情。她夠壞，在知道吉祥生了私生子後，只想拍手大笑。
“不該笑。你是吉祥的大嫂。”陸少琛噙着寵溺的笑捏捏青荇的俏鼻，提醒她這個事實。她在他懷裡笑笑就行了，出去可不能還這個表情，如果被二嬸聽到，總歸不好。
“那我哭好了。羅旭真悲慘，要替別人養兒子，真可憐。”青荇跑到陸少琛身上，一邊勾着他的頸項，一邊露出悲傷的表情，可是嘴角卻有着壓抑不住的笑。
“頑皮！”陸少琛抱起青荇，笑着將她丟到牀上，“羅旭跟陸吉祥愛生什麼生什麼，跟我們沒關係。夜晚是我的時間！”
青荇把食指放到陸少琛性感的脣邊，抿着笑意朝他輕噓：“別吵到小衿。”
“明天把嬰兒房收拾收拾，讓小衿去那裡睡。”陸少琛不滿地提議。每次他想要狠狠地愛青荇時，都要忌憚一旁的寶貝兒子，愛得不能盡興。
“那我跟小衿一起搬過去！”青荇輕噘起嘴，朝陸少琛抗議。她可捨不得把小衿丟去嬰兒房。
“我投降。”向來老婆最大的陸少琛立刻向青荇屈服，不敢再提議把兒子抱走。“你跟小衿都是我的寶。”
青荇滿意地笑起來。她的兒子可是根紅苗正的陸家小少爺，不像陸吉祥那個“藍眼睛”。“吉祥兒子的事羅家都知道了嗎？”
“羅旭的父母一直沒出現，羅旭接到一個電話也離開了。我想羅家可能是不願意接受吉祥的兒子。”陸少琛沉思了一下後回答。
“羅旭自尊心其實很強，他可能無法忍受被別人戳脊梁骨。”青荇的腦海裡出現羅旭與吉祥牽着個混血兒上街背後一堆人指着羅旭嘲笑的畫面，如果她是羅旭，怕也會發瘋地無法忍受。
“那是他活該！誰讓他想少奮鬥三十年？不談他們，我們做我們愛做的事。”陸少琛捧起青荇的臉，笑着吻上她沒擦口紅的脣。他迷戀她不着脂粉依然白皙動人的皮膚，眷戀她極致的身材，在他眼裡，氣質獨特的青荇無人能比，這一生他也只會愛青荇一樣，決不會像羅旭那樣腳踩兩隻船，最後兩隻船都沒能守住。
青荇摟住陸少琛的脖子，主動迴應他的吻。還記得當初捉訐在牀時，陸吉祥曾高傲地告訴她，羅旭會選擇她陸吉祥是因爲她這個政協主席的女兒能讓羅旭少奮鬥三十年。羅旭娶了吉祥的確少奮鬥不只三十年，房子、車子、事業都有了，可是“綠帽”也戴上了。
自作孽不可活，羅旭會有今天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她當初所承受的痛與羞辱如今還給羅旭，他也嚐到那種被背叛的錐心之痛。
“不許分心。”陸少琛在脫下青荇的睡衣時，笑着咬住她的頸動脈抗議。現在是他們的私人時間，她不許想他以外的男人，尤其是羅旭。對羅旭，他雖然已經不再吃味，可羅旭畢竟是青荇的前夫，在他愛着她時，不許她因爲任何原因想他。
“醋罈子。”青荇撲哧一聲笑起來。
“誰讓你是我倔強的酸杏兒？”陸少琛攬過青荇的腰，熱情地佔有她的身體。
他愛她，如癡，如狂，就算呷十缸醋他也甘願。
……
陸安國坐在自己臥室的沙發上，沉默地掏出煙盒，在黑暗中點燃。在點點或明或滅的香菸發出的火花中，他的臉看起來異常沉重。
吉祥的孩子不只是羅家的恥辱，對陸家也是個污點。他陸安國清清白白一生，沒想到後輩兒孫竟然如此不爭氣。
可是那孩子沒有罪，他不能因爲那個“藍眼睛”讓陸家落下讓人詬病的污點就把他丟掉。朱莜當時那偏激的想法太過無情。
因爲吉祥，他陸安國這顏面鐵定要丟盡。
羅旭一去未回，羅景生跟何湘在吉祥生完孩子後連面都沒露一下，不知道羅家會如何做決定。
越想越煩躁，陸安國因爲吸菸吸得猛而不住咳嗽。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漸漸將整個大宅覆蓋，這夜變得愈發陰冷。風隔着窗戶吹進室內，竟然把厚重的窗簾吹起，當寒意撲向陸安國的時候，他的表情變得更加冷肅，他那一頭華髮似乎因爲吉祥事件而添了許多白色，與窗外的白色相映。
……
羅旭站在陸家大宅對過的馬路上，望着某個剛剛關閉燈光的房間，眼裡充滿死寂一樣的沉。那個房間裡有他此生最愛的女人，可是他爲了前途，爲了榮華富貴把她拋棄了。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再得回青荇的心，因爲她的倔強跟堅毅，她不是會拖泥帶水的人，不愛了就是不愛，在離婚後相遇的日子，她都不曾正眼看過他一次。
失去青荇是他這輩子的最疼，當疼成爲常態，他又能如何？
他掐熄手中的煙，雙手插進口袋，朝身走向一片皚皚白雪中。雪花落在他寂寥的背上，成讓他的背影看起來蕭索。
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清晰得，如他心中的痛，那是一種伸手就能觸摸到的痛。雪打在臉上，與他眼中的淚融合，他擡起手，觸得一手冰涼，他已經不知道觸手所摸的冰涼到底是雪花，還是他的眼淚。
別了，我的愛人，
別了，我此生致愛，
再相見，已經年。
……
朱莜看到女兒在麻藥過後捂着肚子疼得直嚷的樣子，氣得不斷撥羅旭的電話。雖然吉祥的兒子不是他羅旭，吉祥也還是他妻子，她在醫院難受，羅旭這個當丈夫的竟然連看都不來看她一眼！還有羅景生夫妻也夠狠心，打從吉祥生產，他們倆連個電話也沒打過來問問。
這該死的羅家人！
早知道，她說什麼也不把吉祥嫁過去。
撥了半天的號碼，傳來的永遠是對方已關機的消息。
朱莜氣得將手機合上，然後去跟護士要止疼片。
陸吉祥疼得咬着牙，她沒想到剖腹產後會這麼痛，不是說自己生才疼，剖腹產不痛苦嗎？爲什麼她快被折磨死了？傷口好疼，從來沒有經受過苦痛折磨的陸吉祥受不了地捶着牀鋪。
“羅夫人，你別亂動，如果尿管掉下來，你會更難受。”看護看到陸吉祥在牀上疼得亂動，趕緊過來勸阻。
“你管我？！滾！”陸吉祥已經疼得快要失去理智，哪裡會聽看護的話。羅旭沒有回來，她煩得見人就想吼。
“止疼片來了。吉祥，媽餵你喝下去。”雖然知道止痛片對傷口的癒合不好，可她捨不得看女兒疼得死去活來，所以只好要來止疼片。她讓看護扶起吉祥，並親自給吉祥倒了杯水遞給她。
陸吉祥把藥吃下去後，對朱莜說道：“我要換看護。”
“好好好，媽這就給你換。”朱莜寵溺地哄着吉祥。她朝看護使了個眼色，叫對方先出去。吉祥因爲羅旭的離開而心煩，她現在看誰都不順眼。這羅旭也真是，竟然把手機關閉，這是打定主意不想要吉祥了？他也不想想他能當上局長助理，他爸能升副科長，可全是沾了老丈人的光。如果他敢不要吉祥，她就想法毀掉羅旭跟他爸的前途，讓他們回到從前那種要錢沒錢、要勢沒勢的情況。哼，他們陸家要捧個人容易，要毀掉一個人更容易。
“媽，你再撥撥家裡的座機，說不定羅旭睡着沒聽見手機響。”陸吉祥可憐兮兮地握住母親的手，向她央求。今天羅旭連個再見都沒說，她心裡充滿恐懼，真怕羅旭一去不回，從此丟下她。她是真的愛羅旭，跟陳路易那一夜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鬼迷了什麼心竅。她後悔了，羅旭就不能原諒她，回來看看她嗎？
“你找他幹嘛？他要有心還能在家睡得着覺？”朱莜傲慢地回答。她決不會低聲下氣地替女兒去向低賤的羅家人求情，羅旭也不行！
“我自己打！”吉祥奪過手機，開始撥起家裡的座機，可是響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沒個人接聽。她又撥起公婆公寓的電話，過了許久，才聽到何湘空洞的聲音。吉祥立刻緊張地問道：“媽，羅旭在你那裡嗎？”
“走了。”何湘的聲音有些悲涼，在說完這兩個字後，就把電話掛斷，連解釋都不曾有。
走了？走哪兒去了？
吉祥慌亂地按着重撥鍵，何湘是什麼意思？她不安地額頭直冒冷汗。當初她不擇手段地從青荇手裡把吉祥搶過來，就是因爲她愛羅旭啊！羅旭不能因爲她一次錯誤就判了她的刑。這一次，她不管撥多久，電話也沒接通。
“別打了！”朱莜不滿地奪過手機，不讓吉祥再給羅家打電話。吉祥可是她的寶貝女兒，這麼低三下四地去求羅旭幹嘛？羅旭不要吉祥怕什麼？她要找個比羅旭好的男人易如反掌，她纔不信吉祥離了羅旭會活不了。
“媽，把電話給我。”陸吉祥哭着央求母親。她想見羅旭，她要聽羅旭說句原諒她的話。
“陸吉祥，你給我清醒點！我們陸家不缺一個羅旭！”朱莜搖晃着女兒的肩膀，不悅地教訓她。
“可我缺。”陸吉祥張大眼睛，含着眼淚說道。
朱莜氣得一巴掌打在女兒臉上：“不爭氣的東西！羅家連個鬼影子都不來一個，你還惦記着羅旭幹嘛？就算羅旭不說離婚我也會逼他離！”
“你少管我的事！”陸吉祥捂着被打紅的臉，狂亂地朝母親大聲嚷嚷。“我跟羅旭恩愛着呢。”
“你？你？你果然是個不爭氣的東西。”朱莜氣得手指直髮抖。
她還不是爲了吉祥好嗎？她生了個野種，難道以爲羅旭還會像以前那樣愛她？別異想天開了！就算用腳趾想她也能猜到羅家會是什麼反應。就因爲對吉祥很生氣，所以羅景生跟何湘才連個面都沒報。
“我要去找羅旭。”陸吉祥掀開被就想下地，這時腹部又傳來一陣絞痛。她疼得捂住肚子，難受得直掉眼淚。
天殺的！到底醫生怎麼給她動的手術？竟然讓她這麼難受。
“我去叫大夫。”朱莜慌得跑出去找醫生。
醫生在聽到朱莜的描繪後，很平靜地說道：“術後疼痛很正常，畢竟羅夫人難產，產生大出血，而且每個人的麻藥反應都不一樣。疼很正常。您去護理站找護士要片止痛藥。”
“剛吃了。可是不見效。”朱莜心急如焚地說道。吉祥難受，她這當媽的比吉祥還痛苦。
“剛吃怎麼會立刻見效？”丈夫不禁失笑，“羅夫人的疼會慢慢解除。任何止痛藥都不可能立竿見影，立刻讓你不疼了。”
“我女兒沒事吧？”朱莜仍然不放心地追問。
“相信我就沒事。”丈夫對自己的醫術相當自信，驕傲地回答。
朱莜這才走出醫生值班室，回病房去陪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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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切破了，這兩天碼字比較吃力。明天再爭取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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